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挨的河麵是凍結的堅冰,反射著銀亮的光芒。
但一指之隔,是綠樹成蔭,地麵碧油油的草地,草葉上還有一滴滴霧珠。
河裏的白色霧氣盤繞在樹林裏,幽深,靜謐,昏暗,恐怖。
楊峰討好的在劉統領耳邊介紹道:“這裏便是獻祭林,我們北川的老百姓但凡有求山神老爺保佑,以及祭拜過世親人,許願,拉紅線求姻緣的,都要來這裏祭拜莽山山神。”
劉統領心頭驚駭,暗中抹開神眼,看見的依然是一片乳白霧氣,縹緲如仙。
再釋放出神識,一股威力朝著林子壓過去,卻沒有感觸到一絲毫的妖氣。
這個地方就是普通的一座祭神林,給凡人一個精神依托的場所。
槐樹上掛滿了紅布和簽牌,矮枝上拉的都是紅線,觀察一番,竟然有了一種神靈敬仰的莊嚴肅穆感。
他心說這裏難道真的會有神仙不成?
腳下便走進了一步,楊峰跟後,指引著,“前邊有山神老爺的金身,老爺們可前去祭拜,隻要說出了心願,神君許可了,便可繼續往前。”
“有這麼神的?”劉統領藝高人膽大,便嗬嗬一笑,再走進一步。
後麵的人看見統領往這邊進,依次圍攏過來。
驀然間劉統領拔刀出鞘,一刀橫架在楊峰肩頭,麵無表情道:“若要祭禮送神,你替我們獻了便是,走前!”
楊峰一步不敢動,全身抖得要哭出來。
劉統領朝後一腳把他踢進林子。
楊峰摔在樹下,抱住了頭嘶聲大叫:“這祭禮要童子之身,若非童子,汙了神君老爺,神君降罪,我們村,全村人都要陪葬。”
邊上的人此時才反應過來。
一個黑衣人搶上前一步,往楊峰身上就踢,怒罵著:“你他媽的想讓我們過來喂這妖怪,還說拜什麼山神?老子現在就砍了你,拿你血去祭。”
楊峰腦袋在地上磕的咚咚響,大喊:“我沒有騙你們,要進古鏡川,必須要拜這神君,沒有祭禮,神君不許任何人進去打獵,一準全部喂妖,你們相信我?”
“那好,我問你,隻要獻了這祭禮,是不是我們進去幹什麼都成?”
“神君護佑北川,其中就包括了獻祭禮這一條,隻要是童子血便可。”
“害人之物,還把神字掛在嘴邊。”
劉統領冷笑一聲,手上結印,一陣靈力控製祭神林,盤繞一周還是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他畢竟謹慎,便問楊峰,“那山神在何處?”
楊峰手足並用的爬過去,扒開遮擋的紅布,眾人凝目一瞧。
原來槐幹披紅,是遮住了神靈儀容,那樹幹上有兩人高的一張大臉。
劉統領執刀走近,看清楚這大臉是在樹皮上雕出來形貌,再讓樹皮生長,慢慢雕磨,最後形成的這個圖像。
圖像十分模糊,眼皮閉合,嘴巴兩邊兩顆獠牙彎曲向下,額頭上雕出一支角,雙耳垂在肩頭。
這個造型如果沒有這兩顆牙齒,細雕一下,倒有些彌勒的樣子。
但現在在這山上,陰森森的一片樹林,白霧繚繞,四周寂無聲息,腦袋上方掛滿一條條紅布,看見這張臉,絕對沒有人會覺著慈祥。
這就是鬼氣森森的一張鬼臉。
楊峰自顧趕快的跪在樹前,虔誠膜拜,嘴裏念叨著:“山神老爺!您千萬別怪罪,我也是被逼的,我家裏老娘生病了沒錢醫治,等著這十兩銀子去救命,求山神老爺開恩?”
原本顧振躺在袋子裏麵,對外麵不聞不問,閉目養神。
聽見了楊峰這幾句話,心頭倒有些觸動。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楊峰敢接這差事,不就是準備了讓自己來獻祭。
祭神林,需要童子獻祭鮮血,這一撥人,唯一的童子隻有十五歲的顧振。
楊峰之前對他好,大概也是心生愧疚。
隻是不知道他今天來了,能不能拿著十兩銀子安安全全的迴去?
劉統領圍著人臉轉來轉去,其他人訓練有素,隻有五人進了林子,其他人散在河邊,十九個下屬裏裏外外都搜索了一遍。
河邊又撿到指路信物,一個黑衣人趕快進來稟報。
這下劉統領臉色更黑。
“我再問你一遍,這祭禮要如何獻?”
不等領頭人發話,剛才打人這下屬把刀尖對準楊峰背心。
“你敢說錯一個字,我現在就拿你的血去獻祭。”
“童子血,要用童子,沒有用的,不是。”楊峰嚇的語無倫次。
“孬種!”下屬又狠狠一腳把他踹翻,舉刀就準備砍。
劉統領咳了一聲,慢聲道:“先留著他。”
這時外麵又有人發現指路的箭頭,劉統領已經準備放棄這個獻祭林,跟隨箭頭指示走了。
但又有所思,便把顧振從袋子裏麵抓了出來,一句話不說,直接上刀往他手臂上就割了一個口子。
隨後把人往大臉上一推。
顧振還被繩子捆著,身體撞在樹上,正好是傷口處碰觸到樹,血跡便染在樹上。
那下屬冷笑著,把他從樹上拉過來。
所有人都看著樹,全神戒備,連楊峰都不敢出聲。
過了一會兒,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下屬以為是血不夠,把顧振半邊身子貼上去,使勁往樹上去擦。
汙血塗的大臉上一片猙獰。
塗過了,還是什麼事都沒有。
劉統領此刻才走過來,伸手往大臉上摸,手感就是粗糙的樹皮,還有凝結的冰霜,寒氣沁肌。
眼神冷冷望了楊峰一眼,劉統領下命令道:“出發!”
下屬爆了一句粗口,一刀砍在大臉上,正好把鼻子砍出痕跡,他便再砍一刀,把鼻子部分的樹皮削掉了一塊。
轉身走時,感覺後背陰森森的。
下屬便迴頭,正好迎上一雙眼睛陰冷冷望著這方。
這人打了個寒顫,心說這雕像刻的這麼詭異,怕不是想要故意嚇人?
劉統領從積雪樹枝後麵鑽出來,便覺著後麵有些聲音。
他連忙轉身,隻看見楊峰扶著這小孩跟在他身後,兩人神情驚惶,小孩腳下還踢了一下。
便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等他走出來站定了,才發現不對勁,跟著他進去的五個人沒有出來。
築基五層的高手畢竟有底氣,神識彌漫四周,手中刀子一個力劈,把擋在前麵的這棵堆滿積雪的大樹直接劈飛。
冰雪爆開的後麵,空空蕩蕩還是那片榕樹林,根本沒有任何人。
但是原本擋住大臉的那些紅布都懸在半空,巨大的臉上,一雙狐目眼波妖媚,柔的像是要汪出水來。
而這大臉的嘴角往兩邊上翹,笑容可掬。
鼻子從中間部位被兩刀砍掉一大塊,臉從上下扭曲分開,那種邪魅,說沒有妖,鬼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