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江麵泛起細(xì)密的漣漪,青銅棺槨的縫隙中突然滲出暗金色的液體,在月光下凝聚成一幅扭曲的星圖。白劍南的桃木劍穗無風(fēng)自動,劍柄上“歸”字的裂痕中傳來陣陣低吟,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棺內(nèi)蘇醒。董欣按住發(fā)間顫抖的並蒂蓮,鎏金瞳孔倒映出星圖中某個熟悉的軌跡——那竟是三百年前她親手刻在陸昭明命牌上的生辰八字!
“棺裏是……”董欣話音未落,江心突然炸開十丈高的血浪。九條青銅鎖鏈破水而出,鏈尾拴著具布滿符咒的冰棺。棺蓋掀開的剎那,終南山七十二峰同時亮起血色符光——冰棺中躺著的,赫然是三百年前剜心而死的沈璃真身!
“阿姊,你果然舍不得這具軀殼。”董欣冷笑,銀鏈絞住冰棺邊緣。棺中屍身突然睜眼,瞳孔中流轉(zhuǎn)的星河與蠱王複眼如出一轍:“好妹妹,你以為斬了蠱王就能解脫?別忘了,你的魂魄早就和眾生鼎融為一體!”
白劍南揮劍斬向冰棺,劍鋒卻被屍身口中噴出的紫霧腐蝕。霧氣中浮現(xiàn)出青陽子殘破的麵容:“癡兒,你當(dāng)真以為往生泉底埋的是真相?”他枯槁的指尖點(diǎn)向董欣心口,“看看你護(hù)著的人,她每世輪迴都在喂養(yǎng)蠱王!”
董欣突然頭痛欲裂,零碎記憶如毒蛇噬咬神識——大婚夜的合巹酒、陸昭明抽魂時的青銅釘、還有每一世白劍南臨終前刺入她心口的桃木劍……原來所謂的輪迴,不過是蠱王吞噬情魄的盛宴!
“不……不是真的……”董欣踉蹌後退,發(fā)間並蒂蓮的根須刺破頭皮。白劍南攬住她顫抖的身軀,卻發(fā)現(xiàn)她後背浮現(xiàn)出完整的青銅棺紋——那紋路正與冰棺上的咒文共鳴震顫!
“坎離焚天!”白劍南咬破舌尖噴出血霧,火焰卻在中途被冰棺吸收。屍身沈璃緩緩坐起,嫁衣上的血蓮紋路活過來般遊走:“你以為斬斷的是因果?這三百年的情劫,不過是蠱王成熟的養(yǎng)料!”
終南山地脈突然隆起,七十二峰化作三百丈高的青銅巨鼎。鼎耳垂下九百條鎖魂鏈,每根都拴著個與董欣麵容相似的女子。她們手腕係著褪色銀鈴,齊聲吟唱往生咒的調(diào)子卻像催命的喪鍾!
“現(xiàn)在,該歸位了。”屍身沈璃抬手輕勾,董欣突然被無形之力拽向鼎口。白劍南的桃木劍脫手飛出,劍身魂書咒文化作金線纏住她的腰身:“阿璃,抓住我!”
“沒用的。”青陽子的虛影在鼎身浮現(xiàn),“她本就是鼎靈,你每世用情越深,蠱王就越接近完美……”話音未落,董欣的銀鏈突然絞碎金線,反手刺入白劍南心口!
鮮血噴濺在鼎身的瞬間,三百個董欣的幻影同時睜眼。她們的心口綻開血蓮,蓮蕊中伸出紫晶觸須纏住白劍南的四肢:“白大哥,你還不明白嗎?我從來……都不是董欣啊!”
地脈深處傳來龍吟般的震顫,青銅鼎中升起團(tuán)跳動的血肉。那東西表麵布滿婚書咒文,每道筆畫都在滲血。白劍南的桃木劍寸寸碎裂,劍柄銀鈴墜入鼎中,竟被血肉吞噬成蠱王的複眼!
“當(dāng)年你為破劫自封記憶,可曾想過劫數(shù)就是你自己?”屍身沈璃的指甲暴漲三尺,刺入白劍南眉心,“看看鼎心是什麼!”
白劍南的神識突然墜入血色幻境。他看到三百年前的自己——不,是陸昭明——正將噬心蠱渡入沈璃心口。而沈璃含淚微笑,手中捏著的卻是解蠱的往生符!畫麵陡轉(zhuǎn),每世輪迴中,他刺向董欣的劍鋒都刻意偏離心脈半分……
“原來……我才是蠱王本體!”白劍南的瞳孔染上血紅,心口金紋化作鎖鏈纏向董欣,“阿璃,殺了我!”
董欣的銀鏈卻在觸及他咽喉時陡然轉(zhuǎn)向,狠狠刺入青銅鼎身。鼎中血肉發(fā)出嬰兒啼哭般的慘叫,三百幻影齊齊爆體:“你以為我輪迴十世,當(dāng)真看不出你的布局?”她發(fā)間並蒂蓮徹底綻放,日月同輝的光芒中,終南山地脈開始崩塌!
青陽子的虛影在強(qiáng)光中扭曲:“瘋子!你竟要同歸於盡?!”
“錯了。”董欣抱住渾身是血的白劍南,指尖撫過他眉心的裂痕,“我要破的,從來都不是蠱……”
黎明破曉時,江麵漂著具焦黑的龜甲。
白劍南將重鑄的桃木劍插入龜甲裂縫,劍穗上的並蒂蓮含著露水。上遊漂來盞河燈,燈芯是糾纏的鎏金與血紅。
“這次要借多久?”他對著虛空輕笑,身後傳來銀鈴般的迴應(yīng):
“借到星河倒轉(zhuǎn)……”
龜甲突然裂成七十二片,每片都映出終南山巔的無字碑。而碑影重疊處,嶄新的青銅棺槨正在血色朝霞中緩緩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