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這孫行者、豬八戒和沙和尚三人,緊緊跟隨那前來宣召他們入宮麵聖的官員,一路行至午門外頭。黃門官見狀,趕忙將此事向宮內傳遞並奏請聖上召見。不多時,隻聽得裏麵傳出旨意,讓他們速速進宮覲見。於是乎,這師徒三人便齊齊地站定在了宮殿門口,竟然沒有絲毫下拜行禮之意。
此時,高高在上的國王麵帶疑惑之色開口問道:“眼前這三位莫非就是聖僧駙馬的高足嗎?不知你們都姓甚名誰呀?家居何處呢?又是因為何事而出家修行的呢?此番西行所取究竟是何種經卷吶?”
行者一聽這話,當即邁步向前,看樣子似乎想要直接登上那金碧輝煌的大殿。然而就在這時,旁邊負責護衛聖駕的將士們齊聲怒喝起來:“休要亂動!若有什麼話語,老老實實站在原地奏明便是!”行者卻不以為意,反而笑嘻嘻地迴應道:“咱們出家人嘛,能多往前走一步自然就要爭取更進一步咯。”說罷,隻見那八戒和沙僧也紛紛湊上前去。
一旁的長老眼見這情形,心中不禁暗暗擔憂,生怕自己這幾個徒兒太過粗俗魯莽驚嚇到了聖上。於是連忙站起身來,對著他們高聲喊道:“我的好徒弟們啊,陛下正在詢問你們此來的緣由呢,快快如實奏報上去吧。”
行者扭頭看了一眼身旁正恭恭敬敬侍立著的師父,突然間忍耐不住,扯開嗓子大聲叫嚷起來:“哎呀呀,陛下您這可真是輕視他人而看重自己喲!既然已經招納我師父做了駙馬,為何還要讓他像個下人一般在此站立伺候著呢?想這塵世間,人們稱唿女婿都叫做‘貴人’,哪有讓貴人站著而不讓落座的道理呀!”
國王聽聞此言後,頓時麵色大變,滿臉驚恐之色。他心中想要立刻退出大殿,但又擔心如此舉動會有失自己身為一國之君的尊嚴和形象。於是,國王強作鎮定,咬緊牙關,努力克製住內心的恐懼,命令身旁親近侍奉的臣子去取一個繡墩過來,並恭敬地請唐僧坐下。
這時,孫悟空方才上前一步,拱手向國王奏報道:“老孫我的祖籍乃是位於東勝神洲的傲來國花果山之中的水簾洞。想當年,我無父無母,乃是天地自然孕育而生,從石頭裂縫中蹦出。後來,我有幸拜謁到德高望重、道行高深之人,虛心求教並刻苦修煉,終於學有所成,領悟到了無上大道。緊接著,我輾轉迴到那神仙居住的故鄉,召集眾多誌同道合之士,一同在那洞天福地裏逍遙快活。我曾經深入大海降伏惡龍,登上高山擒拿兇猛野獸。不僅消除了死亡之名,得以列入長生之籍,還被封為威風凜凜的‘齊天大聖’。平日裏,我盡情遊玩欣賞那些精美絕倫的瓊樓玉宇,滿心歡喜地遊覽各種珍貴稀有的寶閣奇珍。時常與天上的諸位仙人相聚一堂,每日都縱情高歌,歡樂無比;居住於那超凡脫俗的仙境聖地,每天都是無憂無慮,快樂似神仙。隻可惜後來因為攪亂了王母娘娘的蟠桃盛宴,我便大膽地造反天宮,結果不幸被如來佛祖所擒獲製服,被困壓在了那五行山下整整五百年之久啊!在這漫長的歲月裏,我饑餓時隻能吞食堅硬如鐵的彈丸,口渴時也唯有飲用冰冷的銅汁充饑解渴,整整五百年未曾品嚐過一口香甜的茶水和美味的飯菜。所幸今日我師父自東方大唐而來,一路西行拜佛求經,又承蒙西方觀世音菩薩慈悲教誨,下令讓我脫離這場天災苦難,皈依佛門正道,歸入那瑜伽門下修行。我過去的名字叫做悟空,如今大家都稱唿我為行者。”
國王聽完這番話,不禁驚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迴過神來。他慌亂地下了龍床,快步走上前去,伸出雙手緊緊握住唐僧的手臂,激動地說道:“駙馬啊,這可真是朕的天賜良緣吶!能夠在此遇見您這樣的仙人佳偶,實乃朕莫大的榮幸啊!”
三藏滿心歡喜,口中不住地道著謝恩之辭,並恭請國王登上王位寶座。待一切安排妥當之後,他再次開口問道:“不知在座諸位當中,哪一位是您的第二位高徒呢?”
此時,隻見八戒撅起那張大嘴巴,一臉得意洋洋、威風凜凜的模樣高聲說道:“想當年,俺老豬還未曾投身佛門之時,本也是一介凡人。那時的我呀,貪圖享樂,生性懶惰無比。整日裏渾渾噩噩,糊裏糊塗地過活,就好似那混沌初開時一般,全然不曉得這天地究竟有多高遠遼闊,也難以明白那大海深山之間究竟隱藏著多少奧秘玄機。
然而就在某一天,當我正處於悠閑自得之際,卻突然有幸遇到了一位道行高深的真人。僅僅隻是聽了他半句真言點撥,便猶如醍醐灌頂一般,瞬間解開了束縛我心靈已久的業障羅網;而隨後又聆聽了他三兩言語的教誨,更是如同利斧劈開重重迷霧,讓我一下子看清了前方道路上的災禍之門。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我恍然醒悟過來,當即下定決心要拜此真人為師,從此踏上修行之路。於是乎,我開始勤勤懇懇地修煉功法,整整花費了一十六年的光陰(古人常以二八代指十六歲),期間無論是寒暑交替還是日夜更迭,都不曾有過半分懈怠之心。不僅如此,我還對每一個細節都精益求精,前後曆經無數次的磨練與考驗方才有所小成。
最終功夫不負有心人,我的修為終於得以圓滿,從而成功飛身升入天界,受到天庭重用。承蒙玉皇大帝厚愛有加,賜予我天蓬元帥一職,掌管天河一帶的水兵,得以在那華麗巍峨的天宮之中自由自在地生活。隻可惜後來因為一次蟠桃盛宴之上,我多喝了幾杯美酒,一時酒後失態,竟然色膽包天地去調戲了月宮仙子嫦娥。此事敗露之後,我遭到嚴懲,被革去官職,打下凡間受苦受難;更倒黴的是,在投胎轉世的時候出了差錯,陰差陽錯之下竟投身到一頭豬胎之中,變成如今這般醜陋模樣。
自那以後,我便流落到福陵山一帶為非作歹,犯下了許多罪孽。所幸後來遇見了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她老人家慈悲為懷,親自為我指點迷津,引導我歸入佛門正道。從那一刻起,我洗心革麵,一心向佛,心甘情願地跟隨師父唐僧前往西天取經,隻為求得那無上真經妙典。我的法名叫做悟能,大家平日裏都稱唿我為八戒。”
國王聞聽此言,不禁嚇得渾身顫抖,麵色蒼白如紙,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更別提抬頭去看那說話之人了。而反觀那呆子豬八戒,卻是越發地來了精神,隻見他搖頭晃腦,嘴巴咧開成一朵花似的,還把兩隻蒲扇般的大耳朵支棱起來,發出一陣“嗬嗬嗬”的爽朗笑聲。
三藏見狀,心中暗叫不好,生怕這呆子如此張狂會驚嚇到國王陛下,連忙出聲嗬斥道:“八戒,休要放肆!快快收斂些!”豬八戒聽到師父的責罵,這才不情願地收起笑容,但依舊難掩興奮之色,雙手交叉抱於胸前,裝模作樣地拱起身子,擺出一副斯文人的模樣來。
此時,國王定了定神,又開口問道:“那麼請問這位第三位高徒,又是因何緣故而皈依佛門呢?”隻見沙和尚雙手合十,恭恭敬敬地迴答道:
“迴陛下,貧僧原本隻是一介平凡無奇的凡夫俗子。隻因懼怕生死輪迴之苦,便踏上了尋訪仙道之路。這些年來,我四處雲遊漂泊,足跡遍布天涯海角。平日裏,我常常隨身攜帶衣缽,無論走到哪裏都會找個安靜之處修煉心神。或許正是因為這份虔誠之心吧,有幸得以結識仙家伴侶。後來經過一番修行,終於養育出自己的靈胎,與那美麗的女子結下良緣。曆經整整三千功行圓滿之後,又成功調和體內的陰陽四象之氣。承蒙上天眷顧,得以超脫凡塵天界,拜見玉皇大帝,並被封為卷簾大將,專門侍奉玉帝乘坐的鳳輦龍車。隻可惜好景不長,有一次在王母娘娘舉辦的蟠桃盛會上,我一時不慎失手打碎了一隻琉璃盞,因而被貶下凡間,流落到這荒無人煙的流沙河中。在這裏,我不得不隱姓埋名、改頭換麵,靠殺生度日,犯下諸多罪孽。所幸後來遇到慈悲的觀音菩薩遠赴東方中土巡遊,她老人家好心勸導我皈依佛門,讓我在此靜候來自唐朝的取經聖僧,一同前往西天拜佛求經,修成正果,以贖前罪。從此之後,貧僧決心洗心革麵、重新做人,努力修行佛法,期望能夠早日覺悟正道。如今貧僧以流淌不息的河水為姓氏,法號悟淨,大家都稱唿我為沙僧。”
國王聽聞此言,心中不禁湧起多重情感,既有欣喜又充滿驚訝。讓他感到欣喜的是自己的愛女竟然招攬到了一位宛如活佛般的人物;而令其震驚不已的則是那三人實際上乃是妖神之身。就在這種既驚又喜的複雜情緒交織之際,忽然間,朝堂之上的正臺陰陽官上前啟奏道:“陛下,關於公主與這位駙馬爺的婚期已經確定下來了,便是定在了今年本月的十二日。根據推算,那日正值壬子時辰,此乃吉祥之兆,周堂通暢順利,非常適宜舉行婚配之事。”國王聽後忙問道:“那麼今天又是何日子、什麼時辰呢?”陰陽官趕忙再次上奏:“迴稟陛下,今日乃是初八,正好是戊申之日,按照卦象來看,此時猶如猿猴獻上果實一般,正是適合廣進賢臣、接納事務的好時機啊!”國王聞言頓時喜出望外,立刻命令當駕官趕緊去將禦花園內的館閣、樓亭等地方精心清掃一番,並邀請駙馬以及他的三位高徒前往歇息。同時下令等待後續妥善安排成婚合巹的盛大佳筵,以便讓公主能夠順利地與駙馬相配成親。眾人領旨之後紛紛恭敬地遵命行事,隨後國王便宣布退朝,眾多官員也各自散去不再贅述。
且說那唐僧師徒一行四人此刻已然來到了禦花園之中,眼看著天色逐漸昏暗下來,於是很快就有人呈上了一桌豐盛的素膳。那豬八戒見狀不由得滿心歡喜地叫嚷起來:“哎呀呀,可算是等到這一天可以享用美食啦!”
管辦之人匆匆趕來,肩上挑著滿滿當當的擔子,裏麵裝著香噴噴的素米飯和熱氣騰騰的麵飯等等食物。那豬八戒一見這些美食,眼睛都亮了起來,饞得口水直流。他迫不及待地撲上前去,接過碗筷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隻見他風卷殘雲般,一碗接著一碗往嘴裏扒拉,吃完之後還不停地叫著再添一些。就這樣,八戒吃了一碗又一碗,添了一次又一次,直到肚子被撐得鼓鼓囊囊,幾乎連路都走不動了,這才心滿意足地停下筷子。
過了一會兒,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有人點亮了油燈,開始布置床鋪和被褥。眾人也都紛紛散去,準備休息。唐僧看到周圍沒有旁人,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狠狠地瞪著孫悟空,壓低聲音憤怒地責備道:“悟空啊悟空!你這個頑皮搗蛋的猴子,一次次地給為師找麻煩!我明明跟你說了隻是去倒換一下通關文書,千萬不要往那彩樓前麵湊,可你呢?偏要執意帶著我過去看個究竟。現在可好啦!竟然鬧出這麼大的事情來,這可如何是好啊?”
孫悟空見狀,連忙陪著笑臉說道:“師父您別急嘛,您之前不是說過,您的先母當年也是通過拋擲繡球,遇到了舊日的緣分,最終成就了美滿姻緣嗎?徒兒聽您這麼一說,覺得您似乎對這拋繡球選婿之事頗感興趣,所以才特意帶您去瞧一瞧熱鬧呀。而且,徒兒心裏還惦記著那位給孤布金寺長老所說的話,正好借此機會檢驗一下真偽。剛才見到那國王的時候,徒兒發現他麵色稍稍顯得有些晦暗無光,不過目前還沒瞧見公主到底長得什麼模樣呢。”
唐僧皺起眉頭問道:“就算你見到公主又能怎樣?”孫悟空嘿嘿一笑,自信滿滿地迴答道:“師父您有所不知,俺老孫這雙火眼金睛可不是吃素的,隻要看上一眼,就能立刻分辨出真假善惡、富貴貧窮。到時候,自然能夠知道這其中是否暗藏玄機,也好相機行事,辨別清楚是非正邪。”
沙僧和八戒相視一笑,打趣地對孫悟空說道:“哎呀呀,哥哥您最近可是又學會了一門新本事——相麵呢!”悟空聽後,一臉不屑地迴應道:“那些所謂的相麵之人啊,給我當孫子都不夠格呢!”
這時,唐僧板著臉嗬斥道:“都別貧嘴啦!眼下這情況可如何是好?那國王非要招我為婿,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呢?”悟空眼珠一轉,胸有成竹地迴答道:“師傅別急嘛,等到十二日辦喜事的時候,那公主肯定會出來拜見她的父母。到時候,俺老孫就在一旁仔細觀察觀察。要是那公主真是個貨真價實的女子,師傅您就順了這門親事,當個駙馬爺,好好享受一下這國內的榮華富貴,倒也不錯哦。”
唐僧一聽這話,頓時氣得火冒三丈,指著悟空破口大罵起來:“好你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潑猴!竟然出這種餿主意來害為師!虧得還是八戒說的有道理些,咱們師徒四人這一路走來,曆經千辛萬苦,好不容易走到這第十步,眼看著就要成功到達西天取得真經了,結果你卻在這裏胡言亂語!趕快閉上你那張臭嘴,不然的話,我可要念緊箍咒懲罰你了,看你還敢不敢如此無禮!”
悟空一聽到“緊箍咒”三個字,嚇得臉色大變,慌忙跪倒在地,連連求饒道:“師傅饒命啊,千萬別念咒!徒兒知道錯了。如果那公主當真如徒兒所言是個真正的女子,待到拜堂成親之時,咱們就一起衝進皇宮裏鬧它個天翻地覆,然後帶著師傅您遠走高飛就是了。”
師徒二人正交談著,不知不覺間夜色已然深沉,早已進入二更時分。此時周圍一片靜謐,隻聽得那沉重而緩慢的宮漏之聲,仿佛在訴說著時間的流逝;空氣中彌漫著陣陣濃鬱的花香,沁人心脾。
透過那精美的繡戶,可以看到珍珠串成的簾子輕輕垂下,宛如一串串晶瑩剔透的水珠;而寬敞的庭院裏,則是一片漆黑寂靜,沒有半點火光閃爍。空蕩蕩的秋千架在冷風中搖晃,徒留一抹孤獨的影子;遠處傳來斷斷續續的羌笛之音,當最後一個音符消散後,四周更是顯得萬籟俱寂。
月光如水般灑下,環繞著房屋的花叢被照得如同白晝一般燦爛奪目;然而,隔著空曠的空間望去,那些樹木卻因距離太遠而無法顯現出星光點點的光芒。杜鵑鳥似乎也停止了啼鳴,進入了甜美的夢鄉;就連那翩翩起舞的蝴蝶,此刻或許也正在做著一場悠長的美夢吧。
銀河橫跨天際,猶如一條璀璨的玉帶;潔白的雲朵則像遊子一般,緩緩飄向遠方,迴歸它們的故鄉。此情此景,恰是離別之人心中最感傷的時候,微風輕拂著嫩綠的柳枝,更增添了幾分淒涼之感。
八戒看著天色已晚,忍不住開口說道:“師父啊,這夜已經深啦,要是還有什麼事情,咱們還是等明天早上起來再商議吧。趕緊睡覺!趕緊睡覺!”聽到八戒這麼說,師徒幾人紛紛點頭稱是,隨後便各自迴房歇息去了。
一夜過去,轉眼間天邊泛起了魚肚白,清晨的第一聲雞鳴打破了黑夜的寧靜。五更剛過,太陽還未升起,國王就已經登上大殿開始處理朝政。隻見那宏偉壯觀的宮殿大門敞開,紫氣升騰,直衝雲霄;陣陣清風拂過,吹奏著禦樂的聲音穿透青色的天空,悠揚動聽。
彩雲飄動之際,那象征著權威的豹尾旗幟隨風舞動,獵獵作響;陽光映照之下,雕刻著螭龍圖案的玉佩閃閃發光,搖曳生姿。細細的香霧如絲如縷地纏繞在宮柳之上,使其更顯翠綠欲滴;晶瑩的露珠微微浸潤著苑中的花朵,讓它們愈發嬌豔動人。
隨著一聲高唿萬歲,眾多官員整齊排列,跪地朝拜,場麵十分壯觀;整個國家呈現出海清河晏、天下太平的繁榮景象。
待文武百官朝拜結束之後,國王再次下令:“傳旨光祿寺,速速準備好十二日的喜慶盛宴。今天暫且先備好美酒佳肴,請駙馬到禦花園中盡情遊玩賞樂。”
當下,國王立刻吩咐儀製司引領三位賢親前往會同館稍作歇息,並命令光祿寺精心準備三桌豐盛的素宴送往會同館,以供他們享用。同時,還特意囑咐兩處都要讓教坊司奏響美妙動聽的樂曲,以增添歡樂祥和的氛圍,好好地侍奉這幾位貴賓一同欣賞春日美景,盡情消磨這美好的時光。
八戒聽聞此言,連忙高聲迴應道:“陛下啊!自從俺老孫和師父他們相遇以來,從來沒有分開過哪怕片刻呢!如今既然有幸能在您這禦花園中設宴款待,不如就讓我們多玩兩天唄!也好讓俺師父安心替您家做駙馬呀!要不然,這筆買賣可就要黃啦!”
那國王定睛一看,隻見八戒長得奇醜無比,說起話來更是粗俗不堪。再瞧他又是扭頭、又是捏頸,一會兒撅起嘴巴,一會兒搖晃耳朵,活脫脫一副滑稽模樣,看上去似乎還有些不正經的風氣。國王心中暗自擔憂,生怕他會攪亂了這門親事,但又不好當麵拒絕,隻好勉強答應下來。於是開口說道:“那就這樣吧,在永鎮華夷閣裏給你們安排兩桌酒席,朕將與駙馬同坐。至於留春亭上,則另外布置三桌,請三位到那裏入座。如此安排,也是擔心他們師徒之間座位不太方便。”
聽到這話,那呆子高興極了,趕忙朝著上方躬身行禮,嘴裏大聲喊道:“多謝陛下隆恩!”隨後眾人紛紛告退離去。緊接著,國王又傳下旨意,命宮內官員籌備宴席,並召集三宮六院的後妃以及公主前來,為公主梳妝打扮、添置嫁妝,以便迎接十二日的大喜之日,成就這段美滿姻緣。
約摸在巳時左右,那國王親自率領著一眾侍從,擺出盛大的排場前來迎接唐僧師徒,並邀請他們一同前往禦花園觀賞美景。這禦花園果真是個絕好之處!
隻見小徑上鋪陳著五彩斑斕的奇石,欄桿則被精心雕琢而成。那些鋪就的彩石,其邊緣和石頭旁邊生長著奇異而珍稀的花卉,綻放出絢爛奪目的色彩;而雕刻精美的欄桿之外,也同樣栽種著各種與眾不同的花草植物。嬌豔欲滴的桃花宛如迷人的翡翠一般,嫩綠輕柔的柳枝隨風搖曳,不時閃現出黃鸝鳥清脆悅耳的歌聲。人們漫步其中,隻覺得陣陣幽香撲鼻而來,衣袖間仿佛裝滿了芬芳之氣;行走之際,身上也沾染了許多清新怡人的味道。
園內還有鳳臺與龍沼交相輝映。鳳臺上,悠揚的簫聲嫋嫋升起,引得鳳凰翩翩飛來,儀態萬千;龍沼之中,清澈的池水波光粼粼,魚兒遊動其中,仿佛隨時都能化身為巨龍騰空而起。此外,還有竹閣和鬆軒點綴其間。竹閣裏陳列著詩詞佳作,作者們絞盡腦汁地推敲琢磨,才成就了這些如皚皚白雪般純潔美妙的文字;鬆軒中收藏的文集,則經過反複考證校訂,匯聚成了猶如珍珠美玉般珍貴的典籍,被鄭重地載入青色的編冊之中。
假山堆疊得如同拳頭大小的石塊一般錯落有致,翠綠蔥蘢;曲折的水流泛著深深的碧波,澄澈透明。牡丹亭旁,薔薇架下,繁花似錦,層層疊疊,好似鋪上了柔軟的絨毯;茉藜檻前,海棠畦中,花朵簇擁在一起,堆積如山,猶如堆砌起了潔白如玉的雲霞。芍藥散發著獨特的香氣,令人陶醉;蜀葵更是開得奇特豔麗,美不勝收。白色的梨花和紅色的杏花相互爭豔,各自展現出迷人的風姿;紫色的蕙蘭和金色的萱草競相開放,一片繽紛燦爛。麗春花開得繁茂熱烈,木筆花身姿婀娜,杜鵑花粉紅似火,它們全都生機勃勃,明豔動人;含笑花微微低垂著頭,顯得嬌羞可愛,鳳仙花輕盈舞動,玉簪花亭亭玉立,每一朵花都像是在微風中輕輕顫抖,嬌柔嫵媚。
這裏處處都是鮮豔如胭脂般潤澤的花朵,一叢叢的鮮花濃鬱芳香,如同錦繡圍成的屏障。更為可喜的是,當溫暖的東風吹拂而過,陽光灑滿整個園子的時候,滿園的嬌豔花朵盡情展示著自己的美麗光彩,讓人目不暇接,流連忘返。
這一行君王人數不多不少,大概有五六位,他們站在那裏,目不轉睛地觀察了許久。早就有負責禮儀製度的官員前來恭請行者師徒三人進入留春亭。隻見那國王麵帶微笑,親自挽起唐僧的手臂,一同登上華夷閣。閣中早已擺好了豐盛的宴席,美酒佳肴琳瑯滿目,令人垂涎欲滴。
一時間,歌舞升平,樂聲悠揚,絲竹之聲不絕於耳。舞者們身著華麗的服飾,翩翩起舞;歌者們嗓音婉轉,猶如天籟。那場麵真是熱鬧非凡,仿佛置身於仙境之中一般。再看那四周的布置更是美輪美奐,奢華無比。錦繡的地毯鋪滿地麵,精美的屏風羅列兩旁,鮮花綻放,香氣四溢,讓人陶醉其中。
隨著音樂的節奏,侍者們端著酒杯和菜肴穿梭往來,動作嫻熟而優雅。那杯中的美酒宛如瓊漿玉液,清澈透明,散發著誘人的香氣。君臣之間相互敬酒,談笑風生,氣氛融洽和諧。眾人盡情享受著這場盛宴帶來的歡樂,都希望這樣美好的時光能夠永遠延續下去。
然而此時此刻,坐在席間的長老卻心中暗暗叫苦。他見到那國王對自己如此敬重,實在是有些受寵若驚,但又苦於無法脫身。無奈之下,長老隻得強顏歡笑,表麵上顯得十分歡喜,內心卻是憂慮重重。
目光不經意間掃過牆壁,長老發現上麵懸掛著四麵金光閃閃的大屏風。每一麵屏風上都精心繪製著一幅季節的美景圖,分別展現了春夏秋冬四季不同的風光。而且,在這些畫作旁邊還題寫著一首首優美的詩歌,一看便知都是出自翰林院那些才高八鬥、學富五車的名士之手。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描繪春天景色的詩句:“周天一氣轉洪鈞,大地熙熙萬象新。
桃李爭妍花爛漫,燕來畫棟疊香塵。”
春風吹拂,天地間的氣息流轉不息,仿佛整個世界都煥發出了新生的活力。大地上繁花似錦,桃花和李花競相開放,爭奇鬥豔,一片絢爛奪目。燕子歸來,在雕梁畫棟之間穿梭飛舞,帶起陣陣香塵,給人一種如夢似幻的感覺。
夏景詩曰:
熏風輕拂思緒綿,宮苑榴花似火燃。
葵花向陽展笑顏,輝映金日耀眼前。
悠揚玉笛聲婉轉,驚醒午間酣夢甜。
池中芰荷清香漫,飄散庭帷意纏綿。
秋景詩曰:
金井旁側梧桐殘,一片黃葉舞翩翩。
珠簾靜垂夜寒霜,月色清冷照窗前。
燕子深知社日至,辭別舊巢向遠方。
大雁南飛蘆花白,振翅高飛別故鄉。
冬景詩曰:
天空陰雲飄飛絮,黯淡寒光冷淒淒。
北風唿嘯吹白雪,堆積千峰連天際。
深宮內裏紅爐旺,溫暖如春驅寒意。
忽聞梅花綻放聲,玉樹瓊枝滿欄桿。
那國王見唐僧饒有興致地觀賞詩詞,臉上露出欣喜之色,隨即說道:“駙馬如此喜愛玩味詩中的韻味,想必定是擅長吟詩賦詞之人啊。若駙馬不嫌棄,還望能依照這些詩的韻律各自和上一首,不知可否?”長老本就對這良辰美景沉醉其中,忘卻了塵世紛擾,心中澄澈通明,已達明心見性之境。此刻見國王如此看重自己,便欣然應下,開口吟誦出一句:“日暖冰消大地鈞。”
國王聽聞長老如此才華橫溢,心中不禁大喜過望,當即傳喚侍衛官道:“速速取來文房四寶,有請駙馬將這詩作完整地記錄下來,待朕慢慢品味其中韻味。”長老麵帶微笑,欣然領命,毫不推辭。隻見他穩穩地拿起毛筆,飽蘸墨汁,運筆如飛,一首首優美的詩句便躍然紙上。
首先是那首和春景詩:陽光漸暖,寒冰消融,廣袤的大地一片均勻和諧。皇家園林中的花卉爭奇鬥豔,競相綻放,仿佛迎來了全新的生機。和煦的春風攜帶著滋潤萬物的春雨降臨人間,百姓們都沐浴在這份恩澤之中。大海風平浪靜,黃河清澈見底,世間一片寧靜祥和,沒有絲毫塵世的紛擾喧囂。
接著是那首和夏景詩:北鬥星指向南方,白天變得越來越長。槐樹的枝葉如雲般濃密,石榴花如火一般豔麗,相互輝映,光彩奪目。黃鸝鳥和紫燕在宮中的柳樹間歡快地歌唱,婉轉悠揚的鳴叫聲巧妙地交織成雙重聲調,傳入了那絳紅色的帷幕之內。
再來看看那首和秋景詩:空氣中彌漫著橘子和橙子成熟時散發出的陣陣清香,鬆柏依然青蔥翠綠,不懼寒霜的侵襲。籬笆旁的菊花已經半開,簇擁在一起如同絢麗多彩的錦緞。悠揚的笙歌聲在水波蕩漾、雲霧繚繞的水鄉之間迴蕩,令人陶醉不已。
最後是那首和冬景詩:大雪初停,天氣放晴,但仍殘留著些許寒意。奇特的山峰和精巧的石頭宛如白玉堆砌而成的山巒。爐火熊熊燃燒,獸炭被烘烤得通紅,散發出溫暖的氣息。人們圍坐在火爐邊,烤製著香甜的酥酪。有人則悠閑地倚靠在翠綠的欄桿上,放聲高歌,盡情享受這冬日的美好時光。
國王仔細閱讀著這些詩作,臉上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忍不住高聲稱讚道:“好一個‘袖手高歌倚翠欄’啊!此句意境高遠,實在妙極!”眾人也紛紛附和,對長老的才情讚不絕口。一時間,宮廷內充滿了歡聲笑語,氣氛熱烈非凡。
於是乎,聖上即刻下令讓教坊司用新創作的詩歌來演奏樂曲,這場盛宴一直持續到太陽西沉才緩緩散去。那取經的行者師徒三人此刻正在留春亭裏盡情地享受著,每個人都各自暢飲了好幾杯美酒佳釀,漸漸地都有了一些醉意和困倦之意。
正當他們準備起身去找尋師父長老的時候,突然發現長老已經和國王一同出現在了一座樓閣之中。此時,那八戒原本就有些憨直的性子一下子發作起來,扯起嗓子大聲叫嚷道:“哎呀呀,真是太痛快啦,太逍遙自在啦!今天可算是好好地享用了一番呢!既然如此,倒不如趁著肚子吃得飽飽的趕緊找個地方睡大覺去咯!”一旁的沙僧見狀,不禁笑著責備道:“二哥啊,你怎麼這般沒有涵養呢。剛剛吃飽喝足,腹中脹氣滿滿,哪裏能夠立刻就入睡喲?”八戒卻是不以為然,搖晃著腦袋說道:“三弟啊,你又懂得什麼呢?俗話說得好:‘吃完飯後如果不躺著像屍體一樣一動不動,那肚子裏麵可是不會積累脂肪的喲!’”
這邊廂,唐僧好不容易跟國王道別完畢,一路上隻是不停地謹慎言語、小心翼翼。待到迴到亭子之內,看到三個徒弟如此放縱不羈的模樣,頓時麵露慍色,嗔怒地斥責他們道:“你們這些個蠢笨的家夥啊,愈發變得粗俗無禮了!這裏可不是普通的地方,怎能這樣毫無顧忌地大喊大叫呢!倘若不小心惹惱了國王陛下,難道不怕他會動怒從而取走咱們的性命嗎?”八戒卻滿不在乎地擺擺手說:“師父莫要擔憂啦,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咱們和國王好歹也是親家關係,相互之間禮數周全著呢,他就算心裏稍有不快,也不至於真的對咱們下狠手吧。常言說:‘打斷骨頭還連著筋的親戚,就算互相責罵也還是鄰居。’大家不過就是一起玩樂玩耍罷了,何必害怕成這個樣子呢?”
隻見那長老麵色一沉,怒目圓睜,高聲叱喝道:“來人啊!速速將這呆子拿下,重責二十禪杖!”說時遲那時快,行者如疾風般伸手一把揪住呆子,猛地將其掀翻在地。而那長老則毫不遲疑地舉起手中的禪杖,作勢就要打下。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呆子驚恐萬分,扯著嗓子大聲喊叫起來:“駙馬爺爺!求求您高抬貴手,饒過小的吧!饒罪呀!饒罪呀!”一旁陪宴的官員們見狀,趕忙上前勸阻長老息怒。
經過一番折騰,呆子好不容易從地上狼狽地爬了起來。他一邊拍打著身上的塵土,一邊嘴裏還嘟嘟囔囔、突突嚷嚷地道:“哎呀呀,好尊貴的貴人吶,好威風的駙馬爺喲!咱們這親事都還沒成呢,怎麼就動起王法來了?真是太不講理啦!”行者聽到呆子這番胡言亂語,不由得心生惱怒,急忙伸出手捂住他那張喋喋不休的嘴巴,壓低聲音警告道:“休要再胡說八道!趕緊閉上你的臭嘴,乖乖去睡覺!”就這樣,眾人又在留春亭歇息了一宿。
時光匆匆,轉眼間便過去了三四天。這一日恰逢十二日良辰吉日,陽光明媚,風和日麗。此時,光祿寺三部的各位官員紛紛前來迴奏道:“啟稟陛下,微臣等人自從八日接到聖旨後,便馬不停蹄地趕工修建駙馬府。如今,這座府邸已然竣工,隻待妝奩布置妥當便可入住。此外,合巹宴也已經籌備完畢,葷素菜肴共計五百多桌。”國王聞聽此言,心中大喜,滿臉笑容地點頭稱善。
正當國王準備邀請駙馬前去赴宴之時,忽然一名內宮官急匆匆地來到禦前,跪地叩頭啟奏道:“萬歲爺,不好啦!正宮娘娘此刻有請陛下前往寢宮相見。”
國王緩緩地退迴了內宮之中,一踏入宮門,眼前所見之景便讓他不禁微微一愣。隻見那三宮皇後儀態端莊地坐在上座,身旁環繞著六位風姿綽約的嬪妃,而她們正引領著嬌俏可愛的公主們,眾人皆在這昭陽宮內歡聲笑語不斷。
抬眼望去,整個宮殿之內可謂是花團錦簇、美不勝收!那一片片絢麗多彩的花朵爭奇鬥豔,仿佛將整個宮殿都裝點成了一座夢幻般的花園。再看那些女子們,個個身著華麗的衣裳,妝容精致,猶如仙子下凡一般。這般富麗堂皇、妖嬈動人的景象,簡直勝過了傳說中的天堂月殿,絲毫不遜色於神秘的仙府瑤宮。
且看那喜會佳姻新詞四首,更是將這份喜慶與美好描繪得淋漓盡致。其中一首喜詞如此寫道:“喜,喜,喜!心中滿是歡喜,真是令人欣然樂矣!今日締結良緣,成就美滿婚姻,夫妻之間恩愛有加,情意綿綿美如畫。那新娘精心裝扮的宮妝,宛如月宮嫦娥降臨凡間,其美麗容顏世間罕有能與之相比者。頭上所戴的龍釵和鳳簪,閃爍著耀眼的光芒,如同金絲縷縷飛舞。她那櫻桃小口、潔白皓齒以及嬌豔欲滴的麵容,配上婀娜多姿、輕盈柔美的體態,當真是惹人憐愛至極。”
還有一首會詞這樣描述道:“會,會,會!好一個嫵媚妖嬈、千嬌百媚的佳人啊!她的美貌足以賽過古代美女毛嬙,甚至連楚國的姐妹花都要自愧不如呢。此女堪稱傾國傾城,容貌比鮮花還要嬌嫩,身姿比美玉更為溫潤。再瞧她的妝飾,更是鮮豔奪目、別具一格,頭上的釵環璀璨耀眼,增添了無數風情。不僅如此,她還擁有一顆如蘭花般高潔的心性,氣質典雅脫俗,那粉麵桃腮、冰肌玉骨的模樣,彰顯出高貴榮華之氣。尤其是那彎彎的黛眉,恰似遠處山巒起伏的優美線條,再加上她那窈窕婀娜的身姿,在一群如花似玉的女子中間,顯得格外引人注目,當真如同一支錦繡隊伍中的璀璨明珠。”
佳詞雲:
佳,佳,佳!宛如那玉女仙娃降世臨凡。其身姿綽約,麵容姣好,令人深深喜愛,著實值得誇讚。她身上散發著奇異而濃鬱的香氣,如幽蘭般清幽,又似丹桂般芬芳;其肌膚白皙如雪,細膩如玉,仿佛塗了一層薄薄的脂粉,更顯嬌豔動人。然而,即使是那天臺福地中的仙女,也難以與這國王家中的佳人相媲美。隻聽得她笑語嫣然,聲音清脆悅耳,如同黃鶯出穀;嬌柔百態,恰似弱柳扶風。再看那笙歌之聲,悠揚婉轉,縈繞不絕,其間還夾雜著陣陣歡聲笑語和喧鬧聲。眼前更是繁花似錦,堆積成錦繡的圖案,美不勝收。如此美景,縱覽世間萬物,又有哪一處能夠比得上呢?
姻詞雲:
姻,姻,姻!猶如那蘭麝之香四溢飄散。眾多美麗的仙子排成陣列,一群群如花似玉的美人匯聚於此。那些嬪妃們紛紛換上色彩鮮豔的華服,公主也精心梳妝打扮一新。隻見她們如雲的發髻高高盤起,好似烏鴉的黑羽一般烏黑亮麗;身上穿著華麗的霓裳羽衣,長長的裙擺如同鳳凰的尾羽般輕盈飄逸。此時,一陣清新脫俗的仙樂傳來,嘹亮動聽,響徹雲霄;兩行身著朱紅和紫色衣裳的嬪妃們魚貫而入,排列整齊,儀態萬千。遙想當年,也曾立下結成美好姻緣的誓言,如今終於得以實現,真是令人欣喜萬分,慶幸今日能夠迎來這美滿的佳姻。
且說那國王乘坐龍輦緩緩駕到,身後緊跟著一眾侍衛和宮女。那王後以及其他妃子引領著公主,還有眾多彩女、宮娥們一同前來迎接。國王滿臉喜氣洋洋,大步流星地走進了昭陽宮內,穩穩當當地坐在了寶座之上。眾後妃趕忙跪地朝拜,行完大禮之後方才起身站立一旁。國王微笑著開口說道:“我那賢淑的公主啊,自從初八那日結彩拋球選婿,有幸遇到了聖僧一行,想必你的心中所願已經得到滿足。而且各個衙門的官員們也都能體察朕的心意,將婚禮所需的各項事務準備得妥妥當當。今日乃是良辰吉日,正好可以早些趕赴合巹之宴,切莫錯過了這大好的時辰啊。”
隻見那位公主蓮步輕移,緩緩地走到近前,然後雙膝跪地,恭恭敬敬地俯身參拜,並開口奏道:“父王啊,請您饒恕女兒犯下的千萬重罪吧!女兒還有一事想要向您稟報:近日來,我從宮中官員們那裏聽聞傳言,說那唐朝聖僧竟然有著三個徒弟。而且據說他們長得極為醜陋兇惡,女兒實在沒有勇氣去麵見他們,生怕見到之時會心生恐懼之情。所以懇請父王您能夠大發慈悲,將他們放出城去才好。否則,如果讓女兒受到驚嚇而損傷了身體,反而會釀成災禍呀!”
國王聽後微微點頭說道:“哎呀,若不是我的乖女兒提起此事,朕都險些給忘記了呢。確實如傳聞所言,那三個人的模樣著實有些醜惡嚇人。這些天一直命人安排他們在禦花園中的留春亭款待著。既然如此,趁著今天這個時機,就讓他們上殿來吧,趕緊把通關文書交給他們,打發他們出城離去,也好趕上宴會。”
公主聞言連忙叩頭謝恩。隨後,國王便起身出宮,登上大殿寶座,隨即傳下旨意:“速去有請駙馬以及他的那三位同伴一同前來。”
再說另一邊,原來那唐僧一直在心中默默掐算著日子,好不容易熬過了整整十二天。這天還尚未破曉黎明之際,他就已經迫不及待地與自己的三位徒弟開始商議起來:“徒兒們吶,今日已然到了第十二日啦,咱們這件事情究竟該如何妥善處理呢?”
行者麵帶微笑地說道:“那國王啊,我已然察覺到他身上沾染了些許晦氣,但好在這晦氣尚未近身,所以暫時不會造成太大的危害。隻是目前無法見到公主本人,如果能讓她現身出來,隻要老孫看上一眼,便能立刻分辨出真假,那時再采取行動也不遲。你盡管把心放到肚子裏便是。依我看吶,他這會兒肯定會派人前來邀請咱們出城。你隻管爽快應承下來,切莫心生懼怕。待我稍稍施展一下身法,很快就能迴來,然後緊緊跟隨著保護於你。”
師徒幾人正在交談之時,果然瞧見當駕官協同儀製司一同前來相請。行者見狀不禁哈哈大笑起來,朗聲道:“來來來!想必他們定是前來給咱們送行的,如此一來倒也好,可以留住師父在此與公主相會。”八戒一聽這話,立馬兩眼放光,興奮地嚷嚷道:“若是送行的話,必然會備下成百上千兩的黃金白銀吶!這樣一來,咱們正好可以用這些錢財購置一些禮品帶迴去。迴到俺老豬的丈母娘家時,也能好好地再和親人們相聚玩耍一番嘍!”一旁的沙僧連忙喝止道:“二哥呀,快閉上嘴巴,可別在這裏胡言亂語啦!一切都聽從大哥的安排就是。”
於是乎,師徒三人便攜帶著各自的行李和馬匹,跟隨那些官員一同來到了宮殿內那寬闊而莊嚴的丹墀之下。此時,高高在上的國王目光掃過他們,隨即開口說道:“煩請行者三位上前一步。”待三人走近之後,國王繼續言道:“快快將通關文牒呈上來吧,朕自當親自蓋上玉璽印章並簽署花押,交予你們。此外,朕還特意為你們準備了充足的盤纏,以助你們早日抵達靈山拜見佛祖。倘若你們能夠成功取得真經歸來,朕定當另有厚謝。至於駙馬嘛,暫且留在宮中,切勿掛念。”聽到國王這番話,孫悟空連忙拱手稱謝。緊接著,他轉頭示意沙和尚從行囊之中取出關文,然後恭敬地遞交給了國王。
國王接過關文後仔細審視起來,確認無誤之後,迅速拿起玉璽在上麵蓋下了印記,並親手簽下了龍飛鳳舞的花字。隨後,國王一招手,身旁的侍從立即呈上了黃澄澄的黃金十錠以及白花花的白金二十錠。這些金銀財寶在陽光的映照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令人目眩神迷。豬八戒向來對財富和女色有著極重的心思,此刻見到如此豐厚的賞賜,哪裏還按捺得住?隻見他迫不及待地一個箭步衝上前去,伸手就要接過那一堆金銀。
然而就在這時,孫悟空卻朝著上方拱了拱手,口中高唿一聲:“多謝陛下,實在是太打擾啦!”說完,他轉身便欲離去,這一舉動可把唐僧給急壞了。隻見唐僧驚慌失措地一下子從地上骨碌爬了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衝到孫悟空身後,死死地扯住他的衣袖,甚至連牙齒都咬緊了,壓低聲音恨恨地道:“好啊你們幾個,竟然就這樣丟下為師不管不顧地走了!”孫悟空見狀,不動聲色地伸出手輕輕捏住唐僧的手掌,同時向他飛快地眨了眨眼,丟過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眼色,悄聲道:“師父莫急,您且在此處安心享受與公主的歡聚時光。我等定會順利取迴真經,屆時再迴來看望您老人家。”
那長老將信將疑地看著眼前之人,雙手緊緊抓住,遲遲不肯鬆開。而周圍眾多官員皆目睹此景,心中認定這確是一場離別之景。不多時,便瞧見國王再次邀請駙馬登上宮殿,並吩咐諸多官員護送三位出城。長老見狀,無奈之下唯有緩緩放開手,轉身踏上通往宮殿的臺階。
行者、八戒和沙僧三人,則與眾人一同走出了朝門。到得門外,他們相互道別後,便各奔東西。八戒滿心疑惑地開口問道:“咱們真就這樣走啦?”行者並未答話,隻是悶頭徑直朝著驛站走去。待到了驛站,驛丞趕忙迎上前,熱情地招唿著,又是看茶又是準備飯菜。行者轉頭對著八戒和沙僧囑咐道:“你們倆就在這兒好生待著,千萬別貿然露頭。若是那驛丞詢問起任何事情,你們隻需含混其詞地應付過去即可,切不可與我搭話。我這就去保護師父周全。”
說罷,隻見那神通廣大的大聖,從身上拔出一根毫毛,輕輕吹了一口仙氣,口中念念有詞道:“變!”眨眼間,那根毫毛竟化作了他自己的模樣,留在驛館之中與八戒、沙僧共處一室。而他的真身則瞬間一晃,高高躍起躍至半空之中,搖身一變,化作一隻小小的蜜蜂兒。仔細瞧去,這蜜蜂兒翅膀呈金黃色,嘴巴甜蜜,尾巴鋒利無比。它隨著風兒翩翩起舞,時而上下翻飛,時而左右搖擺,顯得極為癲狂。最為擅長的便是摘取花蕊和竊取花香,輕盈地穿梭於柳枝花叢之間,悠然自得地搖晃著身軀。然而,曆經多次辛勤奔波,四處尋覓,最終卻是徒勞無功,隻能在空中來迴飛舞,空自忙碌。盡管如此,它所釀造出來的濃鬱甜美之物,自己卻未曾品嚐過一絲一毫,徒留個虛名在外而已。
你瞧啊!隻見他身輕如燕,宛如一片輕盈的羽毛般,悄然無聲地飛入了朝中。遠遠望去,便能瞧見那唐僧正端坐在國王左側的繡墩之上。但見他眉頭緊蹙,滿麵愁容,心中似有萬千煩惱之事,焦躁不安之情溢於言表。
而他則徑直飛到唐僧所戴的毗盧帽上方,小心翼翼、躡手躡腳地順著帽子邊緣悄悄爬行,直至貼近唐僧的耳畔。緊接著,他壓低聲音輕聲唿喚道:“師父,徒兒我來了,您千萬不要憂心忡忡啦。”這話語雖然輕微,但卻隻有唐僧一人能夠聽聞得真切。至於那周圍的一夥凡夫俗子們,縱使他們豎起耳朵,也休想覺察到絲毫異樣。
唐僧聞得此言,心頭原本緊繃著的弦頓時鬆緩下來,一顆懸著的心終於稍稍安定。就在此時,一名宮廷官員匆匆趕來,恭敬地施禮說道:“啟稟萬歲爺,合巹嘉筵已然精心布置停當,擺設在了鳷鵲宮中。此刻,娘娘和公主皆在宮內恭迎聖駕,專程等候著萬歲爺您攜同貴婿一同前去會親呢。”國王聞言,不禁喜出望外,臉上綻放出欣喜若狂的笑容,忙不迭地應聲道:“甚好!甚好!”隨即,他欣然挽起駙馬的手臂,邁著輕快的步伐朝著內宮走去。
真可謂是:邪惡君主貪戀鮮花美貌惹下災禍連連,虔誠禪師內心萌動雜念徒增憂愁重重。
究竟這唐僧在深宮內院之中將會如何脫身解困呢?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迴細細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