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靡酒樓。
青年男子,不再吱聲。
隻是向著那身如扶柳般的女子,微微頷首。
“師尊的意思,我明白了!”
“我這就走一遭須臾學宮。”
“這一次賭盤,天上掉下的一塊鋼鏰,都得姓林。”
那嬌媚的女子也微微欠身。
“那就勞煩大師兄了。”
“我會負責須臾之地的所有賭場。”
“我會讓他們知道,何為魔君所過之地,寸草不生……”
兩人對視一笑。
隨後,分別化作兩道流光,在茶靡酒館,如飛花一般,紛紛消散。
而與此同時。
山海之境的蓮花臺上。
此時,原本封鎖蓮花臺的流光,漸漸潰散。
天上,傳來古神,喑啞的聲音。
“時間已到!諸位……各顯神通吧!”
天上的古神,話音剛落。
蓮花臺上的三千修士,已經一個接一個的從蓮花臺上躍起。
他們直奔黑海而去。
不少修士,隻是抬手掐訣,身上湧現一層護體金光,便毫不猶豫的飛身入海。
可很快,海浪翻湧。
漆黑的大海,夾雜著星骸碎片,一個浪頭,就將那些修士,全部拉入海水中。
被卷入海水中的修士,還想反抗。
但海底,忽然有雷霆閃爍。
那是被封印在海底的飛升雷劫。
伴隨著恐怖的幾聲轟鳴。
第一批,出發的修士,已經消失無影蹤……
隻有海水中,還沒有沉沒的血色肉糜,代表著他們曾經來過。
但也有不少修士,明顯是有備而來。
蓮花臺的東南角,一名素衣琴師盤坐浪尖,焦尾古琴橫置膝頭。
十指勾挑間,琴音竟與海浪中的波紋相互輝映……
那名青年琴師,彈奏的琴音,符合的是《潮汐訣》殘章。
";大音希聲辨潮律,七弦裁浪作天梯!";
而就在這時,忽見九道浪紋泛起青光,那九道浪紋,似乎得到了感召一般。在海水中,凝聚出一條通道!
琴師的彈奏,則忽然換了個別的曲調,音波從無形,轉為有形。
有形的音波,在九道浪紋組成的路徑上,凝成青玉階,琴師,此時拾級而上!
他的身邊也有海浪湧來,卻被琴音阻攔,在琴師走過之後,那些浪峰炸裂的開來,海水,隨後又被琴音鎮作冰晶,叮咚墜海如碎玉。
……
蓮花臺的西北角!
一名玄衣劍修並指抹過劍脊,刃上雲紋忽明忽暗。
劍鳴與浪中某道裹挾劍意的《潮汐訣》共振,霎時劈開百丈水路。
";十年磨劍聽潮,今斬滄溟證道!";
他踩著浪紋中浮出的鏽劍殘骸疾行,九道蘊含劍意的浪紋竟自行聚成劍陣,將黑水逼退兩側,露出海底沉寂的渡劫雷紋。
玄衣劍修,沉默不語,他甚至沒有低頭去看海底的雷紋,隻是趁著這個機會,頭也不迴的禦劍而行……
……
蓮花臺西南角。
一名麻衣老者抖開十丈黃符,朱砂筆尖蘸取自身攜帶的雷漿。
符籙畫好後。
他將一遝子黃符,扔入水中。
海水翻湧。
卻在這時,忽然有九道浪紋,纏繞著雷電,出現在那名符修的眼前。
那名麻衣老者,又扔出九道符籙。
那九道符籙,落在浪紋上,那九道纏繞著閃電的浪紋,突然凝固如墨玉。
";借得滄溟三分勢,畫地為牢鎮劫波!";
這還沒完。
麻衣老道,又扔出一道木匣。
木匣開闔間,上百道符紙飛出。
那些符紙化作三百六十枚踏海金銖,每踏一步金銖便吞噬周遭雜亂潮聲。
忽有浪中飛出的殘缺符籙,不知道是否是千年前的闖關者,遺留在海中。
老者嘿嘿幹笑兩聲,大袖一揮,竟將殘篇收入囊中。
……
蓮花臺正西方。
一名赤足僧人腳踏九宮,腕間佛珠隨浪湧節奏明滅。
足底金蓮綻開時,恰與九道蘊含佛門梵唱的浪紋共鳴。
";步步生蓮渡苦海,念念如鍾鎮魔潮!";
某道裹挾魔修大道的浪峰拍來,僧人突然怒目金剛相,暴喝聲震碎浪中萬千嗔怨之語,破碎的執念竟在海上凝成通往青銅門的虹橋。
……
蓮花臺正東……
一名紫袍修士展開渾天儀,儀上二十八宿與浪紋明暗相合。
指尖星輝所指處,九道蘊含,星辰之道的浪紋自行排列成陣。
";欲借天河通幽溟,且觀星鬥定潮蹤!";
浪中浮沉的星辰胚胎突然迸發光芒,在他腳下結成星槎。
黑海深處探出的星砂在觸及星槎時,竟化作指引路徑的璀璨銀河。
……
蓮花臺正北……
一名錦衣公子揮毫潑墨,宣紙浸染黑水竟浮現浪紋真意。
九道與他自身功法同頻的浪紋被他摹入畫卷,墨跡未幹便化出青鱗巨鼇。
那青鱗巨鼇。
隨後從宣紙中飛出,落在海上。
而那錦袍公子,則飛身落在青鱗巨鼇的背上。
巨鼇馱著他破浪疾馳,口中噴吐的墨汁將雜亂潮聲染作無聲水墨。
某道裹挾雷霆的浪峰襲來,公子反手擲出畫卷,竟將雷霆封入畫中,化作畫卷中的天雷……
……
這一刻……蓮花臺上,各種術法,五光十色,各路修士,各顯神通。
獨眼老道此時拉著林堯的手。
“道友……”
“看見了吧。”
“老道我一個字都沒騙你。”
“要先跨越此海,必須得找到和自己契合的浪紋,否則,隻能命喪黃泉……”
“能說的,老道我都說了,接下來,能否跨越此番大海,就看道友的造化了。”
白衣少年眉頭微蹙,看向那獨眼老道。
“什麼意思?”
“這一關的“悟山海”你不參加?”
獨眼老道的眼中閃過幽芒。
他抬手,摩挲了幾下自己的胸腔。
“不參加了。”
“再跨過一次這山,這海,我要付出的代價太大。”
“我已經承受不起了。”
“我知道自己的斤兩……這次考核,不適合我。”
“求道之路,路途艱難,我已經失去太多……這麼多年,我在須臾之地,學會的最有用的一件事,就是學會了放下!”
“當然,還有一些人生心得,我都寫在這小冊子裏,算是贈品,送給道友。”
林堯一愣。
他看著那獨眼老道,送來的小冊子,猶豫了一瞬,還是道謝接過。
獨眼老道,望著林堯。
“小友。”
“你修為淺薄,應該是剛入修真界。”
“你未來的路途還很長……我這小冊子裏,記載的心得,對你日後行事,多少會有所幫助!”
“祝你日後,大道朝天……”
獨眼老道,向著林堯躬身一拜。
隨後他頭也不迴的掐碎一枚玉簡,向著天上高唿。
“我棄權……”
“前輩,我棄權。”
天上,傳來古神的歎息聲。
“又是你這個老東西。”
“就算你日後考入學宮,也不會有“神師”願意帶你。”
獨眼老道嘿嘿幹笑兩聲。
沒有迴話。
隻是這時,天上,降下一道光柱。
光柱打在獨眼老道的身上。
獨眼老道的身體,瞬間從實體變得有些透明,最後化作點點熒光,徹底消失不見。
林堯,捧著那本小冊子,麵色詭異的挑了挑眉。
“倒也算活得清醒。”
隨後他低下頭。
翻閱了幾頁那老道寫的冊子……
冊子沒有什麼玄妙的。
感覺像是老道,謄抄了多份,每遇到一個客人,都會把這冊子,當做贈品送出。
冊子上,寫著幾十條,老道總結的修行總結。
不過精髓,都在冊子第一頁的那首打油詩裏。
“當個散修不站隊,勢力覆滅你不會。
別去遺跡和秘境,那裏九成是炮灰。
平常做事要低調,紈絝老叟別得罪。
與人會麵先問好,事情辦完趕緊跑。
碰上決鬥先大招,打贏記得要補刀。
漂亮女人不多看,沒事不去小酒館。
最好副修陣器丹,修為不高也恰飯。
能當雞頭別鳳尾,換圖千萬別頻繁。
遇上青年多指點,反正不差這點錢。
河東河西三十年,日後也許又能見。
到時就說皆是緣,提點要求能實現。
突破天劫別冒險,不是主角屍難全。
以上時刻記心間,茍進決賽或成仙!”
……
林堯看著那些修真總結,咧嘴笑了笑,隨後,將這小冊子,收入懷中。
這獨眼老道。
看似隻是油滑,但還真有點東西。
日後自己在須臾之地,應該還有用得上他的地方。
此時的蓮花臺上,剩餘的修士已經不多。
甚至放眼望去。
林堯隻能看見,已經放棄此次考核的獨眼老道,還有一直陪伴自己的蘇淮竹。
林堯此時深唿一口氣。
抬腳走向蓮花臺的岸邊。
眼前的漆黑大海,波濤洶湧。
他蹲下身子,抬手,把手伸進大海中,海水冰冷刺骨,一股莫大的吸引力,像是要把他拽入海中。
蘇淮竹,站在林堯身後。
“您打算怎麼做?”
“蓮花臺上,除了那棄權的老道,就剩下我和您了。”
“我來幫您?”
林堯咧嘴一笑。
“天上的古神之眼,既是水鏡,也是監視,你要是用自己個兒的法子幫了我,咱倆都會被直接淘汰。”
“你先走,我隨後就到!”
而與此同時。
須臾之地,南柯城,萬寶賭坊。
刀疤臉體修一腳踩在龍脊搭建的賭桌上,指著水鏡中劈浪而行的玄衣劍修狂笑!
";老子早說過!這廝劍意裏摻著血煞氣,必是屠過城的狠角色!";
他抓起三枚雷蛟牙砸向櫃臺後,千嬌百媚的女莊家!
“給爺兌!一比五賠率,一枚雷蛟牙,價值五千年壽元,你得給老子,七萬五千年壽元。";
煙霧中蓑衣客冷哼,枯手指向水鏡中踏星槎的紫袍修士!
";贏了點蠅頭小利,就開始囂張,鄉巴佬,就是鄉巴佬……這星官一脈最擅借勢,黑海算個屁!";
他腰間腸衣袋突然鼓脹,噴出押注贏來的壽元珠!
";再押三萬年壽元珠!老夫賭他最晚,三日之後,子時前叩開天門!";
還有一名身材佝僂的老人,發出尖銳的怪笑。
“我押注的那個琴修,他是第一,他現在位列所有修士的第一位……”
“按照賠率,老板娘,你得賠我三千年壽元,我翻身了,老子終於要翻身了。”
櫃臺後的女掌櫃,指尖纏繞著龍蛇刺青,笑吟吟敲響銅磬。
磬聲蕩開時,水鏡中撫琴修士的冰晶廊橋突然崩裂半截。
“好說,好說。”
“本賭坊,最注重的就是誠信。”
“隻是,還是得提醒諸位客觀……黑海的反噬之浪來了。”
她忽然斜睨,牌桌上,那些押注琴師的賭徒們!
";押注琴師的客官,你們押注的壽元,我暫且全部收下了,但沒關係,你們還可以改押他人,押鮫女,賠率一換八!";
“啊,對了,還有那個到現在都遲遲未動身的白衣少年郎。”
“他的賠率最高,一比三百。”
賭館內,瞬間響起喧囂之聲。
“老板娘,你當我們傻嗎?”
“一個修為隻有築基境的小鬼,誰把壽元押在他身上,怕不是腦子抽了。”
“老板娘……你就算想坑壽元,也沒有這麼坑的,誰手裏的壽元,掙來的都不容易。”
……
可就在這時……
賭坊內。
一個嬌俏的聲音,忽然響起。
“我押這個白衣少年郎。”
“押注壽元,六千萬!”
賭坊內,瞬間,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轉過頭,看著站在賭坊前,一個身如扶柳,頭戴鬥笠的美豔女子。
隨後,賭坊內,瞬間喧嘩。
“真有人上趕子給老板娘送錢?”
“能拿出六千萬年壽元的,不應該是個傻子……難不成,那白衣少年郎,並不簡單。”
“不可能,我用神通觀測過多次,這白衣小鬼,確實隻有築基境!”
……
櫃臺後的老板娘,皺起眉頭。
她望向那個此時,大步流星向她走來的女子,心中少見的有些沒譜。
“客官……買定離手,你確定。”
鬥笠下那張絕美的麵容,展露笑顏。
“確定,我押他金榜題名!”
……
而另一邊。
須臾學宮·觀天雲臺!
青銅日晷的裂紋滲出暗金光暈,映得八十一座玉案如墜星海。
手腕係著封魂釘的女修,指尖纏繞壽元金線,金線另一端死死縛住水鏡中藥王穀胖子的虛影。
";九竅鎮海爐遇混沌母胎,丹煞化劫火——此爐能焚黑海三千裏!";
她腕間封魂釘叮當震顫,釘尖竟牽引出胖子丹爐內蟄伏的九道護體丹火!
";他現在的表現,雖然中規中矩,但我確信,他絕對會焚海開道!我押他能進此次考核的前三甲。";
對麵少年修士冷笑一聲,袖中蛟筋如靈蛇竄出,將水鏡畫麵扯向踏浪鮫女!
";歸墟青光吞丹煞,潮信至時劫自消!";
水鏡中,鮫女尾鰭掃過的浪紋中浮出湮滅古陣殘章!
";師姐的爐子再兇,能兇得過歸墟湮世劫?";
而就在這時。
渾身卦幡的老者腰間顱骨燈籠驟亮!
“諸位剛剛的押注,老道我都已經記錄在冊。”
“現在賠率最高的是……”
老者的聲音一頓。
腰間的顱骨燈,映照此時還處在蓮花臺上的少年。
“此子,名為林堯,是鳴雀星,林家子弟,他的賠率是一比三百六。”
“目前,沒有學子,在他身上押注,諸位有要押他的嗎?”
……
八十一座白玉案,傳出一陣笑聲。
“白老說笑了……一個築基修士,也敢來參加須臾學宮的大考,隻能說不自量力。”
“鳴雀星我聽說過,一顆小星辰,從鳴雀星出來的修士,對自己沒有自知之明,也算正常。”
“不知道他是怎麼來的天外天……”
……
可就在這時,一聲冷哼,從天上傳來。
與此同時,一個低啞的聲音幽幽飄下。
“我押這個少年郎……”
一個麵容普通,但雙目,神瑩內斂的青衫青年,從天而降。
在他出現的瞬間。
八十一座白玉案,所有的天驕學子,全部一愣,隨後有一個算一個,全部起身,躬身一拜。
“拜見長生天師!”
那渾身卦幡的老者也是一愣。
“長生天師您也要下注?”
“您要下注多少?”
青衫青年抬起頭來。
伸出一根手指。
“一個億……我下注一億年壽元,押這“少年”……能奪得此次大比的魁首……高中狀元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