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想著,陸淵思緒漸漸停止,他睜開雙眼,從離地不高的樹杈上跳下來,往村口走去。
他要去幸福鎮上,給平安寫封信,不論能否寄出去。
不論多久能寄出去,不論驛站的信差是否知道碧清門這個名字。
陸淵都決定去做,因為他有一些話想對小平安說。
陸淵走在那條走了半輩子的小道上,不禁眉頭微微皺起,看向天空。
“怎麼突然陰天了,要下雨了嗎?”
“看來要快去快迴了!
陸淵跑著,不久後到達了幸福鎮上,他直奔驛站的方位,快步走進其中。
驛站中有數十人,陸淵看服裝便知道哪些人是信差,哪些人不是。
很快,他用驛站裏的紙和筆寫好要寄給小平安的信,將之疊好,遞給信差。
“寫上署名,地址,交完錢,你便可以走了!
信差冷漠道。
陸淵聞言,沒有說話,而是快速做好這一切,就在他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
卻聽見身後傳來那位信差的聲音。
“你叫陸淵?”
陸淵聽見聲音,停下腳步,看著那位疑惑的信差,也是疑惑道。
“是,怎麼了?”
“幸福鎮,平安村,陸淵?”
信差再次問了一句。
“對,沒有錯。”
“這裏有一些別人寄給你的信件,你等會,我去找找!
說完,這位信差便是離開此地,不一會,再次出現在陸淵的麵前。
他的手中出現了一摞子厚厚的信件,一眼望去,至少有近百封。
“這些信件是今天才到的,我還沒來的及通知,正好你自己過來了!
“送信的人,我們驛站這些信差皆不認識,很是陌生!
“那位信差將信送過來後,便拜托我們送到你手裏,隨後便馬不停蹄的離開了這裏!
“陸淵兄弟,給。”
陸淵伸出手接過信差遞過來的信件。
心裏咯噔一下,這些信太多了。
有誰會送這麼多信給自己?
除了那些老戰友以外,恐怕就隻有一個可能了。
自己的徒弟平安。
陸淵走出驛站,站在幸福鎮的大街上。
神情有些恍惚,心中亦是有些苦澀。
他呆呆的站著,與周圍的人格格不入,仿佛透過時間,空間,看到了小平安的樣子。
不知何時。
天空烏雲密布,陰雲籠罩住了幸福鎮方圓數十裏之地。
突然間,原本熱鬧的幸福鎮出現很多慘叫聲。
這種突兀的聲音將陸淵拉迴現實。
他不解的往後看,隻見身後無數人,密密麻麻的村民正在瘋狂似的逃跑。
邊跑邊喊,淒慘的聲音如同沙場上的刀劍碰撞聲一般。
“快跑,仙人,有仙人,他們在殺人!”
“跑啊,趕快跑啊,仙人來殺我們了,為什麼仙人要殺我們啊!
“娘,我要娘,嗚嗚嗚!
“兒子,女兒,你們在哪裏,別擋著我,我要找我的孩子。”
“還不快跑,仙人發瘋了,已經殺死了幾百人了。”
“跑,能逃多遠逃多遠,趕緊離開幸福鎮。”
“嗚嗚嗚,爹,娘,你們在哪裏,我害怕,嗚嗚嗚!
各種聲音傳進陸淵的耳中,他看著這一幕,瞳孔瞬間地震。
心神都是劇烈搖曳,不到三秒,陸淵便已經明白過來。
他緊緊揣著小平安寄過來的信件,快速的朝著平安村的方向逃跑。
身後有無數居民亦是朝著四麵八方逃跑。
在這種混亂的情況下,那些惡魔般的笑聲竟清晰的傳入了每個人的耳中。
“哈哈哈哈,跑吧,蟲子。”
“真爽啊,獵殺這些凡人!
“趕緊跑吧,看著你們這些螻蟻逃跑,我更有樂趣了!
陸淵使出了全力,就連年輕時在沙場上追殺敵軍時的速度都沒有現在的快。
此時陸淵麵色驚恐,膽戰心驚,心中亦是充滿了不解以及憤怒之意。
仙人,為什麼要殺人?
為什麼要對我們這些凡人趕盡殺絕?
他們現在還在追殺凡人,幸福鎮居民的命在仙人手中如同豬狗,甚至不如豬狗。
更是在仙人眼裏如同螻蟻。
他們明明可以瞬間殺了所有人。
為什麼還要這樣玩弄人的性命?
為什麼還要讓這些凡人跑了一段距離再殺掉?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陸淵目眥欲裂,怒目圓睜,已經怒發衝冠。
就在這時。
身後那些仙人的冰冷話語響徹天地,再次清晰的傳入那些正在逃跑的人耳中。
“哈哈哈,葉勝,你不是要報恩嗎,你不是要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小鎮子為你的宗門收取弟子嗎?”
“你不來這裏,他們都不會死的啊,哈哈哈!
“你不來收弟子,他們一點事都沒有,都怪你啊,哈哈哈。”
“不知以後你知道這件事,會是什麼表情呢,葉勝。”
聽著那戲謔的聲音,陸淵心如冰窖,脊背發涼。
原來,這是仙人之間的恩怨,他們這些凡人,隻是被牽連了。
嗬嗬嗬……
僅僅隻是被牽連,可付出的代價,便是生命……
陸淵咬牙切齒,麵目猙獰,心中恨意滔天。
為什麼,你們仙人的恩怨要讓我們這些凡人遭殃!
為什麼,要對我們趕盡殺絕?
可是,他卻什麼都做不了,什麼都改變不了。
他唯一能做的,隻有逃,拚命的逃!
逃迴平安村。
因為自己的牽掛還在那裏。
自己的所有,都在那裏。
不知過了多久,好像很長,也好像很短,陸淵已經忘了時間是什麼概念了,已經沒有時間的概念了。
他終於迴到了平安村中。
可是,目光所及之處,皆是屍體。
陸淵呆住了,愣在了原地。
懷中那一直緊緊揣著的信件此刻轟然落地。
陸淵失神著,發瘋似的跑迴家中。
心中祈求有著奇跡發生。
可是,事情總是事與願違。
“啊啊啊啊啊啊啊……”
“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我就離開了不到半個時辰,你們就都死了?”
“爹,娘,玉兒,平平,安安,你們怎麼都死了?”
“啊啊啊……”
看著歪七倒八的家人,摸著他們那早已沒有正常體溫的屍體,陸淵瘋了。
他目眥欲裂,眼睛血紅,往日整齊的長發此時雜亂無章。
這一幕幕慘象如同鋒利的劍鋒一般肆意的刺進了陸淵的雙眼,刺激著他的大腦,不斷的硬生生的刮掉他的血肉。
陸淵跪在地上,失聲痛哭,他的頭發上,臉上,身上所有地方都是塵土。
一滴滴淚水在他那滿是塵土的臉上滑出道道淚痕,清晰可見。
“啊啊啊……”
“為什麼,為什麼!”
“那些修仙的人真的是仙人嗎,不,他們是披著羊皮的狼!”
“他們是魔!”
“嗬嗬嗬……”
此時此刻,絕望無助的陸淵坐在地上崩潰大哭。
形如槁木,心如死灰。
“為什麼,就我活了下來,為什麼……”
……
這一天,由於仙人的恩怨,整個幸福鎮慘遭屠殺,存活之人寥寥無幾。
這一天,整個平安村隻有陸淵一個人活了下來。
這一天,這個仙凡共存的世界好像變了,又好像沒變。
這一天,那個在三個孩子眼中,在一位女子眼中,在兩位老人眼中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無助的如同小孩子一般。
他孤獨的坐在那冰涼的地上,就如同小時候。
一直孤獨,一個人。
就如同曾經的陸平安一般,孤獨,絕望,又無助。
這一天。
幸福鎮不再幸福。
平安村亦是,不再平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