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一家人終於是能夠吃上一口團圓早飯了，自從夏顏化靈時，李觀棋夫婦便注意到她那不同尋常的修靈天賦，便將她送往了首府洛城洛神學院學習。


    縱然有千百般舍不得，卻也不願讓夏顏浪費天賦，洛城位於洛王國中南，距離嶺南城路途遙遠，故而夏顏非假期不能迴家。此時正逢夏季太陽炙熱，正好迴嶺南避暑。


    而李譜因為自身靈力不顯，也是在兩年前被送於洛桑城學習機巧之術，雖不遠，卻終究是聚少離多。


    今天早餐是格外豐盛，甚至都上了酒肉這種比較膩不宜早上食用的飯菜。然而這種膩卻絲毫沒有影響到李觀棋父子倆，隻見他們埋頭幹飯，絲毫沒有所謂形象。


    “嗨嗨嗨，這些是給譜兒的，你這麼大人了，吃個飯著什麼急啊？”左少卿剛給自己盛了碗粥，夾了一筷翠白菜，就見到李觀棋已經是抄起一根鴨腿，大口塞入嘴中。


    左少卿也是白了他一眼，將翠白菜放入櫻桃口中，慢慢咀嚼，似是別有風味，甚是優雅。


    夏顏也是撲哧一笑，看到李譜也是拿著另一根鴨腿，咯咯咯更是合不攏嘴。


    “你是不知道。”李觀棋咀嚼著鴨腿，含糊不清地說道：“自打你們走後，你娘開始了身材焦慮，明明細腰瘦臉，卻還是天天嘮叨自己胖了胖了，開始吃素。”


    李觀棋又是飲下一口佳釀，向夏顏抱怨道：“折磨自己也就罷了，關鍵還要拉著我吃齋，就今天這頓飯，我是好久都沒見到了。”


    “哼！吃飯還堵不住你的嘴！”左少卿嗔怒道，又一筷夾了鴨翅放在李觀棋碗裏，抱怨道：“吃吃吃，就知道吃！”


    李觀棋也是咧嘴嘿嘿一笑，將鴨翅抄入口中。李譜這時也是滿嘴的油，這父子倆如出一轍，望著剩下的鴨翅，邊上附和：“是啊，吃飯哪有時間說話呢，不過該說不說，咱家的烤鴨不如醉心樓的...”


    一邊又用手直接去抓鴨翅。


    “哎呦。”李譜一聲慘叫，手還沒伸到餐盤旁，一雙筷子卻落了下來，打在手指之上，李譜連忙認慫：“夏顏姐...”


    “你還好意思說！”夏顏沒好氣地說道。


    左少卿也是問道怎麼迴事，夏顏一五一十地將昨晚醉心樓發生的事告訴了他們。李觀棋還未有所動，“嘿？”左少卿一下子脾氣上來了，憤憤道：“這沈家也太過欺人太甚！”


    這幾年由於沈家牢牢掌握著嶺南城的機巧行業，其實力也是大漲，在各方麵一直打壓李家，雖說在左少卿的帶領下，李家各產業仍然表現良好，尤其是洛桑城的機巧產業，也是如火如荼蒸蒸日上，但是還是掩蓋不了沈家實力反超他們的事實，也難怪沈家人這麼囂張跋扈。


    不過，左少卿看到埋頭苦吃、毫不放在心上的李譜，眼神中也是流露出深深的心疼，畢竟這種有胎卻無靈，實在叫人惋惜。不過這孩子打小就比較能吃，他們的食物中就已經蘊含著豐富的靈氣，不僅能夠改善味道，還極為補靈，普通人家更是無法想象。


    然而這些年各種方法都試了，甚至一些不靠譜的偏方都曾給他們帶起過一絲希望，然而均是毫無反應，靈氣有進無出。一直以來李觀棋夫婦都很少在李譜麵前提及此事，不過李譜對此卻是毫無壓力，打定主意，哪怕練一輩子機巧也好。


    待得眾人快要用餐結束，夏顏思索了片刻，好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突然認真的看著李譜，轉頭對李觀棋夫婦說道：“爹娘！我還是想試一試！”


    待得明白過來夏顏所指之後，左少卿也是無奈地笑了笑。


    “這番學院試煉中我拿到了第一名。”夏顏繼續說道：“我用獎品在學院藏書閣中找到了一種開創神識之法。”頓了頓，看向低頭夾菜的李譜，道：“此法據說縱使毫無靈氣之人，也能夠開出神識！”


    神識，指的是修靈之人的精神力，極其脆弱卻又主宰著自己的身體，修靈者往往以靈氣孕育神識，自然便可開創神識，甚至能夠神識下沉於靈府之內窺探其中變化！


    然而無靈之人想要開創神識卻難如登天，本身虛無縹緲之事無從下手，況且神識乃人體最為脆弱的部分，也是人體保護機製最為嚴格的地方，非強大手段不能入他人之神識。


    聽到此處，李譜身體不由得顫抖了一下，低著頭，眼神閃爍了一下，但隨即又黯淡了下去，這種希望自他記事起已經點燃過無數次，但最後均是又迴到絕望。


    李觀棋注意到李譜這一微動，也是有苦難言。


    “正好可以讓小譜開創神識，看看靈府內究竟是什麼情況。”夏顏頗有希望地繼續說道：“這樣才能對癥下藥，怎麼能夠靈氣外顯！”


    左少卿與李觀棋相視，均是看出這次終於是有些靠譜了。就算最後李譜依舊靈力不顯，能夠開創神識，使神識更加強大，這對於修習機巧也無疑有著巨大的益處，畢竟修習機巧最為考驗人的精神專注與神識堅持，可以大大提升李譜機巧天賦！


    “不過，顏兒，你...”左少卿也是明白這是夏顏放棄了給自己的機遇，反而將其寄送在這不知效果的希望之上...夏顏也是知曉左少卿想說什麼，搖搖頭道：“娘，我沒事的，後麵的路還很長，小譜可不能錯過。”


    左少卿看著夏顏那堅定的眼神，知道雖然夏顏年紀不大，但是一旦她決定的事情誰都無法輕易撼動，也是溫柔且心疼地揉了揉夏顏的小腦袋。


    “不過，”夏顏頓了頓，道：“我也問過導師，此法甚是兇險，不知道...”


    “沒事。”李譜抬頭，帥氣的臉龐收起了平常玩世不恭的心，斬釘截鐵地說道：“我可以！”


    李觀棋比二女更加深知譜兒，雖然李譜看似漫不經心，對無靈之事毫不在意，其內心卻有著極大的執著。但李觀棋不知道的是，李譜這份執著並不是來源於自身，而是看著夏顏天賦盡顯，不想錯過她以後的路。


    李觀棋夫婦見到李譜的認真，知道這位少爺比夏顏更加執著，隻是少見而已。


    打定主意後，四人也是來到了李譜房中，李譜在床上盤坐下來。待得其坐定後，夏顏玉指輕拂手環，之間其上微光閃過，一卷有些破舊的錦步卷軸出現在手中，這手環是一種儲物空間靈器，可在其中存放物品，李譜手上所帶玉扳指也是如此。


    緩緩打開，隻見其醒目標題：無靈生神。看著簡單易懂的標題，還真是為李譜量身定做。


    夏顏將其交給李譜，後者也是毫無扭捏之態，將在麵前展開，隻是看了數息便了然於胸，緩緩閉眼，隻見那一行行經文浮現在腦中：天地生靈，靈以氣納，萃其精力，生其神識；然以法塑精神，外力捏拿，涅盤而重生，亦可聚神生識...


    李譜腦海中浮現出句句金色法文，隻見法文劇烈顫抖，隨後爆為齏粉，散於腦海各處，金光燦爛，隨後整個腦海閃爍，好不壯觀！沒等李譜沉醉於這神奇景觀之中，便瞬間發覺，一粒粒金粉在扭曲著精神，愈發劇烈，整個腦海的精神都在受到扭曲！


    李譜此時就感覺有人透過頭骨在拿捏他的腦子，瞬間明白過來經文中的“外力捏拿”是什麼意思了...


    而在外盯著李譜的三人此時也是發現了不對勁，隻見李譜整個身體都在顫抖，大汗淋漓，眉頭緊鎖，咬牙切齒，似在經曆著極為痛苦的煎熬。


    左少卿見狀也是驚慌失措，滿臉心疼，靠在李觀棋身旁，雙手緊握著他的手，隻有這樣才會有一絲絲的安定。李觀棋和夏顏也是死死地盯著痛苦不堪的李譜，知道此法一開就隻能靠他自己撐過去。


    夏顏內心甚至產生了悔恨，悔恨自己為什麼病急亂投醫，盲目相信這種久遠的卷軸，雙拳緊握，跟著李譜顫抖。


    李譜腦內此時已經混亂不堪，腦內金粉飛舞，挾裹著精神力到處扭曲，感覺腦子嗡嗡作響，像是炸了一般。李譜牙齒狠咬嘴唇，口角傳來的刺痛讓李譜腦子稍微有點清醒，但很快又被那撕扯之痛淹沒神智。


    無靈生神之術就是將腦內精神力暴力扭曲撕碎，待到達到閾值之後，就會將零碎精神捏為神識，不過李譜天生精神力比較強大，這使得涅盤之刻遲遲未曾到來。


    “要壞，該不會變成傻子吧？”李譜心中一個念頭閃過，隨後就被撕成碎片。隨著腦內精神徹底被撕碎，李譜也達到了崩潰邊緣，意識已經極為模糊，像是狂風之下不肯熄滅的燭燈，“我想活著...”這是李譜腦內僅有的執念，也是每個生命最原始的執念--生存。


    體外的李譜已經青筋暴起，全身痙攣，嚇得左少卿和夏顏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李譜腦內微弱燭光將要徹底湮滅於狂風暴雨之時，在最後一縷執念即將飄散之時，一道聲音在腦海中憑空響起：“咦？還不錯嘛。”隨後李譜昏迷過去，意識全無，隻覺得有股溫順的力量在整理這狂風暴雨之後的殘骸。


    李譜直挺挺地向後倒去，夏顏離得最近急忙靠去一臂伸於李譜背後，穩穩地將其接到肩上，後扶到床頭躺好。再次觀望，李譜已是脈象平穩，唿吸緩和，李觀棋上去打開後者眼睛，雖仍在昏迷狀態，眼神但若木雞，但仍有一點精光在深處，隨後鬆了一口氣，向母女二人安慰道：“精光還在，精神沒有被摧毀。”


    二人隨之鬆了一口氣，左少卿更是癱坐在床旁，有種劫後餘生之感，後又看到夏顏那深感自責的表情，也是雙手搭在其肩上，卻說不出一點安慰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