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山森林廣袤無垠,連綿的崇山峻嶺間山花爛漫,得天獨(dú)厚的自然環(huán)境,為野蜂提供了極為豐富的食物來源和理想的生長條件。
秋季時分,蜂蛹個個肥碩飽滿,正是大自然慷慨賜予的美味時節(jié)。
宋陽和王嶽趕到葫蘆包所在之處時,天色尚未完全暗下來。走近蜂巢一看,王嶽不禁驚歎道:“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蜂包?”
嘴上雖這麼說著,可剛一靠近,裂開的蜂包中立刻爬出十幾隻警覺的葫蘆蜂,他識趣地往後退了七八米遠(yuǎn)。
此時,葫蘆蜂還未完全歸巢,時不時仍能聽到低沉的嗡嗡聲從周圍傳來。
“怎麼辦?”王嶽問道。
“這蜂包是裂開的,要是沒裂開,直接用火藥煙熏,把蜂熏暈了就能直接取,可現(xiàn)在這情況,隻能用火燒。”
宋陽覺得這是目前最穩(wěn)妥、最安全的辦法。
“等會兒我來動手,你給我照亮。”
“行!”
兩人從附近的鬆樹腳下抱來一捆鬆毛,便在一旁坐下等待天黑。
趁著這段時間,他們用麻繩仔細(xì)地紮緊褲腳、袖口和衣領(lǐng),以防在火燒蜂包時,葫蘆蜂鑽進(jìn)衣服裏。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覺,他們都不想體驗。
等天徹底黑下來,行動的時機(jī)終於到了。
宋陽打開手電筒照明,和抱著鬆毛的王嶽輕手輕腳地靠近蜂包。
距離蜂包還有兩三米遠(yuǎn)時,突然聽到葫蘆包裏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緊接著嗡嗡聲大作。
宋陽趕忙關(guān)掉手電筒。
這群葫蘆蜂白天受到過驚擾,即便到了晚上依然十分敏感,稍有動靜便立刻警覺起來。
而且,宋陽和王嶽都清楚,在這種情況下,葫蘆蜂會朝著有光的地方撲去,稍有不慎就會被蜇。
兩人靜靜地等了一會兒,不再開手電筒,小心翼翼地摸索著又靠近了些。
天色還亮?xí)r,他們就已仔細(xì)觀察過,決定把點燃且燒旺的鬆毛直接放到蜂包的裂口處,這樣能確保爬出來的葫蘆蜂瞬間被火燒掉翅膀,無法飛起,或者直接被燒死。
否則,一旦讓葫蘆蜂飛出來,它們四處亂飛亂撞,還有不少會落在周邊的枝葉雜草上,碰到人就蜇,根本防不住。
而翅膀被燒掉後,它們就隻能爬行,短時間內(nèi)爬不了多遠(yuǎn)。
摸到灌木叢邊等待就緒後,王嶽把抱著的鬆毛放在地上,掏出火柴說道:“陽子,準(zhǔn)備好了!”
“上吧!”宋陽笑著迴應(yīng)。
他再次打開手電筒,用手遮擋著光線,照著王嶽擦燃火柴,點燃了鬆毛。
鬆毛極易燃燒,火勢很快就旺了起來。
看到火光,葫蘆包裏的蜂群瞬間躁動不安。
王嶽絲毫不敢猶豫,這種時候容不得半點遲疑,動作稍有遲緩,就會有大量葫蘆蜂衝出來,那就麻煩了。
他抓起燃燒的鬆毛,借著火焰的光亮,迅速將其塞進(jìn)葫蘆包的裂口處。
緊接著,他動作嫻熟地把其餘鬆毛點燃,塞到葫蘆包周圍。
剎那間,灌木叢中火光熊熊,將整個蜂包團(tuán)團(tuán)圍住。
隻聽見劈裏啪啦的聲響,那是爬出蜂包的葫蘆蜂被燒焦炸裂的聲音。
葫蘆蜂不斷從蜂窩中飛衝出來,又被火燒掉翅膀後墜落在地,四處亂爬。
王嶽忙著往火裏添加鬆毛,讓火勢更旺,宋陽則打著手電筒,看到地上四處亂爬的葫蘆蜂,一腳一個踩死,防止它們爬到身上,畢竟隔著衣服,葫蘆蜂照樣能蜇人。
他還折下一些枝葉,把偶爾從縫隙中飛出、落在旁邊枝葉上可能會被碰到的葫蘆蜂也打落踩死。
此時,宋陽心裏真希望能有一套防護(hù)服。
這些葫蘆蜂本是泡酒的好材料,可現(xiàn)在這樣處理,實在有些浪費(fèi)。
但條件有限,也隻能采用這種簡單粗暴的方法,顧不上這些葫蘆蜂了。
蜂包是葫蘆蜂用采集來的腐木和樹漿粘連而成的,長期經(jīng)受風(fēng)吹日曬,早已幹燥,很快就被大火引燃,裏麵的蜂脾也露了出來。
王嶽不斷添加鬆毛,火勢兇猛,很快連灌木叢的枝葉也一並燃燒起來。
過了四五分鍾,眼看葫蘆蜂成蟲差不多都被燒死了,王嶽在旁邊生了一小堆火,然後直接動手,將蜂巢餅一塊塊取下來,把上麵趴著的、被火燒掉翅膀或被煙熏昏的葫蘆蜂掃進(jìn)火裏燒掉。
還有不少葫蘆蜂,腦袋直接插進(jìn)巢眼中,隻露出個屁股在外麵,暫時也不用管它們。
最底下的蜂巢餅,巢眼大很多,裏麵安置的都是未來的蜂王,密密麻麻的。雖然巢餅不大,但至少有兩百個蜂王。
這些蜂王要是孵化出來,成功交尾並越冬,到了明年,一隻蜂王就能發(fā)展成一個蜂群,一百隻就是一百個蜂群,它們的繁殖擴(kuò)散能力極強(qiáng),完全不用擔(dān)心山裏會沒有葫蘆蜂,感覺怎麼都滅不完。
王嶽摘取蜂巢餅裝袋時,宋陽打著手電筒,留意著落在兩人身上的葫蘆蜂,及時清理。
兩人配合默契,既沒被蜇到,也沒花太長時間,就把所有蜂巢餅都取出來裝袋了。
王嶽提著收獲退到一旁後,宋陽撲滅了燃燒的火堆和灌木叢的火,然後收拾東西裝進(jìn)背篼,叫上王嶽一起往迴走。
王嶽開心地說:“這些蜂蛹真飽滿,感覺全部挑出來,少說也有十斤以上!”
宋陽肯定地點點頭:“背著挺沉的,肯定有……希望明天能賣出去,要是能賣個好價錢,咱們哥倆這段時間可以多上山弄一些。”
“希望能賣出去,找這東西比找蜜蜂還容易些,一天上山找兩三個不成問題。”王嶽也滿懷期待。
“這灌木叢被燒成這樣了,明天有人路過肯定一眼就能看出來。離村子太近了,不然那些散蜂沒了蜂包,蜇起人來更厲害,希望別再有人像張晨軒那樣撞上來,不然可夠受的。”
“管不了那麼多了,誰碰到隻能說他們倒黴。”王嶽滿不在乎地說。
確實如此,山裏不少人都會處理蜂包,隻要取走蜂巢餅,之後的事就很少有人管了。要是進(jìn)山不小心,誤打誤撞闖進(jìn)去,惹到暴怒的散蜂,也隻能自認(rèn)倒黴。
兩人迴到大村子,王嶽這段時間忙著蓋房子,又忙又累,也沒心思去宋陽家串門,急著迴去睡覺。
宋陽背著東西迴到家,想到明天一早要去黑市,就簡單和家裏人聊了幾句,叮囑兩個侄女別亂動蜂巢餅,怕裏麵腦袋插在巢眼裏還活著的散蜂爬出來蜇到她們,隨後也早早去睡了。
第二天淩晨四點左右,宋陽早早起床,背著東西,帶著四條獵狗前往黑市。
他不知道馮學(xué)恩的餐館要不要這東西,就在黑市放下背篼等著買家。
黑市的人比往常更多了些,有人上前詢問,看到是蜂蛹,不少人都心動,直誇好吃,可又舍不得出高價。天剛蒙蒙亮?xí)r,就見馮曉萱挎著背篼來到了黑市。
馮學(xué)恩在縣城,來迴一趟路途較遠(yuǎn),收購野味的事主要由馮曉萱負(fù)責(zé),然後找人托運(yùn)迴去。
馮曉萱在黑市逛了一圈,意外看到宋陽,立刻興奮地跑過來:“你怎麼又來了?”
“瞧你這話說的,好像不想見到我似的。”宋陽咧嘴笑道。
馮曉萱瞥了眼周圍,見沒人注意,握著拳頭輕輕捶了宋陽一下,然後笑著問:“這次又賣什麼?”
“昨天迴去,在山上碰到個挺大的蜂包,我就摘下來了,看看在黑市能不能賣出去。”
“我爸餐館裏沒賣過這東西,我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賣……蜂蛹是好東西,要不這樣,我請人帶迴去,讓我爸試試看。要是好賣,價格也合適,我再來告訴你!”
到現(xiàn)在還沒賣出去,對宋陽來說,除了帶迴去自己吃,也沒別的辦法了。
試試也好,畢竟這是大自然的饋贈,是美味可口的佳肴,肯定有識貨的人。
萬一能行,價錢又好,這個秋天就能賺不少錢。
關(guān)鍵是蜂蛹數(shù)量多,去山裏專門找蜂包的人又不多,隻要弄迴來,賺的錢絕對不比打麂子、挖竹鼠、打野雞、斑鳩少,甚至比打香獐子還賺錢。
這年頭,一個陰幹的麝包收購價也就幾十塊錢,可找一隻香獐子談何容易,得花不少時間。
而且,找蜂包和打獵並不衝突,可以同時進(jìn)行,碰到什麼就弄什麼,還多了一樣能賣錢的東西。
“那就試試吧!”宋陽欣然同意,“要是賣不出去,就讓他們留著自己吃。不過吃的時候一定要注意,有些人不適應(yīng),吃多了身上會癢,還會長疙瘩,可難受了。你記得給你爸叮囑一聲。”
每個人體質(zhì)不同,蜂蛹雖美味,是高蛋白、營養(yǎng)豐富的食物,但有些人會蛋白質(zhì)過敏,不能多吃。
馮曉萱笑道:“我知道,你當(dāng)我這麼多年在山裏白待了?”
她四處看了看,目光落在賣抄手的小攤上,伸手拉了拉宋陽的袖子:“走,我請你吃抄手!”
宋陽也不客氣,提起背篼跟了上去。
抄手,類似餛飩的小吃,用方塊麵皮包上肉餡,煮熟後加上清湯、紅油和其他調(diào)料即可食用,口感鮮嫩,湯汁微辣濃香。
關(guān)於“抄手”名字的由來,主要有兩種說法。
第一種說法是,從外形上看,抄手很像人雙手抄在胸前的樣子。
第二種說法是,因為抄手皮薄,很快就能煮熟。
坊間曾流傳這樣一個故事:有人問賣抄手的老板,為什麼在蜀地餛飩叫“抄手”。老板不直接迴答,隻是把抄手扔進(jìn)煮開的鍋裏,然後雙手抄在胸前。一分鍾後,老板把碗遞給食客,同時吆喝“抄手二兩好咯”。
馮曉萱花了四毛錢,點了兩碗紅油抄手。攤主做好後,兩人蹲在一旁,吸溜吸溜地吃起來,吃一口就偷偷對視,相視而笑。
此刻兩人眉眼間的情意,像極了得了手卻又不敢明目張膽的小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