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
另外一邊的馬三寶則是已經(jīng)領了朱允熥的命令,喬裝著出了紫禁城——去找那些缺德的營銷號去了。
報紙作為官方發(fā)售的大眾性讀物,不能透露太多。
民間這些人的嘴可不一樣。
通過這些「營銷號」的嘴來把朱允熥吹得天花亂墜,甚至說出真相,直接說這一切都是他苦心謀劃的,吹他君子,吹他明君,這都不要緊。
因為。
百姓喜歡聽風就是雨,他們相信這些,能穩(wěn)固民心。
而那些所謂能真正透過現(xiàn)象看本質(zhì)、想得多、籌謀得多的人,反而會自以為睿智地認為,營銷號口中的真相是虛假的,是他朱允熥為了吹捧自己傳出來的。
否則為何報紙上寫得這麼保守,為何不借用報紙這麼便利的傳播媒介吹捧自己?
在這真假虛實之間。
拐它個山路十八彎,既能達到挽迴一部分民心的效果,同時還能繼續(xù)迷惑一些有心之人。
這才叫效果最大化。
「哼!昏君、昏君、昏君……一個個的罵什麼罵?陛下苦心經(jīng)營還不都是為了你們?」
「埋怨陛下?陛下能讓你們大冬天的全都能活!」
「真是一群刁民!」
「……」
馬三寶黑著一張臉走在應天府鬧市的人群之中,耳邊聽著那些時不時飄過來的,夾雜在要和叫賣聲、小孩嬉鬧聲等諸多雜亂聲音之中的怨懟,心裏的憤憤不平一陣接著一陣。
「有眼無珠,當真辜負陛下一番苦心!看你們過兩日還要不要這麼叫囂了!?」
馬三寶雖緊緊抿著自己的嘴。
心裏卻是一刻都不帶停下來的,瘋狂吐槽著。
卻是沒有注意到。
不遠處有幾道目光正在悄悄地打量著他。
“劉先生,詹大人,你們看那邊那個身影……是不是很像陛下身邊那個大太監(jiān)?”
“馬三寶?是他。朝堂上日日都跟著伺候在陛下身邊呢。”詹徽點了點頭道。
沒錯,這幾道目光正是如今在朝堂之上,除去淮西勳貴一黨之外最風光的幾個人物:翰林院掌院學士劉三吾、如今已經(jīng)正式晉升戶部尚書的傅友文、在皇權更迭之中依舊能司任吏部尚書兼都察院左都禦史的詹徽。
他們?nèi)嗽趦蓚多月前一個令人驚悚的夜晚,結(jié)下了革命友誼,也順利抓準了時機抱住大腿,算是在將新帝穩(wěn)穩(wěn)推上皇位這件事情之中起到了一個不小的作用。
也算是一根繩兒上的螞蚱了。
此刻三人正同乘一輛馬車,準備一起聚個餐吃喝一番,卻不料剛好在路上見到了馬三寶。
“一個太監(jiān),穿著一身粗布小廝衣裳到大街上來,陛下這莫不是又要搞出來什麼新的幺蛾子了?”傅友文蹙著眉頭,無奈地搖頭吐槽道。
詹徽輕歎了一口氣挑眉道:“誰知道吶!隔三差五就能給我們搞出來個新花樣,都不帶重樣的,嘖嘖,你們看他臉黑的那個樣子,仿佛周邊的老百姓都欠了他幾萬兩銀子似的,果然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婢。”
“嗐!”劉三吾一拍大腿,氣得胡子都被吹了起來。
“老夫當初怎麼就信了他的邪?什麼「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說得好聽,可你們看看,他卻是怎麼做的?你你你你你……你們看看他都幹了什麼!”
後悔啊,劉三吾他此刻是真的後悔,悔得說話都結(jié)巴了起來。自己當初為什麼沒有堅持到底?一個在東宮唯唯諾諾了十數(shù)年的孩子,聰明是有些聰明勁兒在,可指望他來治理大明江山,還是失策了。
其實不止劉三吾。
詹徽和傅友文二人也都是如此。
他們兩個雖然不像劉三吾那麼認死理、剛直,也都是很願意進步的人,可心裏多少還是有些底線在的,看到朝堂上如今這個「烏煙瘴氣」的樣子,心裏還是難免嘀咕。
也正是因此。
這三個建立了革命友誼的人,在新帝登基之後依舊擁有大量的共同話題,這才會時不時相約一聚。
甚至乎大部分時候,三人都各自在罵罵咧咧。
“這大明皇朝再這樣下去,也不知會變成什麼樣子,老夫當初怎麼就瞎了眼,被他給迷惑了去?”三人之中,劉三吾是最為義憤的那一個。
他乃是當代大儒。
熟讀聖人經(jīng)典,也將其奉為圭臬,哪裏忍得了朱允熥這種離經(jīng)叛道的操作?
“冷靜冷靜,劉先生冷靜。”旁邊的傅友文和詹徽對視著交換了一個眼神,立刻先穩(wěn)住劉三吾,傅友文道:“如今此事已然成了定局,咱們也隻能陷在這個僵局之中無法自拔啊……”
詹徽輕歎了一口氣,接著勸道道:“是啊,陛下利用淮西勳貴和邊塞藩王相互牽製,我們?nèi)粝胱鳇c什麼,必然會打破這平衡,莫非我們要讓這剛剛從戰(zhàn)亂之中平息了二十幾年的大明戰(zhàn)火重燃?劉先生也不願大明再次亂起來吧?”
說話的同時。
神情之中還帶著不甘和無奈。
如今這位新帝就是這麼綁架他們、威脅他們的,偏他們還隻能受這種脅迫,除非直接摔碗。
“是啊……大明經(jīng)不起再亂一次了。”身陷這種陽謀之中,劉三吾也剛不動,說到這裏,他摸著胡須沉默下來,目光變得有些悠遠:“可有時候老夫也會想,或許……不破不立,會是一個更好的選擇?”
他蒼老卻剛勁的聲音裏,帶著一種極其複雜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