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王朝。
夜晚,幽州,白馬古城。
此地,是大周北六州之一,幽州的首府——也是屹立超過三千年的古城——曾有“飛天金剎照白馬”的傳說。
三千年前,還未飛升的仙人“魏豹”,在此地,殺白馬祭天而築城,故此地被稱之為“白馬城”。城形狀是一匹馬狀。東門為馬首,南北各兩門為馬腿。西兩門,靠南前街城門外建有一方形墩臺,稱之為“烽火臺”;靠北後街城門外有一大條石砌成的深大泊池。
曾經的白馬城,是北六州的主要通商之地——燈火迷離逐夜催,車水馬龍永不休。
可現在的白馬城……月影朦朧,火光漫天,哀嚎和慘叫聲,迴蕩在幽州城的每一條街道。
白馬城的八座城門,都已經坍塌。
白馬城的天上……漂浮著一艘艘飛舟。
那些飛舟的甲板上,站著一個個身穿錦袍銀甲的修士——這些修士,正冷冷的看著被大火籠罩的“白馬城”!
那群飛舟的最中央。
是一艘船首雕刻著龍頭的巨型寶船。
寶船的甲板中央。
一個錦袍金甲的青年,站在船舷旁,低頭俯瞰著大火中的城池。
“古白庭!你作為此地的鎮守武人……看著昔日鎮守之地,變成了這幅地獄慘像,就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錦袍金甲的青年身後。
一個一襲白袍,兩鬢斑白的中年,俯身一拜。
“六皇子……”
“此地百姓,跟隨逆賊,顧北辰起兵謀反!
“殿下討伐白馬城時,已經給過他們機會,讓他們投降……但是此地修士,百姓,冥頑不靈……古白庭作為大周的鎮守武人,沒什麼好說的。”
“隻能祝他們下輩子,別在投生在北六州。”
站在船首的金甲青年,微微頷首。
“你倒是識時務……”
“之前討伐北六州時,有好些個城池的鎮守武人,竟然投靠了顧北辰!”
“這麼多年,明明是我高家在養著他們!
“他們竟然扭頭就做了顧北辰的狗!”
“這些忘恩負義之輩,真是讓本王心寒!
“當然,最可恨的還是那顧北辰,我大周皇室,已經給了他應有的地位和榮耀……讓他當了千年的大柱國和開國大將軍!他還要如何?整個大周王朝,還有哪個老臣,有這樣的榮耀?可他卻仍不滿足,還要起兵謀反!”
“若不是這段時間,那顧北辰的身邊,忽然冒出來一個,替他擋殺劫的真仙,他早就人頭落地……”
而那位六皇子,話音未落。
一道飛光,忽然從白馬城的中心街道飛出。
向著龍首寶船激射而來。
但那道飛光,太過羸弱,剛靠近那龍首寶船,就被龍首寶船上外的護體寶光,攪成齏粉。
寶船上的六皇子,眉頭微皺。
他低頭。
看見在那白馬城的,中心街道,棲霞大街的中央,一個一襲青衫的書生,頭破血流,滿身的血汙,但卻抬手掐著劍訣。身邊還漂浮著零散的幾把飛劍。
那書生,看見六皇子低頭後。
立刻把頭顱高高揚起。
整個人的身上彌散著一股殺意,像是戰場上,一柄殘破不堪,但劍刃仍然鋒利的劍……
“高景!!”
“你殺我同胞,毀我故土,燒我家鄉……我,呂子傑,和你不共戴天!”
“你給我死啊!”
書生發出一聲怒喝。
他身邊僅剩下的四柄飛劍,全都飛出。向著天上的寶船飛去。
但這還不夠。
他一咬舌尖。
噴出一口鮮血。
那口鮮血,變為第五柄飛劍,向著天上飛去。
可這一次五柄飛劍,還沒來得及飛至,龍首寶船的旁邊。
就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握住,捏成了齏粉。
同時,街道兩側的火焰被操縱,化作火蛇,火蛇將那書生的身體洞穿了數個血窟窿……
他心口的位置,更是出現了一個碩大的窟窿,他的心髒,被那火蛇吞噬。
那書生模樣的修士,在大街上,打著擺子。
眼看著就要倒在地上。
可就在這時,那書生,忽然聲音撕裂。
“俺也曾,灑了幾點大周國民淚;俺也曾,受了幾日大周儒生氣;俺也曾,拔了一段殺人機……俺也曾習得一點奴隸學問,想望做一個奴隸官兒,不料鎬京深似海,風雲益急,白眼受盡,才知那鎬京名利場……都是那佛陀座下現身說法的金光遊戲……那鎬京貴人,從未把我六州北人,視做同袍……挖我山脈碎我骨,屠我宗門滅我道……北人同胞快快團結起,護北國,抗暴周……你我之輩,忍將夙願,付之東流。!”
那書生此時七竅流血。
拚著最後一口氣。
嘶喊出聲……
他話音剛落。
他的頭顱,便在那烈火中也炸裂開來。
天空之上的龍首寶船的甲板上,錦袍金甲青年,眉頭皺起。
“這是這座城裏的第幾個了?”
青年身後。
古白庭再次躬身一拜。
“這是殿下入城後的第三十六個……”
“不過從始至終,都是些不入流的修士,剛剛那書生,不過結丹初期!
“殿下不必心憂……”
錦袍金甲的青年,眉頭皺得更緊。
“一群底層修士,對我大周,反抗之心,如此強烈,這才最是讓我不解。”
“明明半年前……”
“他們都還是我大周的國民。”
“僅僅過了半年,就對我大周恨意如此強烈。”
“顧北辰,給他們都下了什麼蠱?”
古白庭,把腰一直躬著,沒有起身。
“顧北辰起義後不久,就在北六州範圍內,發布了討周檄文!
“檄文上寫著……大周昏主不仁,背信棄義,寵宦官,重科第,貪稅斂,重刑罰,不能救民水火;日罄師旅,擄掠民財,奸人妻女,吸髓剝膚……自大周立國以來,擄掠北六州修真資源,億萬萬石,而北六州子民,活於水火,朝廷不顧!
“近五百年來,大周皇室,豺狼成性,禽獸衣冠。為奪靈脈,鯨吞蠶食,殺我父老,戮我子弟……然,欽天監,掩其罪行,汙我北六州,皆是亂臣賊子……故,大周朝廷,在我北六州土地肆虐掠奪——百年亂殺,充滿枉死之城;千年屠宗,淚灑閻王之殿。山川表裏,滿天是血雨腥風;日月無光,四野皆昏天黑地。水深火熱,誰悲無告之民!峻法嚴刑,孰憫刀頭之鬼?”
“城狐社鼠,盤踞於要津;汙吏貪官,充塞於郡縣。橫征暴斂,民不聊生。北六州之商業,抽剝千重;四百餘城之地皮,鏟深百尺。人民憔悴,十室九空;山河破碎,千瘡百孔。餓殍滿途,四野聞饑寒之哭;土匪四起,萬眾無旦夕之安。蕓蕓黎庶,牛馬不如;哀哀眾生,螻蟻同命。”
那錦袍金甲的青年,忽然低聲大喝。
“夠了,我說夠了……”
可彎腰躬身的古白庭,聲音卻越發撕裂……
“大周……大興文字之獄,屠我北六州博學之鴻儒;奏章一字之差,變天牢之囚犯。嗟我六州修士,恍如待宰之牛羊;大好北疆,變為鬼域之世界。愛之欲生,惡之欲死。作威作福,喜怒為生殺之機關;恃勢恃權,男女屬獨夫之業隸……”
錦袍金甲的青年,看著一身白袍的古白庭!
“古白庭,你什麼意思?”
可就在這時。
一道身影,忽然從錦袍金甲青年的身後出現。
那竟是另一個古白庭。
半空中的古白庭,手中握著一柄薄如蟬翼的彎刀,彎刀徑直的向著錦袍金甲青年的脖頸看去。
他的速度極快。
這座寶船上。
所有的底細,他都已經調查清楚。
兩個元神洞玄大圓滿,一個空玄玉璞初期的老怪物……這就是這位大周六皇子,高景,所有的護衛……
他一個煉神化虛初期的修士。
想要刺殺高景。
就隻有這一次機會。
古白庭手中,薄如蟬翼的彎刀。
瞬間切割開了高景身上的護體法光。
隨後彎刀的刀刃,觸碰到了高景後脖頸的皮膚,皮膚破開,有鮮血落在刀刃上。
古白庭的眼中,露出驚喜。
能斬下大周六皇子的頭顱,他這一遭,就不算白死。
可下一秒。
藍色的火焰,瞬間籠罩古白庭的全身。
他不受控製的發出一聲哀嚎。
與此同時,他聽到了一個聲音……宛如天威。
“高家子弟,輪得到你螻蟻碰觸。俊
古白庭倒在了甲板上,撕心裂肺的滿地打滾兒。
他知道,剛剛的那個聲音……來自天上仙人——那是高家的老祖。
而高景,驚愕的往後退了幾步。
他捂著自己的後脖頸,看著被藍色火焰,籠罩的古白庭。麵目猙獰。
“混賬東西,你竟然是個刺客!”
“你們白馬城,每一個都是反賊……都是反賊!
與此同時,寶船上,飛出三道流光,落在高景身側。
那是三個氣勢磅礴的老者。
高景扭頭看向那三個披著白袍的老者。
“查出這狗奴才的底細!
“本王要誅他的九族!
三個老者中,最中間的那個,須發皆白的老人一躬身。
“殿下……古白庭的底細,之前就調查清楚了,沒調查清楚,也不會讓他上船!
“他是幽州,白馬城本地人,曾拜入幽州本地的宗門——古道西風宗!在其元嬰期後,離開宗門,經欽天監品鑒,成為了大周武人,負責鎮守白馬古城!負責鎮守白馬古城的這些年,他沒有親眷,隻有兩個弟子……”
高景的麵色仍舊猙獰。
“那就先把那“古道西風宗”屠戮幹淨,再殺了他的弟子!
須發皆白的老者。欲言又止,但最後還是幽幽一歎……
“古道西風宗,在一百年前,就被朝廷,以勾結魔道的由頭,給清繳了……整個宗門,被屠戮的幹幹淨淨,一個沒留!
“他的兩個弟子,也都加入了叛軍隊伍,上個月,都已經戰死沙場……他投靠我們的時候,口口聲聲,怒罵那兩個徒弟是逆徒……訴說他的宗門,當年在他修行時,如何的苛待他!我們本來還想繼續審問,但殿下你執意讓他上船……”
高景的麵色越發陰沉。
“你們是在指責本王?”
“這偌大的白馬古城,就他一個投降的修士,就他一個投降的……本王如何能動心忍性?”
“這該死的白馬古城……就沒有一個念著我大周恩情的修士百姓……”
“傳令下去,這白馬古城,剩下的修士百姓,不論投降與否,都殺了,都殺了,一個不留!
中年那須發皆白的老者,聞言,立刻捏碎一枚玉簡。
可他似乎想到了什麼,還是低聲開口。
“殿下,您的命令已經傳下去了。”
“但截止到目前……除了惡意詐降的古白庭外。”
“整個白馬古城,一個投降的修士都沒有……百姓也沒有!”
高景的神色更加陰沉。
他站在那寶船上,看著船下的汪洋火海,隻聽到一聲聲從火海中傳出的嘶喊聲……像慷慨的悲歌。
“速殺我……休要讓我落在賊寇手裏。”
“大周王朝,欺負了我北六州這麼多年,我北六州,平白無故死了那麼多修士,那麼多百姓勞工,受了這麼多窩囊氣,如今,終於有大將軍,為我們起兵殺敵,我白馬古城,哪有辜負大將軍的道理!
“我幽州,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大周王朝不把我們當同胞,我北六州,為何要上趕著當大周的奴才!
“城門已經破了,諸君,寧做刀下鬼,不做亡鄉奴……”
“男女老少,諸位鄉親,大周王朝的虎天衛的手段,都聽說了吧!男的被捉了,製成軍糧,女的落在他們手裏,被吞吃之前,還要被侮辱幾番……這群畜生,從來就沒把我們當做同袍!諸位活不好活,死還不好死嗎?投水、蹈火、自刎、自縊……都是好死法……寧在雨中高歌死,不去寄人籬下活……”
“露胔白骨滿疆場,萬裏幽州未肯降。寄語行人休掩鼻,活人不及死人香。 ”
……
此刻,偌大的白馬城。
隻有東街,還有一些不多的人聲。
上百名虎衛聚集於此。
他們的前方是一座碩大的鐵牢籠。
鐵牢籠裏。
關押著的上千名孩童。
女童居多,也有不多的幾名麵容姣好的男童。
除此之外,還有不多的幾個,身負重傷的修士,被吊在鐵籠中。
一個身披虎豹紋路鎧甲的三角眼的中年修士,看著眼前的鐵籠,抬手掐算,聲音陰冷……
“陳柏大將軍,隻要九百九十九個童男童女……你們怎麼抓了這麼多。”
“陳柏大將軍,煉丹,用不上這麼多血肉!
“多餘的你們處理一下吧!
“知道你們這一路上饑渴難耐,有狗東西,還有特殊癖好。”
“如今給你們一個放肆做禽獸的機會。“
那身披漆黑鎧甲的三角眼修士,話音剛落。
他身邊那上百名虎衛,立刻眼中泛起幽光。
“羅千戶,你是說,這些多餘的麵容姣好的童女,我們可以先一步享用?”
“嘿……這一路上,北六州的這幫老娘們,玩兒了一路,吃了一路,倒是還沒享受過北六州的稚童……”
“羅宿大人,我們這樣做,不會遭天譴,有損修行吧!
“遭個屁的天譴,咱大周王朝背後,有天上仙人撐腰,咱們如今北伐,代表的就是天……是這幫反賊,起兵造反,辜負了晃晃天恩!
“就是……如今,這幫反賊,連連敗退,估計用不了多久,咱們就能拿下扶柳城,六皇子殿下,定會斬下那老賊顧北辰的頭顱!如今這種情況,這幫北軍反賊,根本沒有翻身的可能……他們怎麼翻身,他們身後,難道也有傳說中第十一境的羽化真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