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強抱著林浩衝進了醫院急診室，阿秀則緊隨其後，臉上一片蒼白，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
“醫生！快救人！”李強一腳踹開急診室大門，大聲喊道，聲音裏帶著難以掩飾的慌亂。
醫生和護士迅速圍了上來，將已經昏迷不醒的林浩抬到手術臺上。
鮮血浸透了他的衣服，順著擔架滴落在地麵，凝成了一條觸目驚心的紅色軌跡。
阿秀站在門口，雙手緊握，指節因為用力過度而發白。
李強看著她，想說點什麼，卻最終隻是拍了拍她的肩膀，“他會挺過去的。”
然而阿秀卻搖了搖頭，“這次不一樣，他的傷……太重了。”
她的聲音顫抖如風中的枯葉，整個人像是隨時會崩塌。
“別這麼想！”李強抬高聲音，像是在說服阿秀，也像是在說服自己，“他可是林浩！就算從地獄爬一圈迴來，這小子都不會死的！”
阿秀沒有再迴應，目光死死盯著手術室的大門。
閃爍的紅燈像是一把懸在半空中的刀，隨時可能落下。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
當醫生終於從手術室走出來時，阿秀一下子衝了過去，抓住醫生衣袖，帶著哭腔問道，“怎麼樣？他還活著嗎？”
醫生摘下口罩，神情沉重。
“他的命保住了，但胸部中彈，傷到了肺葉，目前還在昏迷，需要觀察一段時間。”
這一句話讓阿秀的身體猛地癱軟下來，她幾乎是靠著牆才勉強站住。
李強一把扶住她，喘了口氣，“那就是沒事，對吧？隻要不死，就是沒事！”
醫生沒有接話，而是拍了拍李強的肩膀，轉身離去。
林浩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三天之後。
睜開眼的瞬間，他感覺胸口像是被壓了一塊沉重的石頭，每一次唿吸都火辣辣地灼燒著。
他試圖動一下，但劇烈的疼痛卻讓他額頭瞬間冒出冷汗。
“別動。”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林浩轉頭，看到守在床邊的阿秀。
她的眼圈紅腫，顯然哭了許久，但見他醒來後，卻露出了難得的笑容。
“我還活著？”林浩艱難地開口，聲音嘶啞得像是從鐵砂裏磨出來的一樣。
“廢話！”阿秀瞪了他一眼，眼淚卻又不爭氣地湧了出來。
“你要是敢死，我……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林浩嘴角動了動，露出一絲苦笑，“我也是為了救李強。這麼點小傷，死不了。”
“小傷？”阿秀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手指點著他的額頭，“你知不知道自己差點就見閻王了！還說小傷？要不是我攔住了醫生，你現在可能在手術臺上被解剖了！”
“解剖？”林浩一愣，隨即意識到阿秀是在氣頭上。
笑意從他眼中一閃而逝，轉而正色道，“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阿秀撇過頭，依舊不肯原諒，“你道歉有個屁用！如果不是我及時找人把警察的事情壓下去，你以為這事會這麼簡單？”
林浩看她這副模樣，心裏一陣暖流劃過，連傷口的痛楚也似乎減輕了幾分。
他笑了笑，“謝謝你，真的。”
聽見他發自肺腑的感謝，阿秀的臉微微一紅，嗔道，“別跟我說這些有的沒的。記住，下次你要是再這樣，我真不管你了！”
林浩點點頭，也不爭辯，隻是目光灼灼地看著她。然而氣氛這才剛緩和了片刻，門忽然被重重推開。
“你小子還真是命大！”李強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臉上掛著掩飾不住的輕鬆，“我說林浩，下次能不能別搞這一出，你也不看看阿秀這幾天成什麼樣了？”
林浩朝他翻了個白眼，“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你怎麼惹上這些黑衣人了？”
李強神色一僵，拍了拍額頭，訕笑著岔開話題，“哎呀，咱們說點開心的。聽說你還能醒，我立馬讓人給你準備了些東西！”
林浩挑了挑眉，隨即看到李強手裏提著個破爛木盒子，隱隱約約散發出一種刺鼻的酒味。
“什麼玩意兒？”
“好酒！這可是我從自己家庫底裏翻出來的，據說是解放前弄下來的，專門給你壓壓驚！”李強得意洋洋地打開木盒，瓶口上一層厚厚的酒封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滾吧你！”林浩一臉嫌棄，“我這胸口還有傷，你是想讓我死得更快？”
李強聳了聳肩，哈哈一笑，把酒往旁邊一放，順勢坐到床邊，“行，不喝酒，聊點別的。你倒是說說啊，那天那些黑衣人到底想幹嘛？我總覺得沒那麼簡單。”
聽到“黑衣人”三個字，林浩的眉頭深深皺了起來。
的確，那晚的襲擊並不像是一起單純的意外。
他還記得，黑衣人手裏拿的槍和其他武器絕不是普通人能輕易搞到的——這背後肯定有一張精心編織的網，而現在，他隱隱覺得自己已經被卷進其中。
意識到這一點，他不由得攥緊了床單。
隨之而來的，是一種久違的危機感，那種讓他血液燃燒的緊張感。
見林浩沒有立刻迴答，李強沒來由地覺得有些不妙，“喂，你小子別裝神弄鬼啊！算了，要不你慢慢歇著，我先……”
話音未落，病房門口再次響起了敲門聲。
而這一次，從門外傳來的腳步聲，沉重得讓三人忍不住一陣心悸。
一個身穿警服的身影緩緩走了進來，冷冷掃了一圈，開口道：“林浩，你現在可以解釋一下，那天晚上你為什麼會和黑衣人發生衝突了嗎？”
林浩抬起頭，眼神平靜地看著眼前的警察，渾然沒有剛剛受傷的虛弱感。
他知道，接下來的對話可能會決定他的命運。
而此刻，身旁的李強和阿秀則是明顯地緊張起來。
“這位同誌，”林浩彎起嘴角，故意放慢語速，“我也想知道為什麼黑衣人一上來就衝著我開槍。要不你先幫我解釋一下？”
警察眼神如炬，絲毫不被他的巧舌如簧所影響，“你的背景我們已經查過，你不過是個普通的廠子工人，哪有什麼仇家？但那些黑衣人的裝備，比普通犯罪分子高了幾個檔次。你真當我們是傻子，看不出來其中的貓膩？”
林浩心中一凜，這個警察果然不是泛泛之輩。
他抿了抿嘴，略一權衡，就打算順水推舟，這事解釋不清楚反而容易生更多麻煩。
他輕輕歎了口氣，露出幾分無奈的表情，“同誌，你說得沒錯，我也覺得匪夷所思。不過在廠子裏打混這麼多年，得罪點什麼不知道哪路的爛人倒是常事。他們找上我，很可能是想敲詐勒索吧。”
警察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眼神卻微微變得玩味起來，“隻是敲詐勒索？你確定？我聽說……你平時腦袋瓜子挺活呀，似乎總喜歡搞點稀奇古怪的玩意兒。”
這句話一針見血地壓了過來。
阿秀和李強本來已經繃緊神經，此刻聽到對方提起“稀奇古怪的玩意兒”，臉色更是一白。兩人猛地轉頭看向林浩，心裏正叫苦不迭。這家夥還真是個惹事精！
林浩卻仿佛沒聽到威脅似的，依然笑得不急不惱，“嗬嗬，同誌，這話我就愛聽了。工廠裏嘛，整天機器轟隆隆轉，我要不和他們想點法子改良改良，還不得給人家嫌懶？不過那也不至於惹來黑衣歹徒吧，咱又沒造槍造炮。”
警察盯著他，好像想從林浩的臉上瞧出一絲破綻。
半晌後，他從口袋裏拿出一本破舊的筆記本，用一種鋒利的語氣說道：“既然如此，那說說看，這本東西難道也隻是你‘改良’機器的成果？”
一看到那筆記本，林浩的瞳孔不禁微不可察地收緊了一下。
那是他無意中用工廠廢料製造的小型發電機的初期藍圖，也是整個技術計劃的一部分，他一直隨身攜帶，卻沒想到會被警察撈了過去。
顯然，那些黑衣人不僅僅隻是單純的暴徒，背後還可能有某種深層次的目的——而他這個筆記本正在吸引未知的危機。
“咳！”林浩幹咳了一聲，迅速掩蓋住內心波動，笑道，“同誌，這東西是我自己瞎琢磨的，比不上你們技術人員的玩意兒。這不，咱總想著為廠貢獻點綿薄之力嘛。”
這話說得滴水不漏，但警察顯然沒被三言兩語糊弄過去。
他冷哼一聲，把筆記本啪地一下摔到桌上，“林浩，我勸你還是老實點。我們不是來聽你編故事的，接下來我們的技術組會仔細研究你的‘貢獻’。但如果查出什麼問題，到時候哭都來不及。”
話音剛落，李強再也顧不上裝忍，猛地站了起來，“哎喲，這話說得可就有點過分了！我們林浩就是個普通工人，這麼斤斤計較是不是有點過火了啊？他搞的機床小發明幫廠子省了小一年的費用，你們查這個有意思嘛？”
警察冷冰冰地瞥了他一眼，“這是你的態度？”
“這就是我的態度！怎麼了？”李強梗著脖子，倔強得像頭公牛。
他嗓門本來就大，這一嚷嚷，頓時把場麵推向了一種劍拔弩張的火藥味。
“李強，別鬧！”林浩擺了擺手，心想這家夥是想給自己添堵還是怎麼的。
與此同時，他餘光瞧見了阿秀緊張地揪著衣角的手指——她平日裏為人冷靜，現在也開始不安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林浩心裏略過了一絲愧疚，又覺得有點暖意。
手指不由自主地攥了攥床單，緊接著，目光落迴那個警察身上。
他索性攤開手，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同誌，要不這樣吧，你們愛查就查吧。不過我倒想提個小建議——既然要查，那也該順便查查是誰放出的黑衣人，畢竟，我險些連命都丟了。”
尾音一落，如同一記悶棍砸在警察頭上。
對方臉色微微一變，顯然林浩的話撞擊到了某些他們並未細究的部分。
“哼。”警察站直了身體，冷冷地甩下後一句：“你最好別耍花樣。”說完，快步離開。
等警察徹底走遠，阿秀猛地鬆開緊攥的手，長出一口氣，低聲抱怨：“林浩，你到底還有多少事沒告訴我們？難不成還有人想拿你的東西去搞什麼壞事？”
李強打著哈哈，“哎呀，阿秀你別這麼緊張。
咱林浩最會裝糊塗了，瞧剛才那警察給堵得啞口無言，我看八成沒事！”
林浩微微一笑，沒迴答，卻也沒有表露真心。
他心知肚明，那筆記本還隻是剛剛掀起浪花的開端，他腦海裏的東西若真的泄露出來，接踵而來的麻煩恐怕不是這幾個人能應付的。
正在他們短暫放鬆之時，病房走廊外竟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後，“砰”地一聲，門再次被打開。
一個穿著略顯破舊製服的男人喘著粗氣站在門口，用一種壓抑不住慌張的語氣說道：“不好了！出事了！”
林浩眉頭驟然一皺，迅速坐直了身子，“什麼事這麼急？”
男人急急忙忙跑了過來，咽了口口水，“咱們廠那臺核心機床——保密的那臺，昨天夜裏被人搬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