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陽可沒那份膽量,像燕雙鷹似的去賭對方槍裏沒子彈。眼下這距離如此之近,對方隻要手指一動扣動扳機,他的小命可就沒了。
他怎麼也沒料到,不過是在迴家的途中,竟會遭遇如此變故。
今日不過是去鎮上給獵狗瞧瞧傷,順便采購點東西,壓根就沒帶雙管獵槍。
就算帶了獵槍又怎樣,誰能想到,路上碰到的幾個看似普普通通問路的陌生人,會冷不丁地掏出槍來呢?實在是讓人防不勝防。
再說,此刻口袋裏那把小小的刀子,又能起到什麼作用呢?簡直是杯水車薪。
四條獵狗對這緊張微妙的氣氛格外敏感,瞬間察覺到了其中的兇險。
它們一個個齜牙咧嘴,緊接著便朝著拿槍的那人狂吠起來,發出陣陣警告。
拿槍的人斜著眼睛瞥了一眼四條獵狗,嘴角泛起一絲淡淡的冷笑:“你最好管好這幾條狗,讓它們安分點。不然的話,我可不介意浪費幾顆子彈,送它們歸西!我這可是五四式手槍,在國外那可是搶手貨,最近剛從緬甸弄迴來幾把。”
“這槍除了響聲大些,威力可相當厲害,輕鬆就能擊穿門板、土槍,甚至連汽車車門都不在話下。在香江那邊,它可是聲名大噪,有著‘大黑星’的響亮諢名。”
就在他說話的當口,另外三人紛紛從馬車上跳下來,迅速圍了過來。
緊接著,他們從懷裏掏出的,清一色全是五四式手槍。
其中一人更是二話不說,抬手就朝著正在狂吠的四條獵狗跟前開了兩槍。
槍聲震得人耳朵嗡嗡作響,威力著實驚人,子彈“噗”的一聲深深射入堅實的土層,留下一個黑漆漆的深洞。
四條獵狗被嚇得渾身一顫,驚得連忙竄跳到一旁。
宋陽心頭猛地一緊,生怕這幫人真的對獵狗下狠手,趕忙發出指令,讓獵狗們安靜下來。
拿槍指著宋陽的這人迴過頭,狠狠瞪了開槍那人一眼,罵道:“我看你這家夥就是個愣頭青,像如來佛祖的雀兒——天棒得很。之前就跟你說過,沒啥必要別亂開槍。”
“咱們得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人帶走,你倒好,動不動就開槍,你真以為那些公安和民兵都是吃幹飯的嗎?你這純粹是茅司坎上打電筒——找死!”
被罵的那人愣了一下,臉上擠出一絲幹笑,說道:“這幾條狗叫得我心煩……以後注意就是了!”
說著,他彎腰撿起兩塊小石子,把子彈打出的坑給填上,還用腳來迴搓了搓,試圖把痕跡掩蓋過去。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宋陽又驚又怕,聲音都不自覺地有些顫抖。
“你不用管我們是什麼人,我們知道你叫宋陽,他叫王嶽就行了!”
這人思索了一下,接著說道,“告訴你也無妨,前段時間在你們這兒連殺三人的許天澤,是我們老大。是他讓我們來‘請’你們的,我們已經在這附近觀察你們好幾天了,今天總算是逮著機會了……”
這人停頓了一下,突然把槍口直接頂到宋陽腦門上,伸手一把將宋陽插在袋子裏的手拽了出來,把他手中的刀子奪了過去。
他翻看了一下刀子,嘴角微微上揚,笑道:“這刀子還真不錯!”
隨後,他壓低聲音,惡狠狠地吼道:“你們三個還愣著幹啥呢,像癩疙寶翻門檻——顯屁兒白似的。趕緊把他們綁了帶走!”
另一人也迅速將槍口抵在了王嶽的腦門上。
槍口抵在腦門上,那股冰冷的觸感直直透入眉心,在這種絕境之下,兩人既跑不掉,也毫無反抗之力,隻能任由這幫人擺布。
這幾個人顯然是慣犯,經驗豐富。
他們從馬車上的袋子裏取出兩根繩索,手法嫻熟地將兩人的雙手反綁在背後,還特意繞過脖子打了個結實的繩結。
接著又把兩人的雙腳也緊緊捆住,最後用破布強行塞進兩人嘴裏,把嘴巴堵得嚴嚴實實。
“你們最好別想著逃跑,乖乖聽話,還能少吃點苦頭。不然的話,我們可不介意直接把你們弄死,找個地方隨便一扔就了事!”
領頭的這人冷冷地對兩人說完,便像扔麻袋一樣,把兩人扔上了馬車。
他還沒忘記將兩人從供銷社買的東西,連同背篼一起扔到車上,然後從車裏拿出大麻布袋子,把兩人強行塞了進去,紮緊袋口。幾人上了馬車後,便揮動馬鞭,趕著車疾馳而去。
很明顯,這些人沒有選擇走寬敞的大路,而是拐進了山林中那條通往巖房坪方向的土路。
山裏的村子分布得零零散散,不少村子之間相隔甚遠。
以前各個村子相互隔絕,但解放後的這些年,各村大都出了義務工,修通了連接彼此的土路。
這些路對於汽車、拖拉機來說,走起來可能有些吃力,但對於馬車而言,倒是暢行無阻。
嘴巴被堵得死死的,根本叫不出聲,手腳又被繩索縛得緊緊的,無論怎麼掙紮都掙脫不開。兩人此刻就像待宰的羔羊,什麼都做不了。
在那個憋屈又狹小的麻袋裏,隨著馬車在坑窪不平的土路上劇烈顛簸,宋陽的內心從未有過這般強烈的恨意與狠厲。
他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在不斷盤旋:媽的,別讓老子逮到逃脫的機會……可他心裏也清楚,這樣的機會,還會有嗎?
如果真有機會逃脫,以後再碰到這種事兒,他絕對不會再有一絲一毫的手軟。
有些混蛋,隻有死了,才不會再危害他人!
馬車後麵,幾條獵狗一直緊緊追隨不舍。
有人見狀,跳下馬車,撿起石頭朝著獵狗扔過去,試圖將它們轟走。
然而,幾條獵狗隻是稍微跟得遠了一些,叫聲反而愈發激烈,仿佛在向這幫壞人示威。
“這可咋辦,這幾條狗一直跟著,肯定會惹來麻煩,太容易引人注意了!”其中一人麵露擔憂地說道。
“現在先別理它們,等走到林子深處,再把它們解決掉!”
另一人接過話茬,滿不在乎地說道,“剛才在路上,弄死它們怕留下痕跡,處理起來麻煩。到了深山老林裏,還怕個啥,加快速度趕路就是了!”
又過了大半個小時,馬車終於停了下來。
有人跳下馬車,氣勢洶洶地往迴走去,嘴裏還罵罵咧咧:“你們這些狗東西,還敢跟著,看我不打死你們!”一邊說著,他一邊掏出手槍,瞄準了一路跟在馬車後麵的幾條獵狗。
見此情形,招財等幾條獵狗機靈得很,立刻察覺到危險,迅速躥向路兩邊的林子裏。
砰砰砰……一連串的槍聲在寂靜的山林中驟然響起,宋陽聽在耳裏,心裏猛地一緊,一陣膽戰心驚。
不過,讓他稍稍安心的是,並沒有聽到獵狗被打中後發出的淒慘叫聲。
緊接著,那人罵罵咧咧的聲音再次傳來:“媽的,這幾條狗還挺鬼精,一看到老子抬槍就跑,跑得比兔子還快!”
“明明是你槍法太爛,開了這麼多槍,連狗毛都沒碰到一根。”
“你行你上啊!”
“不過是幾條狗而已,還用得著我動手?要我說,它們願意跟就讓它們跟,等迴到營地,還不是送上門的肉。叫了這麼久,估計它們也叫不動了。”
“我看你這家夥就是老母豬繃搖褲兒——裝處!少在這兒裝蒜!”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很是隨意地鬥起嘴來。
領頭那人聽不下去了,不耐煩地喝道:“你們倆廢話太多,趕緊上車趕路,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走呢!”
那兩人不敢再多說什麼,灰溜溜地爬上馬車,繼續趕路。
又走了一段路,有一人說道:“那幾條狗好像沒跟上來了!”
另一人附和道:“那不是挺好嘛!”
漸漸地,透過袋子的光線越來越暗,到後來,四周完全陷入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了。
馬車並沒有因為夜幕降臨而停歇,依舊順著土路在山裏繞來繞去。
宋陽完全搞不清這幾個家夥到底要把他們帶到什麼地方去。
一路上,兩人被顛得七葷八素,在袋子裏昏昏欲睡,腦袋也被顛得暈乎乎的。
宋陽心裏明白,自己這次怕是在劫難逃了。
之前和許天澤結下了仇,如今落到他手下人的手裏,想要活著迴去,可能性微乎其微。
好不容易重活了一輩子,卻沒能把握好這難得的機會啊!一想到家裏年邁的父母,溫柔的媳婦兒,還有尚未出生的孩子……宋陽的心裏就充滿了無盡的不甘。
這一路仿佛沒有盡頭,估摸著都已經到半夜了,可這幾個人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宋陽使勁晃了晃腦袋,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絞盡腦汁地思考著逃脫的辦法。
手腳上的繩索綁得實在太緊了,一路上他不停地嚐試掙脫,手腕和腳踝都已經被磨得火辣辣地疼,甚至能感覺到有血水滲出來,可繩索依舊紋絲不動,沒有絲毫鬆動的跡象。
就在這時,前麵的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宋陽看不見外麵發生了什麼,隻聽到砰砰兩聲悶響,似乎有人在用力踢打王嶽所在的麻袋,緊接著傳來王嶽痛苦的悶哼聲。
“手腳都被捆了,還被裝在麻袋裏,你這家夥還敢跟老子強,還想飛不成?給老子老實點,現在弄死你們,就跟弄死隻螞蟻一樣簡單!”
“別打了,解開袋子,讓他們透透氣,給他們喝點水。別到人還沒送到,就死在半路上,頭兒交代過,要親自處置他們。要是弄死了,答應的好處可就沒了。”
隨著話音落下,一道手電筒的光線照在了裝著宋陽的麻袋上,緊接著,係在麻袋口的繩索被解開。
宋陽在袋子裏蜷縮了許久,全身都麻了。此時他雙腳用力蹬著馬車車廂的後門板,艱難地伸直身體,腦袋從袋子口鑽了出來。
四周除了兩把手電筒發出的微弱光柱,其他地方一片漆黑。
周圍全是密密麻麻的林木,抬頭望去,天空繁星點點,可他完全辨別不出這是什麼地方。
宋陽嘴裏塞著的破布被拿掉,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整個嘴巴又酸又疼,幹澀得仿佛要冒煙了。
“老子要拉屎!”前方馬車上,王嶽被拿掉嘴裏的破布後,突然大聲叫嚷起來,“老子憋不住了!”
“還一口一個老子,你這家夥欠揍啊!別在這兒水仙不開花——裝蒜!”
給王嶽解開袋子的那人站起身,又朝著王嶽狠狠踢了兩腳,疼得王嶽忍不住怪叫起來。
“別打了……讓他去!拉在車上臭烘烘的,誰受得了!”領頭那人發話道,“看緊點,這小子手腳都磨出血了,還不老實!”
“我也拉屎!”宋陽跟著喊了一句,他敏銳地覺察到,王嶽這是想找機會逃跑。
要上廁所,總得解開腳上的繩索……周圍是漆黑一片的深山老林,說不定真的能找到逃跑的機會。
跑不跑得掉,總得試一試,絕不能坐以待斃!
然而,宋陽很快發現,自己想得太天真了。
這四個人比他想象中要謹慎得多,他們隻是鬆開了兩人腳上的繩索,讓兩人蹲到一旁的林子裏解決,然後拿著槍,滿臉嫌棄地守在旁邊。
直到兩人解決完,又重新把他們捆綁得結結實實,才放下手中的槍。
宋陽趁機偷偷環顧四周,豎起耳朵仔細傾聽,卻沒有聽到任何動靜,幾條獵狗貌似真的沒有跟來?
他滿心希望幾條獵狗能趕緊迴家。隻要它們迴到家,發現宋陽和王嶽一直沒迴去,家裏人肯定會察覺到情況不對勁,就有可能召集人手前來尋找。
這個小小的期盼,不知能不能實現啊!
沒等兩人多想,他們被喂了些水,嘴巴又重新被堵上,再次被塞進麻袋裏,繼續連夜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