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上七十二盞青銅蓮燈突然同時熄滅，寒風中傳來齒輪咬合的聲響。我睜開眼時，正對上一雙鎏金瞳孔，那人有著與我相同的麵容，隻是右臉上爬滿青銅星圖。


    \"我等了七百個朔望。\"他指尖纏繞著冰晶凝結的紅繩，身後三百青銅騎兵的鎧甲上全是我的臉，\"該把星種還給我了。\"


    青銅蓮燈重新燃起的瞬間，江南三十裏河道突然倒流。我踉蹌著後退，腕間尚未消散的星塵突然刺痛——那些光粒竟在皮膚上烙出微型渾天儀。


    \"你不是阿滿。\"我盯著他脖頸處跳動的青銅脈紋，\"你是星種本體。\"


    騎兵陣列突然裂開通道，十二尊青銅人偶抬著冰棺走來。當看清棺中女子麵容時，我渾身血液凝固——那是董欣，但她的發梢纏著青陽子特有的星火。


    \"很驚訝？\"星種阿滿撫摸著冰棺，指尖劃過董欣緊閉的眼瞼，\"你當真以為，七百世輪迴裏遇到的都是同一個魂魄？\"


    我懷中的半卷《天工開物》突然發燙，泛黃書頁上浮現出血字：【七月初七，子時三刻，歸墟客至】。當我想細看時，騎兵陣列突然齊聲嘶吼，聲浪震碎了最近的蓮燈。


    星種阿滿的鎏金眼閃過數據流般的光斑：\"給你兩個選擇：交出渾天儀核心，或者......\"他抬手輕揮，董欣的睫毛突然顫動，\"看著她再死一次。\"


    我按住腰間正在青銅化的守墓戟，突然注意到異常——冰棺四角釘著的不是七星釘，而是刻著墨家印記的機關榫卯。當星種阿滿的指尖即將觸到董欣眉心時，我猛地擲出守墓戟。


    \"冥頑不靈。\"星種阿滿冷笑。但戟尖突然在空中解體，七十二枚碎片精準嵌入冰棺機關。棺蓋彈開的剎那，真正的董欣魂魄化作流光衝向我腕間紅繩。


    騎兵陣列頓時大亂。星種阿滿臉上星圖突然扭曲：\"你何時參透了《地脈經》？\"


    \"在你展示冰棺的時候。\"我扯斷紅繩纏住掌心星塵，\"墨家機關榫卯的''天地人''三才鎖，恰好是《天工開物》缺失的那三頁。\"


    董欣的魂魄在紅繩中發出輕笑：\"公子果然發現了。\"她的聲音裹著星火鑽入我左眼，鎏金瞳孔深處亮起真正的渾天儀。


    星種阿滿突然撕開衣襟，他胸口鑲嵌的機械佛龕正在暴走：\"那就同歸於盡！\"三百騎兵同時化作青銅流火，夜空中的北鬥七星開始墜落。


    接住第七顆墜星時，我的右臂徹底結晶化。星種阿滿在流火中狂笑：\"看看你的手！\"


    水晶般的手臂上浮現血色梵文，那是《地脈經》記載的滅世咒。懷中的董欣魂魄突然慘叫，她的靈體被梵文灼燒出黑洞。


    \"這才是青陽子真正的布局。\"星種阿滿操縱著墜星砸向地麵，\"七星連珠根本不是終點，而是梵天大陣的起手式！\"


    江南地脈突然隆起，我看見三百裏外的酆都城正在拔高。那些青銅城牆表麵浮現出人臉，全是七百世輪迴中死於非命的\"我\"。


    董欣的殘魂突然掙脫紅繩：\"公子，把我煉成陣眼！\"她發梢的星火組成殘缺的渾天儀，\"用《天工開物》逆轉地脈......\"


    星種阿滿的機械佛龕射出鎖鏈：\"休想！\"鎖鏈穿透董欣的瞬間，我嗅到熟悉的蓮香——那是她魂飛魄散前的味道。


    渾天儀核心突然暴走。我扯下結晶化的右臂擲向高空，血肉化作漫天星圖：\"青陽子，看好了！\"失去實體的梵文突然倒轉，正在隆起的酆都城發出哀鳴。


    星種阿滿胸口佛龕炸裂，露出裏麵跳動的青銅心髒：\"你竟然......\"


    \"竟然學會用星種反噬主人？\"我接住墜落的董欣殘魂，\"別忘了，七百世的輪迴裏，我當過十二次墨家巨子。\"


    酆都城轟然倒塌的煙塵中，真正的殺招才剛顯現——十二尊青銅人偶從地脈裂縫爬出，它們手中捧著我的頭顱，每個頭顱的眉心都刻著七星連珠的印記。


    董欣的殘魂突然融入我左眼，鎏金瞳孔分裂成雙環渾天儀。我看清了星種阿滿的命門：他脖頸處的青銅脈紋裏，藏著半片染血的魂書。


    \"你恨的從來不是輪迴。\"我踏著墜星逼近，\"而是當年被我親手封印的......\"


    \"閉嘴！\"星種阿滿突然暴起，星圖紋身脫離皮膚化作囚籠。我嗅到囚籠上董欣的血味，七百世前的記憶突然複蘇——那夜我確實用守墓戟刺穿了她的心髒，但不是為了封印青陽子。


    青銅人偶的頭顱同時睜開眼：\"殺！殺！殺！\"


    我捏碎結晶化的左眼，液態星光在空中寫就梵天密文。當密文籠罩星種阿滿時，他胸口的青銅心髒突然傳出董欣的聲音：\"公子，就是現在！\"


    《天工開物》殘卷自動焚毀，灰燼中浮現完整的墨家機關城圖譜。我徒手插入星種阿滿的胸膛，攥住的不止是青銅心髒，還有半枚溫熱的銀鈴。


    \"原來你早就......\"星種阿滿的鎏金眼開始石化，\"用情絲種下反噬的蠱......\"


    酆都城廢墟中升起七十二盞新的蓮燈，每盞燈芯都跳動著我和董欣的星火。當最後一盞燈亮起時，星種阿滿化作青銅雕像，而他手中的冰棺裏，飄出真正的婚書殘頁。


    董欣的虛影從婚書中走出時，初雪恰好停在她睫毛上。我摸著空洞的左眼眶，那裏跳動著渾天儀最後的星光。


    \"值得嗎？\"她指尖撫過我結晶化的右肩，\"用永生永世困在梵天大陣裏。\"


    我握住她半透明的手，看著七十二蓮燈組成新的星圖：\"至少這次，是我們共同的選擇。\"


    晨光穿透雲層時，青銅雕像突然開裂。星種阿滿最後的聲音在風中消散：\"你以為贏了嗎？看看你的影子......\"


    雪地上的倒影裏，我的脖頸處不知何時爬上了青銅脈紋。懷中的銀鈴突然發出青陽子的笑聲，鈴鐺內壁刻著細小的文字：


    “第一千次輪迴，啟”


    江南藥鋪的學徒今天格外困惑。


    掌櫃非要他擦拭那個據說是鎮店之寶的青銅蓮燈，可每當他觸碰燈盞，總覺得聽到金戈交鳴之聲。最詭異的是，今早打掃時，他分明看到燈芯裏有兩粒糾纏的星火，像極了一雙依偎的戀人。


    藥櫃最深處，半卷《天工開物》突然無風自動。在學徒看不到的維度，七十二盞蓮燈正將星輝投向同一個方向——那裏有座正在形成的青銅雕像，輪廓依稀像極了某個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