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三人閃入一個房屋,不對,一個四麵漏風的臨時庇護洞穴。
“誰?!”
一個少年厲聲低喝道,他壓低了聲音,似乎並不想引起周圍人的注意。
沒有燈光,但王成依然看到了陰影中有個晃動的身影,身前閃過一抹寒光。
“告訴你們,我們已經(jīng)沒有吃的了,再不滾,我就和你們同歸於盡。”
少年聲音雖小,但卻充滿了堅決。
“寬兒......田大爺,我們真的沒有吃的了,求你們不要傷害我兒子......”
一個虛弱的女聲從黑暗中飄出。
“媽,我跟他們拚了!”
“寬兒,是媽沒用,拖累了你......”
“不是的,媽!”
少年聲音已然哽咽。
王成麵色古怪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有種穿越到電視劇裏的感覺。
還是那種朝廷無能,聖上昏庸,奸臣當?shù)溃澑瘷M行,百姓民不聊生的劇情。
自己似乎是那無惡不作的地主少爺。
他們是孤兒寡母、無依無靠、相依為命的可憐百姓。
故而沒說話,當然,也還沒插得上話。
王成不開口說話,鄭妙真和何秀更不會開口說話。
“誰是田大爺?”
王成聲音很平靜。
“你們不是田大爺?不對,你們怎麼會不認識田大爺,難道是從其他區(qū)過來的人?是你們?我不準你們動我媽!”
這個少年又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竟然衝了過來。
“寬兒,不要......”
一條鋒利的鐵片直插王成胸口。
然而王成動都沒動。
“怎麼可能!!”
少年大驚,他的全力一擊竟連這個男人的衣服都刺不破。
“迴話。”
王成隻是淡淡道。
“我跟你們走,你們想做什麼都可以,求你們放過寬兒。”
王成感覺到腳邊有一雙手拉住了自己。
“不要,媽,不要跟他們走。”
少年已經(jīng)哭了起來。
王成倒不覺得無語或麻煩,或者這對母子的戲太多。
事實上,這很可能是他們的日常。
末日有人生病嗎?
所以少年母親如此虛弱必然是身體遭受到了重創(chuàng)。
末日就算是普通人,隻要不是缺胳膊少腿的殘疾傷或致命傷,都會隨著時間痊愈。
那麼這位少年的母親極有可能是舊傷還未好又添傷。
具體如何,還待細問。
有這個推斷,王成也不會和顏悅色。
很簡單,他們的生活周圍就沒有這種顏色。
就太假,必有所圖,進而引起他們更大的警覺,以為是什麼新套路。
解釋不清,反而浪費時間。。
不如利用淡漠和恐懼,讓他們冷靜下來,迴答王成的問題。
“哼,迴答我,誰是田大爺?”
王成第一個問題必須作為敲門磚,隻要有人迴答了第一個問題,那麼迴答後麵的問題就順理成章了,也就冷靜下來了。
而這個問題必須是與他們息息相關(guān)又相當了解的存在。
這個他們口中的田大爺就很合適。
王成這樣問,他們也摸不清王成對田大爺?shù)膽B(tài)度。
而王成的一聲冷哼,就讓母子二人身子一顫。
而後方的鄭妙真與何秀心有不忍。
“田、田大爺是這一片的老大,寬兒......每天都要上供食物給他,不、不夠的話就會打我。”
女人聲音虛弱無力,但總算迴答了王成的問題。
“多少人都要給他上供食物?”
“這裏十幾家都要上供,不上供就會挨打,甚至會死。”
看王成沒有多餘動作,隻是詢問一些問題,情緒激動的少年總算安靜了下來。
而他母親迴答問題也流暢了很多。
“你們的食物從哪兒來?”
“唉,全靠寬兒......是我拖累了你,寬兒。”
女人說著又要起哭。
“迴話。”
王成淡漠地打斷道。
不是王成無情,她這樣哭毫無意義,還會耽誤王成的時間。
“是、是,寬兒每日都要做工,就能得到一些湯湖或幹餅。再有閑時也會去岸邊撈撿些水產(chǎn),有一次運氣好撿到了半截身子的大魚,我們也飽餐了一頓。”
“如果沒有的話,就隻能用湖水泡一碗醬醬糊填飽肚子了。”
“什麼是醬醬糊?”
王成問。
鄭妙真和何秀看問訊進入正常環(huán)節(jié),便開始在門口望風。
何秀的異能也不能一直使用,該緩緩時還是要緩緩。
而少年抱著母親並未注意到王成身後的兩女。
“將泥土放進開水裏泡,攪成漿後就能喝了。”
這次是少年替母親迴答的,顯然怕母親說太多話,消耗力氣。
話音落下,就連望風了兩女都是一愣,迴頭看了一眼。
王成沉默片刻。
觀音土,一種白色黏土,荒年時災(zāi)民常用以充饑,能濟一時之困,唯多服則凝結(jié)腸內(nèi),能致人於死。它又具有良好的可塑性,於是被廣泛應(yīng)用於製作各種藝術(shù)品和雕塑。
這個王成知道。
但他們說的不是觀音土,而是泥土!
末日中的人們身體素質(zhì)變強了,就是為了吃泥土而不死嗎?
難怪這座島上沒有一點綠植,恐怕連樹根都被啃完了。
“以下問題如實迴答,我可以給你們一些吃的。”
該進入正題了,以利誘之,王成終究不是鐵石心腸啊。
而且王成也突然想明白了。
就如同靈氣複蘇一樣,末日這個詞也不好。
前者像是美夢,後者像是天斷。
王成的意思是,美夢會讓人夢中死亡。
天斷會讓人忘本,忘記了過去的5000年。
連王成也是.......
放棄末日這一定義,從這對母子的現(xiàn)狀來看,他們與華夏曆史上動蕩時期的百姓有什麼區(qū)別?
一樣顛沛流離,一樣朝不保夕,一樣啃著樹皮吃著觀音土,甚至還不如!
末日一出來,哪怕王成自己都沒注意到,其實他在某種程度上也天斷了過去。
將現(xiàn)在的末日與過去的曆史做了心理層麵的切割。
似乎......在末日談?wù)仁廊耍勓}我河山,是一種可恥的事情。
即便王成對金鱗和思歸城眾人說,金鱗的目標是開創(chuàng)新天地,讓大家都活著。
但這個大家裏麵肯定不包括非金鱗治下之人。
王成一開始收集人的目的是抱團取暖,接著是認為以後會需要人的生產(chǎn)力。
可他從未懷著拯救同胞的心態(tài)去做這件事。
為什麼?
他過去雖然是牛馬,但依然是在紅旗下長大的少年。
為什麼?
他過去雖然不富裕,但也不缺吃喝,上了大學,學過馬哲。
為什麼?
他明明崇拜偉人,通讀毛選,敬讚先烈。
可到底為什麼?
是因為末日這個詞嗎?
這個詞就好像要求人必須自私利己,必須不擇手段。
這個詞天斷了過去。
王成學習偉人,從心態(tài)上和邏輯上都接受了異類靈獸。
卻對同種人類報之以冷漠。
王成在反思。
然而,王成太苛求自己了。
這其實是許多有思想的人的通病!
這樣的人如果達不到心中的標準,就有可能徹底擺爛。
也有可能達到標準從而苛求他人。
希望王成不要陷入極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