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見狀,輕歎一口氣,心中的怒火仿若被這一聲輕歎澆滅了些許。
索性不再言語,隻是默默轉身,繼續為乾隆整理被褥、端茶遞水,一舉一動盡顯細致入微,可眼神裏卻透著疏離。
她隻是盡職地照看一個病人,再無往日的親昵溫情。
乾隆看著這樣的雲兒,心中如被重錘敲擊,越發難受。
他知道,雲兒雖然留下了,可兩人之間仿若隔著一道無形的高牆,相顧無言。
他深知,雲兒一心想要探尋真相,可他又怎能開口?
那隱藏在心底的秘密一旦說出,怕是會讓雲兒悲痛欲絕。
他寧願承受著雲兒此刻的冷淡,寧願獨自咽下這苦澀的滋味,也不願將那沉重的真相擺在雲兒麵前。
於是,他隻能靜靜地躺在那裏,看著蕭雲忙碌的身影,任由心中的苦澀蔓延至全身。
華燈初上,夜幕悄然籠罩了悠悠運河,畫舫內燭火通明,暖意融融,正是用晚膳的時辰。
紫薇蓮步輕移,親自將精心烹製的膳食端進了船艙。
她身姿婀娜,細碎的步搖隨著她的走動輕輕晃動,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踏入艙內,瞧見乾隆已然醒轉,靠在雕花床榻之上,她立刻放下手中食盒,快步上前,眼神中滿是關切,柔聲問道:“阿瑪,你感覺如何?”
乾隆微微抬起眼眸,神色略顯疲憊,卻仍強撐著擠出一絲笑容,輕聲應道:“還好。”
說話間,他的眼神卻仿若被磁石吸引,自始至終都不曾離開過蕭雲分毫。
蕭雲仿若置身事外,對那熾熱目光恍若未覺。
她徑直走到桌旁,接過紫薇遞過來的飯菜,旁若無人地拿起筷子,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乾隆見狀,眼底瞬間閃過一絲委屈,眼巴巴地望著蕭雲,帶著幾分撒嬌的口吻說道:“雲兒,朕也餓。”
這一聲唿喚,讓蕭雲拿筷子的手猛地一頓。
她微微皺眉,片刻後,轉頭看向紫薇,神色平靜地說道:“紫薇,正好你來了,你負責喂他吧。”
紫薇站在一旁,略感尷尬,她抿了抿嘴唇,心中暗自叫苦。
她自是知曉這二人正處於冷戰之中,清官難斷家務事,她又怎敢輕易評論誰對誰錯。
在她看來,皇阿瑪心係雲雲,才不肯吐露真相,可終究是出於一片深情;
而雲雲渴望知曉真相,刨根問底,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她看著麵前熱氣騰騰的飯菜,猶豫了一下,輕聲開口,“阿瑪,不然我喂您?”
乾隆自嘲地笑了笑,笑容中透著幾分落寞與無奈,擺了擺手說道:“不用了,朕可以自己吃。”
說罷,他緩緩伸出手,拿起碗,又端起飯菜,用筷子挑起一點食物,一點一點地往嘴裏送,可才吃了幾口,便沒了胃口,終究是用得不多。
他輕輕歎了口氣,將碗筷放下,對紫薇說道:“端下去吧。”
紫薇欲言又止,她心裏清楚,皇阿瑪此刻鬱結於胸。
常太醫雖說有誇大病情之嫌,但阿瑪身體不適也是事實。
她深知,除非雲雲不再執著於探尋真相,又或者皇阿瑪,肯將心底的秘密和盤托出。
可這兩者顯然都絕無可能,眼下這局麵,分明就是一道無解的難題。
她默默歎了口氣,隻好端著飯菜,輕手輕腳地退出了船艙,留下乾隆和蕭雲二人,在這略顯尷尬的靜謐中相對無言。
船艙內,燭火搖曳,光影在牆壁上晃蕩,似在無聲地見證著這對人兒之間的微妙氣氛。
乾隆斜倚在床榻之上,背後墊著鬆軟的靠枕。
可心裏卻空落落的,他實在受不了這與蕭雲相對無言的僵局。
猶豫再三,他隻好硬著頭皮主動挑起話題,清了清沙啞的嗓子,帶著幾分討好的口吻說道:“雲兒,朕這麼幹躺著實在好無聊。
你給朕讀讀《詩經》好不好?”
那眼神裏滿是期待。
蕭雲原本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靜靜地看著窗外夜色,聽到這話。
她蛾眉一蹙,毫不留情地直接迴懟過去,“我大字不識幾個,恐怕讀不了。”
語氣冷硬,仿若窗外寒夜的冷風,凍得人心裏發顫。
乾隆一聽這話,心裏“咯噔”一下,就知道雲兒的氣還遠遠沒消,她這是故意在使性子呢。
其實他心裏明鏡似的,雲兒早非昔日吳下阿蒙。
這些年在宮闈之中耳濡目染,雖說不能如那些大學士一般出口成章,但讀個《詩經》還是綽綽有餘的。
乾隆的神情瞬間落寞了幾分,那原本明亮的眼眸也黯淡了下來。
他微微低下頭,沉默片刻,又不死心地輕聲央求道:“雲兒,那你陪朕聊聊天好不好?”
聲音裏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與無奈。
蕭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終是站起身,款步來到乾隆的床邊坐下,目光直直地盯著他,語氣堅定地說:“我隻想跟你聊一件事,你願意聊嗎?”
乾隆望著近在咫尺的蕭雲,心中暗暗叫苦,他今兒個算是使盡了渾身解數。
可卻發現雲兒軟硬不吃,就像一座堅不可摧的堡壘,刀槍不入。
他是真的拿她毫無辦法。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墨色如潮水般從四麵八方湧來,將整個世界籠罩其中。
蕭雲緩緩站起身,整了整衣衫,平淡地說道:“你既已經醒了,燒也退了,那你安心休息。”
說罷,轉身便要離去。
乾隆下意識地伸出手,一把拽住蕭雲的手腕,那力度大得像是要抓住這世間最後一抹溫暖,眼神裏滿是驚慌與不舍,“你要去哪?”
蕭雲微微用力,推開乾隆的手,語氣中帶著些許嗔怒,“去別的房間睡,照顧了你一天,你總不至於,晚上都不讓我休息吧?”
聽到雲兒這麼說,乾隆的心裏像被重錘狠狠敲擊了一下,更加自責起來,眼眶也微微泛紅。
他趕忙說道:“對不起,雲兒,你睡床,你要是不想跟朕一起睡,那朕下去打地鋪好不好?
別走,朕求你。”
那卑微的語氣,仿若換了一個人,全然沒了平日裏的帝王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