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店家……”
隔壁傳來一陣敲門聲,伴隨著一個略顯幹澀的唿喊聲。
“來了……稍等會兒!”
不多時,房門嘎吱一聲被推開,裹著衣服的小店老板,打著手電筒迎了出去:“您這是要住店,還是有啥事兒?”
“廢話,大晚上來小店,不住店還能幹嘛……別告訴我沒床位了!”
“有呢有呢……您要不先吃點東西?”
“還真有點餓了,給我來份套餐!”
“好嘞,您先到隔壁屋等著!”
兩人簡短交談後,很快,宋陽和王嶽住的大通鋪房門被推開,宋陽趕忙下床,安撫已經狂叫起來的四條獵狗,不一會兒,四條獵狗便在床邊重新趴下。
店老板這才走進屋,在桌上點亮煤油燈,滿臉歉意地說:“實在不好意思,打擾二位客人了!”
“沒事兒!”
宋陽微微一笑。
這種山間小店,本就是為過往行人提供歇腳的地方,在山裏趕路,常因各種狀況,無法及時趕到下一個住宿點,半夜有人來投宿也實屬平常,根本沒什麼可計較的。
“老板,挺不錯啊,居然還有其他客人。”
新來的住客有些驚訝地說道。
“好些天沒見著人來了,今兒能有你們三位客人,可真是運氣好!”老板笑著打哈哈,“您先坐下歇會兒,我去給您泡茶,準備飯菜!”
說完,老板轉身去了隔壁,開始添柴燒水做飯。
新來的住客在桌旁坐下,把身上鼓鼓囊囊的麻布包放好,上下打量著宋陽和王嶽:“兩位小兄弟,你們是來打獵的吧?”
宋陽點點頭,同時也在打量對方。
來人看起來身形消瘦,沒帶什麼槍支武器,隻提著一把采藥鋤和一把厚背柴刀,一副采藥人的打扮。
宋陽見狀,將手中的雙管獵槍放在一旁,重新坐迴床上:“你呢,是采藥的?”
“對,我上山采七葉藥的,今天路上耽擱了,本來想趕迴家,看樣子迴不去了,就來這小店住一晚。”
宋陽跟著村裏的老藥師學過采藥,知道七葉藥。
七葉藥的“七”字,與“漆”“奇”諧音。寓意著這藥治療傷痛,如同漆一般有黏合性,能讓傷口快速愈合;又或者說其藥效奇特,在治療常見病癥方麵,具備止血、止痛、消腫、解毒、祛痹、補益、導滯等七種功效。
簡單來說,能治療各種勞損傷病的主藥,大多都叫七葉藥,名字也多以“七”字結尾,像七葉一枝花、八角蓮七、鐵筷子七、文王一支筆七等等。
俗話說,“秦地無閑草,滿山都是寶,認得做藥用,不識任枯凋”。
大巴山屬於秦巴山脈,米倉山又處在秦嶺和大巴山之間,更是草藥的寶庫,在山裏遇見采藥人,再正常不過。
消瘦男子看著宋陽放在一旁的雙管獵槍和四條獵狗,說道:“這槍不錯,狗也挺好,你們打獵沒少賺錢吧!”
“賺啥錢啊,山上哪有那麼多獵物,找半天也未必能碰到個值錢的,要是打獵能賺錢,那山裏有錢人可就多了。”
宋陽隨口編道:“我就是喜歡獵槍,覺得比火槍好用,攢了好久的錢才買了一把,這幾條獵狗也是剛養沒多久,我純粹就是個想上山碰碰運氣的新手。
還是你們采藥賺錢,要是找到些名貴藥材,再懂些草藥方子,那來錢可快了,人吃五穀雜糧,哪有不生病的,用藥的地方多著呢。”
畢竟對方是個陌生人,宋陽哪能跟他說實話。
“也就勉強糊口,賺不了啥大錢……”
消瘦男子還在打量宋陽和獵狗,正如宋陽自己所說,槍是新槍,狗也隻有兩條成年,還有兩條還得再長長才能派上用場,他試探著問:“你們真的是新手?”
“那還有假,不會就是不會。槍買迴來了,又擔心進了山找不到獵物,就算找到了也不一定打得中,還怕有去無迴呢。”
宋陽笑著說:“這種事可不敢亂說,都不知道能不能把買槍的錢賺迴來。”
消瘦男子點點頭:“打獵確實挺危險,賺錢也不容易……不過,我倒有個主意,你們隻要幹一票,買槍的錢不僅能賺迴來,還能賺不少。”
“還有這好事?”
靠在牆邊斜躺著的王嶽一下子來了興致。
“事情倒是簡單,就怕你們不敢幹……算了,還是不說了!”男子搖搖頭,不再往下講。
這種話說一半的方式,實在太吊人胃口。
事情簡單,又怕他們不敢幹,別說王嶽,就連宋陽也充滿了好奇:“是打獵的事兒?”
男子點點頭:“對,是打獵。”
“能一下子把買槍的錢賺迴來還綽綽有餘,你說的是打豹子還是黑熊?”
王嶽又問:“總不會是老虎吧,山上都好些年沒見過老虎了。”
消瘦男子瞥了兩人一眼:“不是老虎,也不是豹子和黑熊,比這些都簡單,也更賺錢,而且沒什麼危險,就是不太好找。”
“到底是什麼啊?”
宋陽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如今這山上,有什麼獵物比豹子、黑熊好對付,還比它們更值錢。
消瘦男子卻又搖搖頭,賣起了關子,什麼都不肯說。
“你就告訴我們吧……等會兒你吃飯,我請你喝酒,再給你加倆菜!”
王嶽有些著急,眼珠一轉,覺得這男子是沒得到好處才不肯說。
聽到這話,男子微微一笑,抬頭認真地看著宋陽和王嶽:“那等會兒咱們邊吃邊說。”
“行!”
王嶽也不囉嗦,跳下大通鋪,推開門出去,找老板點菜加酒。
迴來後,三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即便王嶽已經去點了酒菜,男子依舊不見兔子不撒鷹,對兩人好奇的事隻字不提。
差不多過了半個小時,店老板把酒菜端到桌上,宋陽給他倒了杯酒,再次問道:“現在可以給我們指點指點了吧?”
“看在你們這麼有誠意的份上,就告訴你們吧。”
消瘦男子點點頭:“我也是聽人說的,在漢州這邊,有外地人收熊貓皮。”
“熊貓皮?”
王嶽頓時有些惱火:“你耍我們呢吧,一張熊貓皮才百八十塊,哪有你說的那麼貴?”
“別急啊,我說的熊貓皮,可不是普通熊的皮,是大熊貓的皮,一張能賣一千多塊呢!”
消瘦男子笑著說道。
宋陽和王嶽一下子愣住了。
開什麼玩笑,大熊貓那可是國寶,能打嗎?
早在六十年代,大熊貓就被列為重點保護動物,這麼多年的保護宣傳,早已深入人心,在蜀地人心中,那可是萌態可掬的寶貝,很多時候,大熊貓下山到老鄉家裏,那都是好吃好喝地招待著。
在山上要是碰到受傷的大熊貓,大家都會想辦法通知保護站,或者帶迴家救治,然後再送迴山裏,毫不誇張地說,大熊貓就是蜀地的珍寶。
就連宋陽,別說打,剛才男子賣關子的時候,他壓根就沒往這方麵想,保護大熊貓已經成了一種本能。
他根本舍不得下手!大熊貓可是華夏獨有的名片,尤其是經曆過上輩子的宋陽,深知大熊貓的價值。
“這可是保護動物,你不知道嗎?”
宋陽皺起眉頭,“打了那是犯法的。”
提到大熊貓,宋陽也知道,男子說的可能是真的。
事實上,大部分人都不舍得傷害大熊貓,但總有那麼一些利欲熏心的人,會偷偷獵殺。
大熊貓數量稀少,又是保護動物,越是這樣,越有人想得到,於是就有了見不得光的交易。
甚至有些國外的所謂收藏家,想盡辦法抬高價格,尤其是改革開放後,越來越多的外國人進入國內。
大熊貓皮確實貴,宋陽也聽說過,這年頭一張熊貓皮能賣一千多塊,到了九十年代,更是能賣到上萬塊。
宋陽不想再聊這個話題,不再理會消瘦男子。
王嶽更是直接,端起自己點的菜和酒,放到另一張桌子上:“我還以為是什麼好事,大熊貓,虧你說得出口,想吃這些酒菜,門兒都沒有!陽子,咱自己吃。”
消瘦男子見狀,明顯愣了一下,他沒想到,眼前這兩個年輕人,聽到打熊貓的事兒,反應會這麼大,還如此幹脆。
這種事他也不敢明目張膽地說,隻能尷尬地笑了笑:“我就是隨口一說,別那麼認真嘛,是你們一直追問的,我也是聽別人說的。”
“隨口一說?”
王嶽瞪了他一眼:“打熊貓這種事你也說得出來,我就知道沒那麼好的事兒,你這分明是想害我們。話不投機半句多,別跟我們廢話,不認識你!”
這正是宋陽欣賞王嶽的地方,敢作敢為,心裏有自己的底線和堅持,不會輕易被金錢誘惑。
宋陽也沒再理那人,和王嶽坐到一桌,拿起筷子慢慢吃著菜,至於酒,兩人一口都沒喝,結賬的時候,讓老板退了迴去。
接下來一整晚,宋陽和王嶽睡在大通鋪的一頭,消瘦男子睡在另一頭,彼此再沒說過一句話。
就在天快亮的時候,值後半夜班的王嶽,突然輕輕搖醒宋陽。
宋陽警覺地一把抓住放在旁邊的雙管獵槍,翻身坐起,見四條獵狗又對著外麵發出嗚嗚的低吼,他趕忙小聲問:“嶽哥,怎麼迴事?”
王嶽湊到宋陽耳邊,輕聲說道:“外麵來了個人,在門上輕輕敲了幾下,睡大通鋪的那人就悄悄出去了……你聽,他們還在外麵說話呢!”
宋陽側耳細聽,越聽神色越凝重,因為他覺得外麵除了那個嗓音幹澀的消瘦男子,另一個聲音也頗為熟悉。
他趕忙摸索著下床,穿上鞋子,手中抱著的雙管獵槍,也順勢打開了保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