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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伏梔,今年你的任務(wù)照舊。”滿臉嚴(yán)肅的漓王走進伏梔小院看了她一眼,丟下這麼一句話便離開了。


    “不......”


    可出乎漓王的意料,從身後傳出否定的話語。


    漓王轉(zhuǎn)過頭,卻對上的是一副幽幽如深潭般的瞳孔,那張依舊青澀的白瓷臉蛋,滿是不符合年紀(jì)的幽邃和寂然。


    伏梔搖頭。


    “你這是什麼意思?”漓王指著伏梔問。


    “父親......我,要做的事不在求雨祀。”


    漓王愣了愣,還以為伏梔是在生自己的氣,他的語氣微略緩和了點,“梔兒,你也知道,不是我偏心,隻是你和汀荷適合的路不一樣,你雖然做了些錯事,可我從沒怪過你,關(guān)你禁閉也不過是為了讓這件事影響消弭到最小......”


    可伏梔在乎的根本不在這裏,她並未多說什麼,隻是搖頭。


    不論漓王說什麼,伏梔隻是不願接受漓王的安排。


    最後,漓王臉上現(xiàn)出了慍色,揮袖走了。


    “你要做什麼,要是能不依靠我的力量做成,那便隨你,隻是,早晚有一天你會自己迴來的。”


    ......


    【伏梔什麼東西都沒有收拾,隻是找出了當(dāng)初被初牛王襲擊獲救後所穿的百姓衣套在了身上】


    【她帶著你離開了王府】


    【今年的求雨祀格外熱鬧,產(chǎn)出翻倍的稻種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甚至掩蓋了求雨祀上祈雨的龍女風(fēng)頭,所有人都盼著稻種今年能不能發(fā)到自己手上】


    【這種時候沒有人在意稻種到底為何能得到翻倍的產(chǎn)出,就算偶爾想起也是將其歸功於尋到稻種的‘伏大人’】


    【此時出城的街道上反而無比清淨(jìng),伏梔出城來到田野之上】


    【第一站,她來到了那個偷走木盒的中年人的家】


    【這裏已經(jīng)沒人居住,破敗到磚牆倒塌,不遠處,則是一座同樣破敗的小屋】


    【伏梔推開門,卻在屋裏一角見到了一具屍體】


    【這是那一晚帶著漓王等人找到伏梔的書生,伏梔記得這個書生當(dāng)時喊偷木盒中年人,喊得是父親】


    【書生不知死了多久,屍首在這無人發(fā)現(xiàn),甚至已經(jīng)有風(fēng)幹的傾向】


    【伏梔在一邊發(fā)現(xiàn)了一封書信】


    【上麵寫著,自父親因偷盜求雨祀重物,死於牢中後,母親也一同病死,而他自己......過去十餘年,一直被父母淳淳教導(dǎo),要努力讀書,早日金榜題名,成為大官,其他的任何事都不需要他操心】


    【哪怕家貧,父母依然為其湊齊紙筆書籍,甚至不惜變賣家中值錢的東西,有時候吃不起飯,父母也要餓著,將一口飯省下給自己】


    【他見到這一切痛心卻又無能為力,他什麼事都不用做,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想要改變卻做不到,麵對父母殷殷的期盼隻能越加努力讀書】


    【可他覺得自己不是讀書的料,哪怕連續(xù)考了十餘年也絲毫沒有一點功名】


    【父母卻覺得這肯定不是他的問題,肯定是要讀的書太多,甚至耗盡了最後一點家財請了一個書童伴他左右,以此來減輕他的壓力】


    【他見證家中一切,早已無心讀書,有時候,他覺得,哪怕當(dāng)個農(nóng)人也挺不錯,家中多一個勞動力,便多一分糧食產(chǎn)出】


    【可父母殷切的期盼,讓他根本無法開口,如今,父母雙雙因故離去......】


    【在書信的末尾,他留下了最後一句話】


    【‘我已經(jīng)不知道我是誰了,父母已去,縱然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可我無顏麵對,唯有將之還矣’】


    【伏梔默然無言地將書信看完,你也在一邊悄悄看完了,你們都長久沒有言語】


    【伏梔悄然間將手握緊,你準(zhǔn)備寬慰兩句時,屋外的角落卻伸出了一隻雪白的腦袋】


    【那是一隻雪白的狐貍】


    ......


    狐貍見到伏梔根本不怕,它嚶嚶叫著來到書生的屍首邊,對伏梔做著刨地的動作,好似要將書生屍首埋起來。


    伏梔見到這一幕,怔了怔,蹲下?lián)崦偟哪X袋。


    毛茸茸的狐貍腦袋極為順滑,狐貍?cè)淼拿l(fā)都很是茂密,唯有腹部有一處毛發(fā)未能長出,那裏有著一處傷口痊愈後留下的疤痕。


    隻是傷口有被好好處理的痕跡。


    到這裏,伏梔也明白了狐貍為何想要將書生屍首埋起來了。


    “廢劍先生......”伏梔悄然向著懷裏的木劍道。


    蘇遠立刻明白了伏梔的意思,他從木劍中鑽出,落在了狐貍的麵前。


    這隻狐貍體內(nèi)的靈氣倒算是一般。


    小小的雪白狐貍看著麵前突兀出現(xiàn)的縹緲之氣,身子霎時間縮成了一團,瑟瑟發(fā)抖。


    蘇遠隨手在狐貍的腦袋上撫過。


    下一剎那,狐貍那雙圓溜溜的眼睛中閃過一絲人性化的茫然。


    見到這一幕,早有經(jīng)驗的伏梔會心一笑,對雪白的狐貍道,“你想要做的事,還是你自己去完成吧。”


    留下這句話,伏梔抱緊了懷裏的木劍,最後看了一眼書生的屍首,眼眸略有些黯然,可下一瞬又掃清了黯然,重新恢複了決絕。


    待到她完成自己的目標(biāo),改變了一切,這樣的事將不會再發(fā)生。


    伏梔暗自在心底發(fā)著誓言。


    同時抱緊了懷裏的木劍。


    隻要有廢劍先生陪著......


    伏梔踏出廢棄的小屋,順著隨便挑選的方向離去,而身後越來越遠的小屋門口,蹲在門邊隻伸出一個腦袋的雪白狐貍,歪著腦袋,眼中的那道單薄的身影越來越小,直至不見。


    可那單薄身影的話語還迴蕩在耳邊。


    ......


    ......


    【伏梔開始帶著你四處流浪,這個錦衣玉食的女孩身上迸發(fā)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韌性,不論刮風(fēng)下雨,她沒有抱怨過一次】


    【喝的是溪流裏的水,吃的是林間的野果和乞討來的食物】


    【她那白瓷般的小臉不知何時蒙上了厚重的泥塵,如同璞玉蒙塵,再也看不出一點曾經(jīng)的美好】


    【她舍棄了過去的一切,漓王女兒的身份,漓王府中享受的一切,甚至是‘籠中女’的一切】


    【她雖然失去了這一切,卻恍若新生,眼底越發(fā)明悟,也越發(fā)堅定】


    【伏梔抱著你行走世間,沒有目標(biāo),沒有方向,可所遇到的靈物,有相當(dāng)一部分被她選中】


    【伏梔雖身無靈氣,甚至‘天地相’的修煉在她的身上也無半點效果,可她冥冥中就是能選中那些身負(fù)靈氣之物】


    【無一例外,她選中的靈物,你都絲毫沒有吝嗇地予以點化】


    【有時,伏梔心念一動間,會教導(dǎo)部分被點化的靈物‘天地相’】


    【不論是靈蛇、靈龜、靈馬、靈魚、靈虎、靈蟻、靈草......】


    【不論是何種生靈,伏梔都做到了一視同仁,從不在乎它們到底是何外貌】


    【晃晃悠悠三年間,伏梔幾乎走遍了大半個漓王封地,予以點化的靈物不知其數(shù)】


    【封地之民時常能見到一個滿身泥塵的嬌小身影四處流浪,可不知她到底為何流浪,到底是家破人亡,還是有家不能迴】


    【可在靈物之間,卻悄然多了一種流傳】


    【一個關(guān)於抱著木劍的少女的傳說】


    ......


    當(dāng)初生的朝陽落在伏梔的身上,她那細(xì)密的睫毛微微顫著,隨即睜了開來。


    縱然寒夜剛剛過去,可伏梔絲毫不覺寒冷,她身靠著一隻碩大的黑紋老虎,源源不斷的旺盛氣血從老虎的身上傳出,為伏梔驅(qū)散寒意。


    隨著伏梔睜開眼,周遭的林間,樹木紛紛動了起來,好似其中暗藏著無數(shù)生靈。


    可伏梔的視線卻沒有絲毫詫異,對此早已習(xí)以為常。


    三年過去,當(dāng)初那個嬌小稚嫩的女孩已經(jīng)漸漸長開,欣長如玉的雙腿,嫻靜柔和的麵龐,一雙淡然卻又透著無盡深邃之意的眼眸,嘴角帶著的淺淺笑容更顯得動人心神,無不透著獨屬少女的青澀和窈窕。


    伏梔的身上披著一件破敗的粗布麻衣,將身姿大半遮蓋起來,可半邊肩和一雙雪膩的腿卻露在外麵,被泥塵覆上,擋住了其下的雪白之色。


    剛剛醒來半倚在虎肚上的伏梔輕輕打了個哈欠,那張青澀的臉蛋上現(xiàn)出了幾分慵懶,平添了幾分不自覺的嬌媚。


    若是從林間縫隙瞥見伏梔,常人隻會覺得見到了林中妖。


    醒來的伏梔試著運轉(zhuǎn)‘天地相’,可於伏梔而言,絲毫未感到變化。


    被擺在腿間的木劍中傳出了聲音,“還是沒有一點感覺嗎?”


    伏梔輕輕點頭,低垂視線看向木劍,未束起的長發(fā)也順著垂下,如同傾瀉的瀑布。


    “無事,還是開始晨起的修煉吧。”


    早在四年前伏梔被關(guān)禁閉之時,蘇遠就開始教導(dǎo)伏梔修煉,可惜不知是功法不合適的緣故還是天資的問題,伏梔的修煉並不算快。


    三年過去,也不過堪堪到達了第二階的水平。


    本指望著依靠‘天地相’或能加快修煉速度,可伏梔對‘天地相’卻沒有一點感應(yīng)。


    更別說加快修煉速度了。


    就連伏梔點化的靈物,有的修煉進度都超過伏梔了。


    蘇遠的身形從木劍中飄出,一團縹緲之氣的出現(xiàn)立刻吸引了周圍無數(shù)靈物的目光。


    所有靈物都盯向了蘇遠,可所有的視線都是濃濃的敬畏。


    這些靈物對蘇遠有感應(yīng),可伏梔卻恍若不知一般,根本看不見,依然低頭盯著木劍。


    在伏梔所不知的地方,蘇遠靜靜漂浮著,可蘇遠的身形相比三年前點化靈狐時,分明透明了許多。


    蘇遠所行‘仙人撫頂’,並非沒有任何代價。


    他耗費的乃是自身的仙姿。


    他所擁的仙姿到底有多少,蘇遠自己也不知道。


    縱然自己這團縹緲之氣變得越發(fā)透明了,可蘇遠隻是不在乎地一笑而過。


    抱著木劍的伏梔從虎腹坐起,閉目開始了今天的修煉,同樣地,蘇遠也在半空開始展示他所能傳授的法門。


    “靈虎,你氣血至剛至烈,這套五虎斷金掌你也修完了第一層,這是第二層,看好了......”


    “靈猴,你初開靈智一年,靈敏善躲閃,這套驚林遊龍步今日便授於你......”


    蘇遠身化的縹緲之氣在半空展現(xiàn)各式各樣的變化,將一套又一套或玄奧或簡易的法門傳授給一隻又一隻靈物。


    主打一個因材施教。


    蘇遠絲毫不擔(dān)心傳授給這些靈物是否會造成‘初一’那般的後果。


    伏梔立下誓言說有教無類,這些都是她選中的靈物,那蘇遠便也順應(yīng)而下。


    一隻又一隻被點到名的靈物仰頭盯著半空的縹緲之氣,眼中盡皆是專注,為那縹緲之氣的每一次變化而著迷。


    待到看完一遍,便閉眼默默消化。


    這些靈物的天資或高或低,參差不齊,可大基數(shù)之下,依然還是有著相當(dāng)數(shù)量的‘天才’湧現(xiàn)。


    三年時間,在‘天地相’加持下,進度最快的甚至已經(jīng)要逼近第四階了。


    願意跟隨伏梔的靈物大多學(xué)會了‘天地相’,也有著數(shù)量不菲的靈物不願離開出生之地,和伏梔斷了聯(lián)係,不知如何。


    隻是伏梔偶爾路過時會去看兩眼。


    比如當(dāng)初那隻要埋葬書生的雪白狐貍,伏梔路過過一次,小屋越發(fā)破敗,隻是那書生的屍首再也看不到了。


    從書生家離開沒多遠,伏梔於一處依山傍水的山坡上看到了一處土堆。


    土堆前立著不知從哪找來的瓦片,上麵隻歪歪斜斜刻著極為難看的書生二字。


    伏梔未找到狐貍的身影,但狐貍想要做到的事已達成,想必心願已了。


    潛伏著不知多少數(shù)量靈物的林中,寂靜無聲,所有靈物都潛心煉著自己的法門。


    待到日上三竿,伏梔率先睜開眼,從修煉中醒來,一眾靈物紛紛隨著伏梔一道退出修煉的狀態(tài)。


    雖然是蘇遠教導(dǎo)他們,但所有靈物都明白,真正選中它們的,則是這個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嬌弱少女。


    少女和她懷裏的木劍,兩者缺一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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