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盯著麵前攤開的奏折,上麵密密麻麻記載著秦國近日的政務要事,眉頭不時輕皺,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呂不韋則坐在一旁,舉手投足間盡顯久居高位的老辣與沉穩。
此刻,他手指輕輕敲擊著案幾,發出有節奏的聲響,眼神中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
此時,兩人正就秦國的諸多事務展開商談,氣氛看似和諧。
嬴政時而對秦國的政治、軍事、經濟等方麵提出自己的見解,呂不韋則麵帶微笑,耐心地傾聽著,偶爾插上一兩句,對嬴政的觀點表示讚同或提出一些補充意見。
表麵上看,君臣二人相談甚歡,言辭間滿是對秦國未來的規劃,然而在這平靜的表象下,卻潛藏著一股不易察覺的暗流。
“噠噠噠”
恰在此時,殿外長廊上傳來一陣急促且慌亂的腳步聲。
緊接著,劉高腳步踉蹌地衝進來,氣喘籲籲地稟報道:“大王,相邦,出大事了!因連日大雨,河水泛濫成災,多地堤壩被衝垮,高陵、櫟陽等多地突發水患。
洪水肆虐,大片農田被淹,莊稼顆粒無收,好多村子被洪流吞沒,百姓流離失所,死傷無數!”
嬴政聞言,原本專注的目光中閃過一絲震驚與焦急,臉色瞬間變得凝重起來。
他霍然站起身來,雙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毫不猶豫地開口:“速擬詔令,寡人要......”
“且慢。”
然而,他的話還未說完,呂不韋驟然出聲,抬手打斷嬴政的話。
呂不韋緩緩站起身,看向劉高,沉聲道:“你且先退下。”
聲音雖平穩,卻裹挾著一股讓人無法抗拒的威嚴。
“喏。”
劉高顯然被呂不韋的氣勢所懾,身子微微一顫,應了一聲,不敢再多言,躬身倒退幾步,轉身匆匆退出殿外,並順手帶上了殿門。
待劉高退下後,呂不韋轉過身來,臉上掛著那標誌性的自信笑意,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這場秦國突如其來的水患,也不過是他棋局裏一顆輕易便能掌控的棋子。
然而,這看似尋常的笑容,在嬴政看來,卻顯得格外刺眼。
嬴政自登基以來,雖年幼但心懷壯誌,呂不韋這般姿態,在他看來,無疑是對他秦王威嚴的一種公然輕視。
呂不韋直視著嬴政,語氣篤定地說道:“大王,水患之事,臣必定會妥善處理。臣在各地廣有人脈,於各地民生事務也多有涉獵,頗為熟悉。
此番定能巧用各方資源,調配人力物力,將這災禍徹底平息,安撫好飽受苦難的萬千百姓。
大王隻需安心於朝堂之上,專注學習曆代秦王的治國之道,大秦的諸多事務,自有臣等一眾肱骨之臣為大王謀劃。”
呂不韋一邊說著,一邊微微欠身,姿態看似恭敬,可話語中的主導意味卻十分明顯。
仿佛秦國的朝堂,真正的掌權者是他呂不韋,而非眼前這位少年秦王。
嬴政聽聞此言,身子猛地一僵,微微一怔,眼中剎那間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不悅,那是被冒犯後的憤懣,也是對自身處境的不甘。
他的嘴唇動了動,像是有千言萬語要湧出,欲要駁斥呂不韋這番僭越之語,但最終還是強忍著將到嘴邊的話咽了迴去。
他緩緩坐迴原位,看著呂不韋,心中不禁湧起一股無奈。
呂不韋的這番舉動,無疑是全然越過了自己,這般重大之事竟不與自己有絲毫詳商,便擅自做主、獨攬主導。
這讓他感到自己的地位受到了挑戰,同時也對呂不韋的專斷獨行感到不滿。
然而,呂不韋在秦國根基深厚,其影響力早已滲透到朝堂的各個角落。
眾多勢力與他之間存在著錯綜複雜的關係,牽一發而動全身。在這種情況下,嬴政即便恨不得當場發作,斥責呂不韋的僭越之舉,但理智告訴他,此時絕不能衝動行事。
他緊咬著牙關,努力克製著內心的不滿情緒,眼睜睜地看著呂不韋,緩緩躬身告退。
直到呂不韋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殿門之外時,嬴政才輕輕歎了口氣,目光再次落在了麵前的奏折上,可思緒卻早已飄遠。
他的腦海中,不斷盤旋著呂不韋的種種行徑。
..........
這一切,都被前來送文書的李斯盡收眼底。
他站在一旁,靜靜觀察著這一切,心中暗自思忖。
嬴政雖貴為秦王,可在呂不韋麵前,有時竟似被縛住羽翼的雛鷹;呂不韋則仗著自身的影響力,行事愈發肆意。
當李斯離開章臺宮,趕赴內史府傳遞文書的這一小段空隙裏,他尋得王綰。
彼時,王綰正於案牘前審閱公文,見李斯前來,神色間透著幾分疑惑。
李斯湊近,壓低聲音,將方才所見之事,一五一十告知了王綰。
王綰聽聞呂不韋又一次越權,未與嬴政商議,便擅自下令處理水患,手中握著的毛筆 “啪嗒” 一聲,掉落於案幾之上,濺起一小片墨漬,心中同樣憂慮不已。
畢竟,朝堂之上,諸事皆有定規,這般行為不僅公然違背了正常的政務流程,長此以往,更極有可能動搖大秦根基,對大秦的穩定和嬴政的權威造成難以估量的影響。
因著自身官職所在,李斯與王綰時常於宮廷內外有機會會麵。每一次碰麵,二人交流政務、探討時局,話語間頗為投機,久而久之,彼此之間已相當熟識。
於是,在經過一番私下商議之後,他們決定一同前往拜訪呂不韋,希望能夠當麵勸誡他,讓他認識到這種行為的不妥之處,莫要再這般肆意妄為,以免給大秦的未來埋下隱患。
不多時,兩人便來到了相府門口。
李斯目下因常在秦王嬴政身邊,日夜見證嬴政處理紛雜機要事務,自身的氣度也悄然生變。如今的他,眉眼舒展,舉手投足間滿是近臣特有的自信與從容。
反觀站在李斯身旁的王綰,麵容沉穩依舊,隻是那微微蹙起的眉頭,卻不經意間泄露了他心底的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