有準備的設伏，與毫無準備的反伏擊，這兩種戰鬥形式之間不能說毫不相關，應該說是天壤之別。


    在確定金忠帶領的近衛旅位置後，陳劍首先確定了伏擊位置，隨後安排無人機在伏擊點周圍投放了大量用石灰製成的小型熱源作為誘餌。


    緊接著，他又提前布置好了14.5口徑高射機槍，搭配貓車上換裝的兩挺12.7毫米重機、以及數把201機槍、再加上猛士車上的臂盾近防炮，組成了密不透風的環形防線。


    等金忠帶領的近衛旅抵達預定伏擊位置後，他立刻安排隨行的隊員主動開槍暴露位置，將周圍的螳螂怪物全部吸引到了伏擊點周邊。


    此時，沒有了更高級怪物統一指揮的螳螂雖然仍然具有一定的智能，甚至仍然能利用黑夜和叢林的掩護打出相當完美的小範圍攻擊策略，但很顯然，當它們一隻腳踏入陷阱時，戰鬥其實就已經結束了。


    陳劍小心地控製著戰鬥的節奏，用不斷消失的誘餌熱源營造出了“敵人數量正在不斷減少”的假象。


    那些陷入苦戰的怪物完全誤判了戰鬥的形式，它們就像是吞下了魚鉤的魚，以為自己隻要再多用一點力，就能把河岸上的漁夫徹底拖進水裏。


    但很顯然，這一切的掙紮，都隻不過是收線、放線的過程。


    當大量怪物匯集後積蓄的勢能終於被消耗殆盡後，反攻的時候也就到了。


    近百名近衛旅士兵、配合著十多名華夏軍戰士全部出動，迎麵衝向仍然在試圖向前的怪物。


    而這時候，陳劍也不再刻意壓製己方的火力密度。


    當近防炮和高機槍口噴出的火光照亮京口城西南側的夜空時，怪物憤怒的嘶吼，也轉變成了恐懼的哀嚎。


    槍聲在不到10分鍾後徹底停止，而陳劍麵前的山坡空地上，已經留下了不下兩百頭怪物的屍體。


    金忠麻木地看著正在清理戰場、對怪物逐一步槍的華夏軍戰士，眼神中充斥著的，是比“震撼”還要更深重的迷茫。


    他不知道這些人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華夏軍麵對的是數百頭怪物，而他們隻有區區12人。


    但，他們卻是那麼從容不迫，就好像他們不是來戰鬥的，而隻是過來打靶、過來郊遊的一樣。


    是火力的差異？


    那倒也未必。


    華夏軍真正開始展露出獠牙、暴露出無與倫比的強大火力，其實就隻是在戰鬥的最後10分鍾內。


    在那之前，他們甚至是有意避免了使用過多重火力，而是更多地以點射、精確射擊的方式，去對怪物進行攔截。


    那樣的火力，跟自己手裏這近百名近衛旅士兵的火力有什麼區別？


    可為什麼他們能擋住的怪物，自己的隊伍就擋不住？


    金忠的腦子很亂。


    他下意識地走向陳劍的方向，一邊摘下自己的頭盔，一邊開口說道：


    “大人，感謝您的出手相助。”


    “小事。”


    陳劍擺擺手，隨後問道：


    “你們的傷亡情況怎麼樣？需不需要先到新城休整救助？”


    “如果可以的話，那是最好的。”


    金忠倒也並不矯情，他感激地向陳劍鞠了個躬，隨後說道：


    “我和我的兄弟會記住華夏軍的恩情。”


    “那倒沒必要——隻是盟友間的互助罷了。”


    陳劍隨口迴答，而金忠則堅定說道：


    “我們會報答的。”


    “你怎麼報答？”


    陳劍好笑地搖頭，繼續問道：


    “你們有什麼我們需要的東西嗎？還是說，你打算帶著你們的人投誠加入華夏軍？”


    這句話直接把金忠說得一愣，他略有些尷尬地笑了笑，隨後生硬地轉移話題道：


    “大人說笑了但今天再次並肩作戰，確實讓我們感受到了華夏軍無可匹敵的強大。”


    “區區十多人，竟然能在與怪物群體的戰鬥中打出殲滅戰，真是讓人印象深刻。”


    “這並不是什麼難事。”


    陳劍聳了聳肩，迴答道：


    “正如我說的，我們已經摸清了怪物的習性和作戰方式。”


    “它們是有智慧的，但是聰明得有限。”


    “我們隻不過是利用了它們對熱源的感知，布置了一個小小的陷阱而已。”


    “當然，我也不否認，你手下的近衛旅本來也是誘餌的一部分。”


    “如果不是你們在，就算我們能把怪物趕走，也不可能拿到那麼大的戰果。”


    這話說完，金忠的心裏仿佛被紮進去了一根刺。


    他當然明白陳劍是什麼意思。


    不是說近衛旅弱得被華夏軍當場了誘餌。


    而是哪怕在怪物眼裏，近衛旅也是弱得不得不成為了誘餌。


    這遠遠比陳劍話裏隱約透露出的“輕視”要更令他難受，因為這就是.不可辯解的事實。


    ——


    可既然是事實，那有有什麼好狡辯的呢？


    金忠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後，神情略帶著幾分釋然地說道：


    “我們確實不如華夏軍。”


    “準確地說，是差太多了。”


    “這個差距甚至讓我都完全看不透，你們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用有限的火力、有限的人力，卻打出了我們想都不敢想的戰果。”


    “這已經不是一句‘裝備差距’所能解釋的問題了，你們”


    “這當然不是裝備差距。”


    陳劍打斷了金忠，隨後說道：


    “這甚至都不是戰術差距，這是體係差距。”


    說到這裏，陳劍隨手從身邊的黃猛手裏拿過一把191步槍，遞給金忠後問道：


    “如果讓你使用這把槍，你需要多少發子彈，才能殺死一頭螳螂怪物？”


    金忠愣了一愣，試探著問道：


    “或許是10發，或者20發？”


    “錯了。”


    陳劍搖搖頭，迴答道：


    “1發嚇阻，3發失能，5發必死無疑-——無論打中哪裏。”


    “被打中一發後，怪物會被貫穿身體的傷勢嚇到方寸大亂，它會失去目標，會忘記自己和其他同類提前約定的策略，會慌亂到暴露出一大片的弱點。”


    “打中3發，怪物必然會失能，它或許仍然能行動，仍然能進攻，但動作會變得緩慢、失準。”


    “打中5發，它一定會在10秒內死亡，不管中槍的瞬間，它是不是還在行動。”


    “所以，我們投射在一頭怪物身上的子彈，就以5發為限。”


    “多的，或許會打上去10發，但絕對不會超過15發。”


    “那現在問題來了，用你們手裏的武器，用你們的所謂‘征服者’聯裝槍，需要多少發子彈，能打死一頭怪物？”


    說到這裏，金忠隱隱覺得自己已經明白了陳劍要表達的東西。


    他略微思索片刻，皺眉迴答道：


    “50發，或者60發？”


    “所以，這還是裝備的差距？”


    “不。”


    陳劍的嘴角浮現出玩味的笑意。


    他開口說道：


    “還是5發。”


    “甚至，因為你們使用的子彈口徑更大，彈道更不穩定，在近距離上，你們的武器造成的停止作用，比我們還要強，殺傷力也更強。”


    “但為什麼，你會得出50發、60發這個判斷呢？”


    “因為你沒有信心。”


    “因為你們沒有信心。”


    “你們不相信手裏本來就差異巨大的武器，也從來不是真正相信自己的戰友。”


    “所以，隻要看到怪物還在動，你們就會毫不顧忌地繼續把子彈射向同一個目標。”


    “這是極大的浪費。”


    “從表麵上看，這是個戰場資源管理的問題。”


    “可從本質上這卻是一個永遠無法被解決的，體係化的問題。”


    “你們沒有體係，當然也無法形成標準化的作戰策略。”


    “這就是你跟我們的區別，明白了嗎？”


    話音落下，金忠本能地瞪大了眼睛。


    陳劍的這幾句話如同醍醐灌頂一般，讓他周身瞬間汗毛聳立。


    體係化，標準化。


    這兩個詞不斷地在他腦中迴響，他恍惚間意識到，自己此前為了提升戰鬥力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不過是空中樓閣。


    而這時候的陳劍還沒有閉上那張吐出刀子的嘴。


    他繼續說道：


    “所以你明白為什麼某些地方的護教軍裏還會保留線列步兵嗎？”


    “因為以你們的水平，那確實是對戰場資源管理問題最好的解決方案。”


    “從某種意義上說，你這支近衛旅，甚至有可能不如那些線列步兵。”


    這句話說完，金忠徹底傻眼了。


    他凝視著陳劍的眼睛，想要說些什麼，但卻最終沒能開口。


    沉默良久之後，他終於顫抖著張嘴。


    “所以.這個問題，能解決嗎？”


    “不能。”


    陳劍哈哈一笑，迴答道：


    “你們都沒有靠山，怎麼會有信心？”


    “我們科學的訓練方案，有標準化的裝備，有近防炮、有14.5mm的高機兜底，你們有嗎？”


    “別鬧了。”


    “想要解決這個問題.隻有一個辦法。”


    “加入我們。”


    “怎麼樣，要加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