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家在朔國是做什麼的?”陸卿聽到這裏,忽然開口問。
祝餘朝門口看一眼,符文符籙就好像是兩尊門神一樣立在那裏,有他們在,朔王府不會有人能輕易靠近,這讓他們幾個說話也方便了很多。
“龐家原本是朔國地界內最大的鐵器鑄造商人,還兼有一些別的產業,在父親繼承了王位之後,又逐漸拿到了開采鐵礦的資格。”祝餘迴答得很簡略,但是也足夠清晰。
陸卿的眼神意味深長,了然地點了點頭,深深看了祝餘一眼。
祝餘從他的眼神裏立刻便明白了他沒有說出來的意思,微微皺了皺眉。
如果她沒會錯意,陸卿也沒有猜錯,那朔國的事情牽扯遠比他們以為的要大。
原本隻是覺得想要查清楚那些,自然是繞不開祝成這個朔王的,現在看來,可能比他們的預期還要更麻煩一些。
嚴道心有些無語地看著他們兩個人互相遞了個眼色就明白對方意思的模樣,用手指在桌上叩了幾下,將兩個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那我就有點好奇了,既然這個朔王妃娘家在朔國相當顯赫威風,自己性子又很霸道跋扈,看方才那個意思,好像平時盯你爹也盯得挺緊的吧?
那……你爹怎麼還會納了妾,生下這麼多庶出的子女來的?”
這個問題從一個長了一張不食人間煙火的臉,穿著道袍的道士嘴裏問出來,著實是怪異極了。
陸卿有些嫌棄地瞪了嚴道心一眼,又把視線投向祝餘。
鄙視歸鄙視,但不得不承認,嚴道心方才也算是問出了他的一個疑惑,他對這個問題的答案也蠻好奇的。
“我父親再不濟,也是朔國的藩王,雖然在四海五州之內,並不是最威風凜凜的角色,但至少在這一方土地上,也算是顯赫的,有很多人都想要巴結他、攀附他。”
祝餘幾乎要被他們兩個一臉好奇的模樣逗笑了,平時一個雲淡風輕,一個道貌岸然,裝的人模人樣,沒想到八卦起來的時候,比起尋常百姓也絲毫不遜色:“當年龐家押對了寶,借著父親的東風乘勢而起,在朔國境內風光無兩,自然也有人看著不順眼,也想要挑戰一下。
所以父親年輕那會兒,聽說不少人想要見縫插針地找機會,往他身邊、往朔王府裏頭塞人。
龐玉珍再怎麼跋扈,也做不到麵麵俱到,生怕一個不小心家裏麵就被塞進來了什麼別的女子,威脅到她的地位。
於是為了方便掌控,她就會主動安排自己的人在父親身邊,給父親做妾。”
她歎了一口氣:“就像我娘,她原本是龐玉珍的陪嫁丫鬟,老實巴交的跟在龐玉珍身邊伺候,本來希冀著年紀到了,龐玉珍會從王府中挑一個得力的下人許配了,這輩子隻要盡心盡力伺候好主子,也算是在王府裏麵安安穩穩度日。
結果人算不如天算,在龐玉珍懷了我那嫡姐祝凝的時候,外頭的人動了心思,三天兩頭想要塞人進來。
於是她為了防著外人進府,便從自己的丫鬟裏挑了我娘這個長得最漂亮的,主動抬做妾室,送給父親,父親也明白龐玉珍的意思,欣然接受之後,也把外人的討好拒絕掉了。
之後龐玉珍每次懷有身孕的時候便會故技重施,所以才有了我們那幾個庶女姐妹。”
“姐妹……”嚴道心覺得祝餘這話聽起來很值得玩味,“你們家沒有庶出的兄弟?”
祝餘搖搖頭:“沒有,不知為何,能夠健健康康被生下來的都隻有庶女而已。
聽說先前有過幾個妾室要麼肚子裏的胎兒沒有保住,要麼大的小的都沒了,總之沒有庶出的子嗣能夠順利出生。”
嚴道心冷笑一聲,看了看陸卿:“我本以為藩國不至於如此,沒想到竟然和宮裏麵一樣。
這麼看來,我倒是還看輕了周圍那幾個藩國當中醫官、郎中的本事!
醫治個疑難雜癥不見他們藥到病除,幫人家診出肚子裏是男胎還是女胎倒是蠻有一套的!”
“朔王有幾個嫡子?”陸卿問。
“三個。”祝餘豎起三根手指,“兩個比祝凝和我略大幾歲的,還有一個最年幼的,今年還不到十歲。”
陸卿點點頭,又問:“那龐家呢?”
“龐家?”祝餘愣了一下,她過去還真沒有在意過這些,現在冷不防被問到,還得仔細想一想,“他們家子弟眾多,一問我有多少嫡出子孫,我一下子還真說不清,總之是人丁興旺就對了。”
陸卿揚起眉毛,似乎這個答案正符合他的猜測,他話頭一轉,又問:“方才你說,你娘親每天早上還要去朔王妃房中伺候?”
祝餘托著腮,歎了一口氣,想到自己的娘親苗氏,她的心中終於泛起了一點點的溫情,同時又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龐玉珍雖然安插了自己認為安心穩妥的人在父親身邊,但凡是能夠替父親生下孩兒的妾室,都會被她盯得死死的,嚴加防範。
娘親她跟在龐玉珍身邊伺候了很多年,對她的性子自然是十分了解。
自打生下了我之後,她便再也不敢做出任何能夠取悅或者討好父親的事情,絕對不做任何可能被視為爭寵的舉動,在父親麵前也是極力維持著一個木訥的樣子,唯唯諾諾。
總之就是父親不喜歡什麼樣子的女子,我娘她便讓自己表現出什麼樣子來。
除此之外,每天早上,父親早早就會到兵器監去,我娘會在他離開之後,去王妃那裏伺候,就像沒有做妾之前,還在她身邊做貼身丫鬟一樣。
經年累月之後,娘除了我之外,再沒有孕育過任何子嗣,父親嫌她木訥無趣,對她早就再提不起任何的興致,不理不睬。
但是龐玉珍倒是放心了許多,不會再繼續盯她,防著她。
尤其是後來,父親奉旨將我嫁去了錦國,娘身邊一個人都沒有,龐玉珍就更加沒有了什麼顧忌,反倒不知道是同情還是可憐我娘,從我準備起程那會兒開始,對她都要比平日裏更加寬厚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