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康神色凝重地望向傅恆,急切問道:“六叔,您可得仔細迴憶迴憶,那乞丐究竟是何模樣,長相、身高,一絲細節都不能漏。”
傅恆雙目緊閉,臉上的肌肉微微抖動,似是正竭力從腦海深處撈出那些關鍵的記憶碎片。
良久,他緩緩睜開雙眼,眼中透著一絲篤定,“那人看著比尋常人高出一頭有餘,身形極為高大魁梧。
雖身著破破爛爛、滿是補丁的衣衫,瞧著像個乞丐。
可他跑起來時,腳下生風,步速奇快,哪有半分尋常乞丐的拖遝疲態,依我看,絕非等閑之輩。”
爾康微微頷首,目光深沉似幽潭,轉向乾隆,憂心忡忡道:“阿瑪,依我之見,此人恐怕就是逃走的巴朗。
如今他公然現身挑釁,咱們可不能掉以輕心,得從長計議,現下到底該如何是好?”
乾隆臉色陰沉得仿若暴風雨將至的天空,雙拳緊握,努力壓下心中洶湧的怒意。
他深吸一口氣,轉頭看向傅恆,決然下令,“傅恆,朕去江邊赴約。
你帶著雲兒速速迴船上,定要護她周全,莫讓她有分毫損傷。”
蕭雲一聽這話,腦袋搖得像撥浪鼓,幾步上前拉住乾隆的衣袖。
她眼眶泛紅,急聲說道:“不行,弘曆,你剛剛沒聽傅大人講嗎?那惡賊指名道姓要咱們兩個去。
你若是孤身前往,萬一他見不著我,遷怒之下對小十五不利,可如何是好?我必須跟你一起去。”
乾隆輕輕握住蕭雲的手,掌心的溫熱傳遞著安撫的力量,柔聲道:“朕自有法子,能讓咱們兩人一道現身。
你莫要慌,忘了兔子精通易容術麼?
你且先迴船艙安心等著,待朕帶著小十五平安歸來,可好?”
蕭雲咬著下唇,思忖片刻後又開口:“弘曆,要不,讓我和兔子去赴約,你迴船艙。
你是一國之君,身負江山社稷,怎能輕易涉險?”
乾隆眼神瞬間變得執拗,猶如護犢的雄獅,語氣不容置疑:“你是朕最心愛的女人,朕怎會讓你置身險境?
小十五又是朕的親生兒子,於情於理,都該朕去麵對。
聽話,莫要再爭了,嗯?”
蕭雲還欲張口反駁,乾隆卻身形一閃,抬手迅速點了她的穴道。
蕭雲隻覺周身一麻,身體軟綿綿地朝後倒去。
乾隆眼疾手快,伸手攬住她的纖腰,小心翼翼地將她交給一旁滿臉憂色的紫薇。
“傅恆,你即刻護送紫薇與雲兒迴船艙,不得有誤。
兔子,馬上準備易容成雲兒模樣,隨朕赴約。
阿桂,你帶兵悄悄跟在朕身後,隱匿行蹤,莫要打草驚蛇。
倘若事不可控,朕許你便宜行事之權……”
乾隆頓了頓,眼中寒光一閃,未盡之言。
阿桂已然心領神會,重重抱拳應道:“臣遵旨!”
一時間,眾人各司其職,迅速行動起來。
乾隆站在原地,目光一直追隨著紫薇扶走蕭雲的背影,直至那抹身影徹底消失。
他才緩緩收迴視線,眼神中既有決然,又藏著深深的擔憂。
威風凜凜,似在為這即將拉開帷幕的驚險對峙奏響序曲。
而他,這位九五之尊,此刻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一心隻為救迴幼子,護得摯愛周全……
此刻,時間緊迫得如同上了弦的利箭,直直地逼向命懸一線的靶心,每一秒的流逝都似在眾人的心尖上重重地跺了一腳。
兔子知曉形勢危急,來不及施展平日裏那套精細入微的易容絕技,隻能匆匆動手,進行一番簡易卻又關鍵的偽裝。
說來也巧,自上次紫薇格格遭遇兇險之後,兔子便未雨綢繆。
除了皇上那張尊貴威嚴、關乎國運的臉不敢輕易仿製,其餘相關人物的人皮麵具皆早早精心備好。
彼時不過是防患於未然的謹慎之舉。
沒承想,今日竟真成了絕境之中的救命稻草。
隻見兔子身形靈巧地返迴船艙,穿梭於船艙內的暗格之間,手指翻飛,精準地抽出那張早已備好的“蕭雲”麵具。
而後在銅鏡前立定。
他先是輕輕撫平麵具上細微的褶皺,接著以一種極為嫻熟又小心翼翼的姿態。
將麵具一寸一寸貼合在自己的臉頰上,手指沿著邊緣細細摩挲,確保毫無破綻。
眨眼間,鏡中的麵容已全然變換,再搭配上一襲特意挑選、與蕭雲往日風格相仿的素雅裝束,整個人從身形到氣質,竟都有了七八分相似。
兔子以最快的速度從船艙離去,趕到乾隆身邊!
乾隆乍一眼望去,心神猛地一顫,剎那間竟有些恍惚,仿若站在眼前的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雲兒。
可僅僅一瞬,他那曆經風雨、洞察人心的銳利雙眸便穿透表象,看清了這不過是一場精妙偽裝。
隻因那雙眼睛裏,尋不見半點情侶間獨有的繾綣情誼,取而代之的是下屬對上位者純粹的敬重。
“跟朕去江邊赴約。”
乾隆沉聲道,語音雖平穩,卻難掩其中的急切與決然。
兔子微微躬身,應了一聲,旋即與乾隆並肩邁出堅定步伐。
駿馬嘶鳴,似是知曉此番出行肩負重任,迫不及待要奔赴戰場。
二人飛身上馬,韁繩在手中狠狠一勒,胯下駿馬吃痛,撒開四蹄,裹挾著滾滾煙塵,向著江邊風馳電掣般疾馳而去。
一路上,風聲在耳邊唿嘯如鬼哭狼嚎,馬蹄踏地揚起的沙石如暗器般四散飛濺。
可乾隆與兔子的眼神卻愈發堅定,猶如兩柄出鞘的利劍。
直直刺向江畔那未知的險境,心中唯有一個信念:救迴小十五。
江邊
暮色像一塊沉甸甸的黑布,緩緩地在天邊鋪展開來,將江畔籠罩在一片壓抑的靜謐之中。
巴郎如同一尊冷峻的雕像,穩穩地坐在江邊一塊突兀的巨石上。
他身側,年僅兩歲的小十五——永琰,眨巴著那雙清澈無辜的大眼睛,小臉蛋被江風拂得微微泛紅。
永琰稚嫩的童聲率先打破了這份寂靜。
他歪著腦袋,奶聲奶氣地問道:“你是誰呀?為何要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