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窗前的月光已悄然透照進來,照印在賈公子的臉上。他穿的並不華麗卻十分整潔,對細節的把握也十分細致,衣衫的每一處都非常合身,和他的身體都很相稱。那張臉龐似乎是美玉雕琢出來的,顯得一般精致秀雅。
可是賀聰並未注意這些,他隻覺得與賈公子相識是人間最好的緣份。於是說道:“賈哥哥,既然我們彼此心心相印,又有此雅興,不如乘月明星稀,良夜迢迢,二人論論功夫,磋磨一番,也是雅事!”
賈公子略一尋思,點頭笑道:“此時論道吟詩才是雅事,動刀動槍,豈不是大煞風景!”
賀聰不好意思地道:“賈哥哥文韜武略,小弟豈敢與你咬文嚼字?武林隻有動武,我願與你切磋技藝。我在那草坪處等你!”說著,他起身來到屋外。
那想賈公子一騰身子就躍出石屋,接著腳尖惜力,穿空而起,半途中柳腰輕勾,雙腳腳尖一靠,徑穿到草坪處。衣袂翩翩,姿勢之妙,力道之巧,妙不可言。
賀聰不由鼓掌讚譽地喝道:“好!”
賈公子落在草坪之上,招手道:“誰要你喝彩!來呀!”
賀聰一時興起,口中應道:“恭敬不如從命!”,‘命’字聲音未落,人已衝霄而起,雙臂前伸突分,身子電射而前,如同一支飛矢,也落在草坪之上。
二人就這麼追追趕趕,打打鬧鬧,好是開心。過了一會兒,賀聰說道:“好了,賈哥哥,我們還是抓緊時間練劍吧?如果我們不努力練好劍,是很難在江湖上立足的。然後規規矩矩的擺了個淩空而行的招式。
“你說的對!”賈公子由心折服,暗暗點頭,並讚道:“賀少俠就是賀少俠!”
賀聰則含笑道:“像不像三分樣,有點‘比葫蘆畫瓢’的樣子。”
賈公子朗聲道:“客套免了,請亮刀吧!”說著已橫起劍來。
賀聰退了一步,從背上取出刀神態自若地道:“既然如此,請哥哥進招!”
賈公子並不遲滯,她一振手中劍,貫滿了功力,腳下前滑側讓,朗聲道:“小心!”他一上手就徑取賀聰中庭。他這招看似普通的招式,但在他手中施出,卻隱隱有風雷之聲,看慢實快,一柄劍仿佛由四麵八方漫天而至,驚人至極。
賀聰不敢大意,他手中雖是刀,確按劍式虛虛下按,人已借勢而起。就在他起身離地之際,腕端微震上抬,用刀把劍法展出。那刀如劍似的一氣嗬成千變萬化,勢如長江大河,澎湃洶湧。刀光如匹練,如電掣,天地間的一切仿佛都已被刀鋒無情撕裂。
賈公子也驚歎:確實有些絕頂高手能將刀法中的精意,用於其他兵器上麵。而像賀聰這少年竟能特意化刀為劍來使,而且用的是劍法,這是多大的悟性。”
兩人展開了各具專長的一代劍學,其淩厲之勢,把這地方好像變成了空的,隻剩下刀光劍影,寒光飛舞,形如迅雷疾電,令人驚心動魄。
賈公子的劍招招不離賀聰的要穴,賀聰使的劍法更是變化莫測,好比狂風暴雨,氣勢震山撼嶽。
月光下,但見人如長虹,劍如月華,刀似狂飆。早已分不出是人、是劍、是刀。一團光華,滾滾翻翻,蔚為奇觀,仿佛是空前少見的一場龍爭虎鬥。
高手過招,快如閃電,人影乍合即分,光華頓時收斂。
賀聰微笑而立,氣色不變,朗聲道:“賈公子的劍法,果是一代絕學,令人折服!”
賈公子含笑從容道:“小弟用刀卻使出這劍法,我是從未見過,慚愧,再讓我練上三五年,也達不到此劍法的精華神髓!”
賀聰嗬嗬笑道:“我使的這套劍法是一高人所授,叫‘無影劍法’。如果賈公子想學,小弟定無私地授受。”說著,收起刀,緩步向賈公子走來。
不料賈公子振腕抖劍道:“此話當真?”
賀聰認真道:“在下一言、駟馬難追!”
誰知賈公子不依地說道:“不行!我才不要你死馬難追,我要的是活馬難追!更要的是全盤相授!”他已經等不及要看看這劍法,冷豔的眼光頓時變得激動:“你使給我看看。”
賀聰苦笑道:“什麼死馬、活馬的,我相授就是!”
賈公子忙道:“不!不!我要你教會為止!”
賀聰又道:“我教你就是了!”
賈公子固執地道:“不行!不行!我們要有個約定!”
賀聰忙道:“怎個約定?”
賈公子道:“約定就是你不但要教會我,還要讓我的劍法與你不相上下,而且從現在開始就教!”說著他退後半步立樁作勢,一付咄咄逼人的神態,毫無轉圜的餘地。
賀聰卻收起手中刀迴道:“請恕在下不再奉陪了!”
賀聰的無意之舉到把賈公子激怒,她氣道:“你言而無信!現在可由不得你,不奉陪也得奉陪!”
賀聰近於哀求地道:“為什麼從現在開始?”
賈公子個性剛強,越是見賀聰軟弱,越是逼得緊。他上前像個女子似的,突然伸手揪住賀聰的耳朵沉聲道:“你若是言而無信,我可不客氣了!我剛才說過,從現在開始就從現在開始!”說著用力一擰。
賀聰痛的急道:“你怎麼像個女子似的總是要揪我耳朵,我教你就是了!隻是怕你吃不了這苦!”
賈公子聽他說自已像個女子,不好意思地鬆開手,但隨即又抓住他耳朵,鼓起小嘴道:“怎麼,你說我是女子?你是看不起我!”隨後又鬆開揪他耳朵的手,然後把手中劍抖動有聲地說道:“你看我是女子還是男子!教是不教?”
賈公子那股奕奕自信的風采,卻著實令人深深著迷。賀聰看著他,秀臉頓時發光,光得發亮。若是有哪個女人像這種表情定讓人著迷。賀聰心知兩人情投意合,彼此不但無怨無仇,而且有心中深厚的情誼。所以把胸膛挺了一挺,輕鬆地應道:“公子哥,我教!教!教!”覺得教他不失為一種享受。
賈公子盯著賀聰的眼睛,他從來沒有見過像這樣的眼睛,自信、從容、剛強,剛強中又帶那麼一點點慈悲。於是笑道:“難怪人家說,千萬別想著僥幸,這世上沒有僥幸的成功,隻有勤奮和努力。隻要你肯教,我就肯學。我就知道賀小弟是個言而有信之人!”說著手臂一抬,振腕揚劍,跨步前欺,目光注視著賀聰。神情是那麼專注,就好象要在賀聰臉上找尋答案一樣。口中也同時吆喝道:“看劍!”身隨意動,招隨聲起,喝聲中,人劍合一,朝賀聰刺去。雖說這一劍刺出,可他心髒也在跟著狂跳,眼前這人看起來就顯得不一般,他用著同樣的刀法,但使出來的效果卻絕不一樣。他就像是一頭發了狂的猛獸,無論誰也別想將其製服。
賀聰被他看的內心好像不堪承受,好一會兒才迴過神,便露出個大大的笑臉。見他劍刺來,但又不肯相讓,並把無影劍法的招式一一展示和講解出來。
一連幾天,天天都見院子裏刀風陣陣,真氣環繞,不用想也知道是二人在相授劍法。待賈公子基本掌握全部招式後,兩人這才下得山來。
二人在山上的這些天,賀聰總是處於興奮狀態,而在這下山途中,也總是興衝衝跑在賈公子前頭。當快要到山腳處時,便從那前麵小樹林中傳來一陣笑聲。笑聲未落,已施施然走出一個身著長衫人影。
這人一身白衣如雪,還算是個很上眼的年輕人,用眉清目秀來形容他也不過分。他雖然長的挺好看,可長得好看並不見得就是好人,這一點在他身上完全體現出來。隻要是眼睛還沒瞎的人,隻要看他一眼,就絕不會想再看第二眼。
但他在看著別人的時候,就仿佛所有人都不如他,都應跪在他麵前。現在他正看著賀聰,賀聰也在看他。賀聰一看之後,不禁目眥欲裂,大喝一聲:“西門榮業,怎麼又是你!”
西門榮業聞言一陣哈哈大笑說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你這不識好歹的東西,已讓我好找。你現在可是甕中之鱉,還想發狠?”
他看著賀聰,那雙眼睛裏有著豹子的殘酷與兇狠,有著狼的狡猾與頑強、還滲透著毒蛇般的冷血與無情。從他那雙冷酷眼神,賀聰就已知道他為什麼來到這裏。現在已完全相信,但看這雙眼睛就已經足夠了,這樣的一雙眼睛給別人帶來的本就是一場惡夢。
賀聰到未把西門榮業放在心上,又自厲喝一聲道:“你找我?又能奈何於我?”
西門榮業想起他壞了自已好事,早已恨得咬牙切齒。於是惡狠狠地說道:“隻要你還沒有死,我來的就不算遲。你這個不知死活的東西,你死期已至!”說著右臂微旋,突然從他手中拋出一團粉物撒向賀聰。
賀聰雖想閃過,但為時已晚。不過他也並未在意,於是厲道:“廢話少說,要想尋事,我接招就是!”
二人相距不過五、六尺遠,西門榮業這一逼近,賀聰若不退讓,兩人之間便無距離。但他卻不願退讓,潛運真力,凝聚右臂,一掌推過去,阻止他的逼進之勢。
西門榮業怪笑兩聲,一躍閃開,說道:“小兔崽子!幾天不見,你的功力又進境不少。但水長船高,你尚非本公子之敵!”
賀聰見他輕輕一閃便自閃過自已這一招,不禁微感意外。於是迴道:“你休出狂言,就是你練成上乘功力,在下也不會怕你。”
西門榮業縱聲狂笑道:“小兔崽子!你休作困獸之鬥!還是趁早乖乖的等死吧!”
賀聰那能忍受得了如此的侮蔑,大喝一聲道:“那你就再接我一招!”他掌至中途,猛然感到心頭翻騰欲嘔,硬生生地又將掌勢收了迴來。
西門榮業陰陰一笑道:“怎麼樣,小兔崽子!你可知道本公子的厲害?”
賀聰試一運氣,那惡心之感更甚,暗忖:‘果然他是在拋撒粉中做了手腳!’,不由氣得雙眼噴火,但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隻聽西門榮業又陰笑說道:“你趁早老老實實地別動,否許會死得慢些,或許還會另有生望。不然,你還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他話真是惡毒至極,聽得賀聰也是氣憤至極。是的,他不能死,一身恩怨情仇一樣未了,真是死不瞑目!
西門榮業恨恨地說道:“小兔崽子!我要用分筋錯骨法廢去你一身武功,再放你一條小命,讓你到江湖上去丟人現眼!”
賀聰氣不過,想不顧一切地全力一拚,但現在體內毒傷正自迅速擴展,無法運集真氣。他本生就剛烈性情,寧折不屈。想到眼下難逃一死時,什麼恩怨情仇也無法顧慮了。於是把心一橫,舉掌想向天靈拍去。可毒性發作,力道盡失,手臂也難已抬起,手掌自然垂失,身上冷汗早已是涔涔而下。
西門榮業陰陰一笑道:“小兔崽子!你想死不難,但也沒那麼容易!”說完,舉掌把真氣微凝,便待用內家真力擊出。
賀聰表麵上雖是平靜異常,但其實他即使想偏頭躲閃,也是無能為力。
西門榮業仍是陰陰一笑,待舉掌擊向賀聰時,驀然之間,一人已飛速趕到,手中劍已指向西門榮業。
來人正是賈公子,他手持利劍,竟自神態從容的衝向西門榮業,逼得西門榮業連連後退。
可西門榮業並未將寧虹放在眼裏,他突然淩空縱起,從側裏直撲寧虹,雙掌猛推,排山倒海一般的急勁罡風,向寧虹攔腰疾撞而至。
賈公子忽然覺出西門榮業的掌風來勢太強,自己似乎硬抗不住,隻得抽迴劍。又以一招‘神龍擺尾’以六分功力應對,同時左掌發出勁力擊向對方。
這樣一來,西門榮業雖是雙掌連推,但也奈何不了賈公子。此時西門榮業臉上雖掠過一抹殺機,可無奈手中無劍,知道單憑赤手空拳是難已取勝。他看出賈公子也不是泛泛之輩,要想達到目的,不是輕而易舉。所以他連連後退後,並不急於求成。臉上由急憤驟然轉變的笑容之中,隱隱含有一種詭譎得意之色。於是他故意想引誘寧虹,想把他誘入林中再作盤算。
人算不如天算,隻是事與願違。賈公子很快就看出他的意圖,偏不上當,而是在與他相鬥間,總是不離賀聰左右。
西門榮業的毒計難已實現,於是陰陰一笑道:“你這公子又是何人?你與這少年又是何種關係?”
賈公子道:“我是何人並不重要,我與他是何關係也與你無關。但是你害人,本公子絕不答應。”
西門榮業見對方神情,竟比自己更傲,不由氣的牙微挫,暗把心頭一口惡氣強行按住。又打量賈公子幾眼,帶著兇狠的口吻道:“你可知我是誰?你阻我事便是我之敵!”
賈公子嗬嗬道:“你是誰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你害人則休想!”
西門榮業聽得心中一懍,冷冷道:“好你個不識抬舉的東西,我豈能容你!”嘴中雖說,可也無奈,隻能與對方僵持著。
賈公子豈是容易上當之人,更本就不理會於他。不管他弄什麼鬼,都見怪不怪,而是以不變應萬變。
這時,從遠處有幾乘快馬駛來,那西門榮業不知來人是敵是友,內心又急又疑,既恨且怒,咬牙切齒地對寧虹道:“你休要得意,本公子不會放過你的!”於是退身返迴到林中。
那幾乘快馬來到跟前,那幾人看到賀聰已是中毒暈迷,便向賈公子詢問事由。可幾人都無法替之解毒,甚是無奈。賈公子此時也當真是如坐針氈,束手無策。時間一長更是感到無比的焦急灼熱,尤勝在烈日烤炙之下!
這時又見兩個嫋嫋娜娜人影乘騎前來,前麵一個女子,一身紅竣衣裙,直似一團烈火。後麵女子卻是一身白紗,體態嬌柔。
二女子近前看到賀聰中毒情景後都是微微一怔,那紅衣女子麵色陡變。於是下馬向先前那幾乘快馬人問道:“幾位壯士,這少年是如何中毒?”那幾人均搖頭迴不知,而賈公子則未言語。
身後那白衣女子說道:“這可如何是好?”
紅衣女子看了賈公子一眼怒道:“我問你話,你為何不答!”
賈公子隻是看她一眼,可仍是未語。
那紅衣女子又冷冷說道:“莫非你是啞巴,我問你話為何不答?這麼不懂規矩!”
賈公子也是心高氣傲之人,聞言不禁大是憤然,暗忖道:‘這女子明明自己不識禮數,卻口口聲聲說別人沒規矩,不知她是什麼人物?’但一頓之後,帶著微詫的神情說道:“我不知道該如何迴答?”
那紅衣女子聽言一楞,然後哂然一笑,卻向那白衣少女說道:“喜兒妹,這天下男子俱不是好東西,你切莫以為他長得相貌英俊,又是一本正經,便是好人。其實那都是假像,內心裏卻十分醜惡!連自已的朋友生死都不知所以然,還是男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