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遠,大勢已去,這濡須口是奪不迴來了,我們撤吧。”
身旁徐晃搖頭一聲無奈歎息。
騎兵遭受重創,兩萬步軍倒無多少死傷,卻軍心瓦解,不戰自潰。
這一退,至少得退個二三十裏吧。
等到你收攏好敗軍,重整旗鼓,卷土重來再攻濡須口時,人家劉備早就修築好了塢壁,大軍早已盡數過江,在北岸立穩了腳跟。
你拿什麼奪迴濡須口?
張遼思緒迴到眼前,也隻得無奈的一揚馬鞭:
“撤吧,先撤迴合肥,等丞相親率大軍前來後,再聽丞相定度吧。”
二人撥馬轉身,望北而去。
將旗一走,曹軍更是土崩瓦解,沿著濡須水望風北潰…
南岸。
望樓之上,關銀屏正舉著望遠鏡,目不轉睛的盯著北岸戰事。
虎豹騎踢到鐵板,白馬義從反守為攻,虎豹騎潰敗,兩萬曹軍步軍潰退…
卻月陣大顯神威的整個過程,皆是盡收眼底。
“伯溫,你這卻月陣當真是神了,真就以八百人擊破了五千敵騎的進攻!”
“黃漢升他們勝了,伯父已經在率大軍登岸了…”
關銀屏俏臉是欣喜若狂,口中激動的大叫。
身後卻沒有蕭和的反應。
關銀屏隻得放下望遠鏡,迴眸看時,不由花容一愣。
懶人椅上的蕭和,不知何時,已是唿唿大睡,做起了美夢。
“天塌了也能睡得著,他還是老樣子呢…”
關銀屏搖頭一聲苦笑。
原本是想叫醒蕭和,又瞧他睡得正香,於心不忍便打消了念頭。
於是解下披風,躡手躡腳湊上近前,俯下身來,輕輕將披風蓋在了蕭和身上,免得他受了涼。
爾後關銀屏便伏在他身邊,靜靜的看著他睡著了的樣子。
那張俊朗的臉龐,就在咫尺眼前。
瞧著瞧著,她心頭怦然而動,心中鬼使神差的閃過一個大膽的念頭,臉畔不由泛起一絲微暈。
猶豫了一下後,她眼眸瞥了一下四周,見得這望樓上隻他們二人,鄧艾等親衛都在下邊,也看不到上邊的事。
關銀屏遂貝齒輕輕咬了咬朱唇,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的向他的臉龐湊近。
略一遲疑後,還是如蜻蜓點水般,在蕭和臉龐上輕輕一點。
“啟稟軍師,我軍捷報,我軍報捷——”
望樓下方,突然間響起了陳到激動的叫聲。
關銀屏嚇了一跳,驀的跳了起來,一張臉霎時間紅到了耳根,心兒撲嗵撲嗵狂跳起來。
蕭和從睡夢中驚醒,伸了個懶腰坐了起來。
一抬頭,正瞧見關銀屏滿麵通紅,正按著心口,唿吸急促的樣子。
“銀屏,你臉怎麼這麼紅,不會是發燒了吧?”
蕭和一躍而起,手背貼在她額頭上便試起了溫度。
這略顯“親昵”的舉動,卻令她羞意頓生,臉畔暈色更濃,額頭也更燙。
“還真有些燙,難道是受涼感冒了…”
蕭和喃喃自語,神情不禁擔憂起來。
關銀屏忙將他手輕輕推開,紅著臉搪塞道:
“什麼感冒發燒的,你說些什麼我都聽不懂,我沒事的,就是江風吹的而已,你莫要擔心~~”
說著她扭過身去,不敢讓蕭和正眼相視,唯恐被看出什麼端倪。
“被江風吹,臉還能吹這麼紅?”
蕭和卻是不信,將她身子扭了過來,還待再試她額頭。
陳到卻氣喘喘籲籲爬上望樓,興奮的叫道:
“伯溫軍師,你那卻月陣成功了,黃將軍他們聯手擊垮虎豹騎,兩萬曹家步軍也跟著潰退,濡須口咱們拿下來了!”
“黃老將軍還射瞎了曹操三子曹彰一隻眼,子龍將軍更是陣斬了那曹休!”
“我軍大獲全勝,主公叫末將來向軍師報捷,接軍師過江去喝慶功酒啊!”
蕭和眼眸一亮。
卻月陣破了曹軍,這倒在他意料之中。
趙雲斬殺曹休,也不算意外。
黃忠射瞎了曹彰,這卻是個意外之喜。
“曹操竟把他那黃須兒也派來了濡須口,嗯,應該是想借此機會曆練這個曹彰,可惜啊,這小子運氣不太好…”
蕭和望向了北岸,冷笑道:
“死了一個大侄子,瞎了一個兒子,咱們這位曹丞相隻怕是得大發雷霆,要來跟咱們拚命嘍。”
關銀屏臉上暈色已褪,唇角輕揚,冷哼道:
“曹賊敢來正好,伯溫你就再給伯父出一道妙計,滅了那曹賊便是!”
蕭和一笑,自嘲道:
“曹操豈是那麼好滅的,你夫君我要是隨手一計就能滅了曹操,那我豈不真成神仙了?”
一句“你夫君我”,聽得關銀屏臉龐又是一紅。
“婚都還沒成呢,哪來的夫君,油嘴滑舌~~”
關銀屏口中嗔怨,朱唇卻是微抿,眼角含羞帶笑,顯然是心中聽著暗自竊喜。
陳到看著二人打情罵俏,在自己麵前秀恩愛,不由尷尬的撓起了頭,訕訕道:
“軍師,關小姐,末將是不是先迴避一下,晚點再接你們過江?”
關銀屏聽出了他話外弦音,便迴頭瞪他一眼:
“你有什麼好迴避的,既是伯父召我們過江,豈可耽擱。”
說著關銀屏也不等蕭和說話,先行匆匆下了望樓。
“說的是,那咱們就過江吧。”
蕭和幹咳幾聲,也笑著下了望樓。
一葉扁舟北渡。
…
合肥。
戰旗遮天,刀戟如林,二十萬曹軍剛剛抵達合肥,正於城外下寨,稍作休整。
中軍大帳內,曹操屁股還沒坐熱,李典便從濡須前線趕到。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曹操拍案而起,眼珠爆睜,滿臉驚異的喝問道。
李典哆嗦了一下,隻得重複道:
“我軍於濡須口為劉備所敗,虎豹騎損失慘重,曹文烈為敵將趙雲所斬,子文公子被射瞎了左眼,我軍隻得後退三十裏安營,等候丞相親臨。”
大帳內,本就震愕的曹營眾謀臣武將,再次一片嘩然。
曹操一屁股跌坐下來,臉色已為震愕駭然占據。
“文烈不是為大耳賊所俘麼,怎麼會死在濡須口?”
“子和可是帶去了四千虎豹騎,加上你們原有的一千騎,至少有五千鐵騎,怎會為大耳賊所敗?”
“還有,子文武藝不凡,誰又能傷得了他?”
夏侯淵第一個跳將起來,激動的衝著李典吼問。
程昱也迴過神來,質疑道:
“你們手握兩萬五千餘步騎,怎會讓劉備就輕易攻上了濡須口,還為其重創?”
“以我軍的戰鬥力,以你們幾個的將才,這不應該呀。”
一武一文兩人,一連串的質問。
曹操驀的迴過神來,拍案喝問道:
“到底是怎麼迴事,你們怎麼會敗的這麼慘,快說!”
李典麵露愧色,隻得將劉備下戰書,曹氏三叔侄中了劉備激將法,主公退兵放劉軍過河,結果被對方的彎月車陣所敗…
前因後果,李典盡數默默道來。
大帳內,又是一片嘩然。
程昱,夏侯淵,劉曄,樂進…眾謀臣武瞪大眼睛,彼此對視,皆如聽到天方夜譚一般。
“八百敵兵,幾輛戰車,竟然打得你們五千鐵騎潰不成軍?”
曹操眼中燃起深深驚疑,自然也是難以置信。
“我們當時也覺得不可思議,可後來複盤之後,方才發現敵軍這形似彎月的車陣,實乃克製我騎兵的奇陣,此陣…”
李典索性蹲了下來,將那卻月陣畫了出來,又將整個戰役的經過,詳細勾畫了一番。
曹操越聽越是入神,恍惚間把慘敗拋在了腦海,表情如若發現了新大陸一般,滿是新奇之色。
“丞相,劉備這道彎月陣,利用長江為後盾,避免了為我騎兵迂迴後方,深得地利之妙!”
“不光如此,他這陣法將戰車,水軍戰船,槊兵,弩兵,乃至於騎兵,搭配到恰到好處,天衣無縫的地步,當真是絕妙之極啊!”
“此陣,實乃騎兵的克星也,難怪子和他們會敗!”
程昱一眼看穿了卻月陣的精妙所在,忍不住嘖嘖稱奇。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帳中立時議論紛起。
曹操捋著細髯,瞇眼盯著李典所勾畫,微微點頭道:
“沒想到大耳賊竟然能擺出這樣的奇陣,不知是什麼人為他所獻。”
此言一出。
曹操和程昱身形猛的一震,好似突然間不約而同想到了什麼,猛抬頭彼此對視。
“蕭和!”
曹家主臣異口同聲,叫出了那個名字。
程昱暗吸一口涼氣,沉聲道:
“劉備麾下眾謀士中,能想出此等奇陣者,隻怕非那蕭和莫屬。”
“可若果真如此,那此人不光鬼謀神算,竟還精通陣法,實在是深藏不露到令人毛骨悚然!”
“莫非那傳聞是真的,此人真乃世外仙人子弟,否則焉會無所不能到如此地步?”
程昱聲音隱隱顫抖,抬頭看向了曹操。
向來信奉鬼神敬而遠之的他,此刻也不由得心生動搖,開始將蕭和跟鬼怪神仙這些虛無縹緲之事扯上關係。
“蕭和,蕭和…”
曹操拳頭緊握,暗暗咬牙,眼中透出極度複雜的神色。
猜測歸猜測,淮南軍團慘敗已是事實。
曹操隻得壓下驚怒,下令全軍停止休整,馬不停蹄繼續南下。
三日後,濡須口以北三十裏,曹操與敗退的張遼所部會合。
大帳內。
當曹操看到瞎了一隻眼的兒子時,心頭如被刀割一般,陡然間一陣劇痛。
“父親,你終於來了!”
曹彰拜倒在曹操腳下,憤然叫道:
“請父親下令吧,兒要做先鋒殺迴濡須口,親手宰了那大耳賊,以報我這一箭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