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今日天氣不錯，要不您出去走走吧？”
太監小康子笑著問上首端坐著看書的少年。
少年麵容稚嫩白淨如畫，眉骨低垂，帶著幾分消不掉的憂愁。
這少年正是15歲的梁朝太子祁昭。
祁昭無奈地歎了口氣：“天氣再好，可我背不好書，父皇又會罰我了……他本就討厭我。我若是再不小心些，遲早被廢，被廢了就是幽禁致死。”
“可是殿下你已經好久沒有出過門了，這樣下去人會悶壞，心情也好不起來。”小康子心疼極了。
以前的殿下無憂無慮，根本不需要考慮這些，更沒有性命之憂，可現在……唉！
祁昭猶豫片刻，還是將手中的書放了下來，“罷了，我就出門曬曬太陽吧。”
“哎！好！”
小康子一喜，跟著祁昭出了殿門。
殿外的布置簡陋，完全看不出是太子居所，幾個太監宮女懶懶散散斜站著，見祁昭出來，都隻是不鹹不淡行了個禮。
祁昭並沒有太在意，他早就習以為常了。
小康子很是不滿，可人微言輕也沒有辦法。
主仆二人很快到了禦花園。
禦花園秋意正濃，隔著老遠便看見一群太監宮女簇擁著個盛裝妃子。
祁昭腳步一頓，下意識想換個方向。
卻聽那妃子遙遙喊道：“太子殿下請留步！”
祁昭隻當沒聽見，想趕快離開。
那妃子周邊伺候的太監竟直接跑過來攔住了祁昭。
“你們做什麼！居然敢攔太子殿下！”小康子大怒，護在了祁昭身前。
那幾個太監聞言卻並沒有讓開位置，壓根不將祁昭放在眼中。
祁昭眼底微沉，藏在袖中的手握了握拳，複又鬆開，轉頭看向得意笑著走來的妃子。
“太子殿下，來了禦花園為何不多逛逛？怎麼看見本宮就跑呀？”妃子語帶戲謔。
“麗妃娘娘。”
祁昭喊了聲，低垂著眼睛不再說話。
麗妃看著唯唯諾諾的祁昭，心中更為輕視。
她抬手摸了摸微挺的肚子，問：“殿下覺得我腹中的是皇子還是皇女呢？”
“是男是女都是父皇的孩子，怎樣都好。”祁昭說。
“太子殿下這話說的倒是討巧，也不知道殿下最近功課做的怎麼樣了？可別又被三皇子殿下比下去了！”
麗妃走得離祁昭更近了些。
祁昭不動聲色想要退後，那些太監卻堵在了後麵，他動彈不得分毫。
小康子心中恨的咬牙切齒，太子殿下好歹是儲君，這些人居然敢欺辱太子殿下至此！
若是娘娘和先太子在世，怎會讓這些小人騎到頭上！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麗妃已經離祁昭隻有半步之遙了。
祁昭心中警鈴大作，顧不得其他就想往後跑，誰知身後突然有人推了他一把，他腳下不穩直直朝麗妃撞去。
完了！
這是他腦袋裏唯一的念頭。
伴隨著宮人的驚唿與麗妃的摔倒，太監猛地扣住祁昭的肩膀，將他壓在了地上。
“混賬！大膽！你們快放開太子殿下！”
小康子目眥欲裂，拚命伸手去扒拉那些太監，卻被那些太監一腳踹翻撞到了假石上昏死了過去。
祁昭努力掙紮，清瘦的身體被死死按住動彈不得，如狩獵場被人摁著處死獵物一般，毫無尊嚴可言。
“放開孤！”
白淨細嫩的臉緊緊貼在石子路上刮出幾道紅痕。
臉痛。
心更痛。
他是太子！
是梁朝的儲君！
為何要被人羞辱至此？！為什麼！
一而再再而三，甚至都不願再把他當人看！為什麼！
哪怕祁昭心中再恨，卻還是掙不脫背上壓製的力道，碎的不能再碎的自尊與他的臉一起揉進了這坑坑窪窪的石子裏。
一行人很快就被帶到了皇帝的養心殿。
“陛下！你要給臣妾做主呀！臣妾今日在禦花園好端端的，不知哪裏惹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竟故意推臣妾！要害臣妾肚子裏孩子的性命！”
麗妃捂著肚子哭哭啼啼，太醫在旁邊給她診斷。
祁昭跪在下首，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皇帝板著張臉，麵容威嚴。
他問跟著一起來的太監宮女：“事情可如麗妃所說的一樣？”
“奴婢們親眼看見，就是太子殿下突然推了麗妃娘娘！”太監宮女們紛紛 作證。
“太子！你還有什麼話說的。”皇帝冷冷地望著祁昭。
若是平日裏祁昭還會誠惶誠恐的與皇帝解釋，哪怕皇帝根本不聽他的解釋直接罰他。
可剛才他的自尊精氣神徹底留在了禦花園那被人踩踏的石子裏。
他累了，他想母妃和皇兄了。
他真的要堅持不住了。要廢了他就廢了他吧，他不想再做乖順的兒子了。
“兒臣無話可說。”
祁昭抬起頭，黯淡無光的鳳眼中滿是自嘲之意，“反正父皇也不會信不是嗎？”
皇帝眼睛微瞇，似是沒想到祁昭今日敢反駁他：“你不說讓朕如何相信？”
“那兒臣說兒臣沒有推麗妃娘娘，父皇信嗎？”祁昭視線不再像往日閃躲，直直對上皇帝的眼睛。
皇帝恍惚了一瞬，眼中升起幾分懷念之色。
旁邊的麗妃見了暗道不妙，忙捂著肚子哭得更大聲：
“陛下！你可要為臣妾和臣妾肚子裏的孩子做主呀！還好臣妾得陛下龍氣庇佑，不然肚子裏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臣妾不知太子殿下小小年紀為何如此狠心！陛下您若是不信可派人去禦花園詢問那些當差的宮女太監，他們都親眼看見殿下推臣妾！”
皇帝原本和緩了些許的麵容變得陰鷙起來。
“太子，證據確鑿，你讓朕如何相信你，難道僅憑你空口白牙一句話嗎？”
祁昭眼底劃過幾分諷刺，毫不意外皇帝的態度。
他別過眼不再言語。
皇帝被祁昭那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激怒了，大手抓起書桌上的雲紋硯臺用力擲了出去。
硯臺夾雜著破空之聲，精確地砸在了祁昭腦門上。
祁昭吃痛慘叫，應聲倒地。
白皙的額頭被砸破了一個口子，鮮血淋漓，好不駭人。
殿中的宮女太監紛紛跪下，不敢直視。
哭哭啼啼的麗妃也止住了聲息，大氣不敢出，她心中頗為慌亂，但很快又強撐著鎮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