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煤倒進水裏……洗煤??”
聽到錦衣衛千戶吳永良這句話,在場所有人都是一臉懵逼,隻覺得這個吳千戶嘴裏蹦出來的就那麼幾個簡單的字,落到他們的耳朵裏,就完全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了……
煤炭的用處他們是知道的。
多用於冶煉銅、鐵材質的兵器、燒製陶瓷等等。
用來燒的東西。
你丟水裏去做什麼??到時候還能燒?
這不是白瞎了礦場那麼多礦工夜以繼日地挖礦、碎礦麼?
還有……
洗煤又是什麼鬼。
這烏漆黢黑的玩意兒,你還想洗幹淨不成?怎麼可能?
諸多疑問頓時出現在了所有人的腦子裏,一個個都跟看傻子似的看著麵前人模人樣的千戶吳永良。
被所有人直勾勾地盯著。
吳永良也不由得有些緊張地抿了抿嘴唇,甚至背後都有些發熱,一陣陣忐忑和心虛。
他隻是被宋忠喊過來幹活兒的,這些人目光裏的疑惑,他也有,隻是有命在身,宋指揮使還特別交代,這件事情是陛下親自吩咐的,辦不好說不定是要滿門抄斬的……
想到這裏,吳永良強自維持鎮定,嗬斥道:“幹活兒啊!一個個的都看著本官做什麼!?”
眾人不由一陣麵麵相覷,不敢說什麼,畢竟這位大人可是從京城來的,錦衣衛令牌永遠能令人瑟瑟發抖。
不過最終還是有人忍不住出言了。
“吳千戶,這炭……它是用來燒的!”
“廢話!當本官是傻子不成?”吳永良心中也很無奈,但為了把任務進行下去,隻能疾言厲色訓斥。
“若是這批煤炭的成色不如吳千戶的意,這麼多人開采、整理出來的,可讓山下的鐵匠鋪子來領走,也不算白費功夫?”有人小心翼翼地建議道,麵上帶著一絲心疼。
“倒進去!”吳永良故意擺出一副冰冷的神色來,從腰間取下了錦衣衛腰牌,展示在眾人麵前,“所以本官說話是不管用了是吧?嗯?”說著,他的目光之中露出一抹殺意。
沒辦法。
宮裏的小祖宗有要求。
事情就是再荒唐,他也得辦下去。
而錦衣衛幹的本就是監察百官、拷問案情這類煞氣活兒。
常年累月下來,目光裏仿佛帶著刀子。
一下子就讓所有人閉嘴了。
“是……”
“是是,咱這就倒進去。”
“來來來,吳千戶發話了,幹活兒了幹活兒了!”
“……”
小命要緊,下麵的人不敢再多說什麼,稀稀拉拉地吆喝了幾聲之後,便一個個把自己用推車運過來的原煤倒進了水坑之中,一時之間,水麵上彌漫著黑黑的煙塵。
此處並非僅僅是一個水坑而已。
水坑周圍還架著一些粗壯長木,長木頂端相互支撐在一起形成一個中心交匯點,交匯點的位置則懸掛著幾個滑輪,滑輪上掛著的幾根粗大麻繩一端被幾名大漢握在手中,另一端則是直直沒入水中,也不知水底下吊著什麼東西。
這些就是用來洗煤的簡易設備了。
洗煤的原理,就是利用原煤之中各種成分的物理性質不同,以水為介質,將各種成分在介質流動之間進行跳汰分層,把其中的灰分、部分硫分、矸石等等篩選出去。
品質越高的煤密度越小,因此它們就會在水介質流動的過程中,浮到水麵上層。
而煤炭之中的廢料,諸如煤矸石,密度就比精煤重很多,會更快地沉入水底。
這個流程,現代自然已經有成熟的工業作業方法了,不過在條件簡陋的這個時代,就隻能進行一些簡單的跳汰了。
雖然做不到那麼精細。
但達到可以使用的程度,還是可以的。
“吳千戶,都……都已經倒進去了。”
待第一批被運送過來的煤炭全部被倒入水中,眾人退至一側,匯報情況道。
麵上則是彌漫著茫然、不解、可惜等諸多情緒。
吳永良沉吟了片刻。
目光一凝,而後看向水坑旁邊一直握著麻繩另外一端的幾個肌肉虯的青壯漢子,點了點頭:“開始吧。”
說罷,也有些緊張地死死盯著水麵。
隨著他話音落下。
幾個肌肉虯結的漢子立刻齊齊拉動著手裏的粗麻繩,在滑輪的帶動下,麻繩另一端連接著的,沉在水中的重物緩緩升起,水麵浮動,一時仿佛要沸騰起來一般。
這些設備裝置,正是用來攪動水坑中的水的。
水一被攪動起來,裏麵的原煤自然也會在作為水的介質流動的同時,被帶動翻滾起來,而後在重力的作用下自己分層。
“一二,拉!”
“一二,放!”
“一二,拉!”
“一二,放!”
幾名青壯漢子額頭皆是青筋暴起,喊著口號的同時,不斷前後拉動著粗麻繩。
水坑裏的水被不斷地攪動著。
之前被倒進水裏的原煤在其中翻滾湧動,浮浮沉沉……
就這麼攪動了一會兒的時間之後。
便又響起了千戶吳永良的聲音:“差不多了,開始撈!”
話音落下。
一早就候在旁邊的礦工立刻按照吳永良之前就交代好的,提起自己手裏的竹簍子往水裏丟,如同去井裏打水一般,用繩子把竹簍子往岸上拉。
和打水不一樣的是。
竹簍子裏麵的水會漏出來,被打起來的,是被水流帶到上層的精煤,也就是所謂的無煙煤。
這個時代,人力是最不值錢的。
在諸多礦工的動作下,在水裏過了一遍又被重新撈起來的煤炭,很快就在堆出了一座小山。
這批被打撈上來的煤炭,肉眼可見地更加純粹,烏漆嘛黑的,沒有什麼石頭、灰分等東西。
隻不過,此刻還沒有人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在所有人看來,這堆東西還是這堆東西,隻不過在水裏過了一遍,然後好像變得濕了,以及更黑了而已。
“取出來一部分,燒火烘幹。”
吳永良有些緊張地咽了口唾沫,按照朱允熥提前就給出來的處理流程開始處理濕漉漉的煤炭。
他在心中迴想了一遍,確認自己沒有落下的步驟。
隨後心裏便打起了鼓——若是陛下所說的真能實現,那這批煤炭曬幹(烘幹)之後,就會是無煙煤了……
錦衣衛的名頭很好使,縱然質疑,卻沒人敢反駁。
在場礦工立刻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