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四處活動探案底 組織審查被隔離


    單局長本想跟表姑打個電話問問情況，又怕引起表姑父的懷疑，反而惹出事來。想來想去，他覺得還是先從外圍打聽比較合適。於是接連打了幾個電話，政法委的，信訪辦的，好在原來都是汪明辰付書記分管，自以為比較仗己，說話可以隨便一些。後來連汪副書記的秘書都找到了，卻一無所獲。


    一連過了幾個最苦悶的日子。這天傍晚，剛下班迴到家裏，就聽到電話鈴響了起來。單局長忙著拿起話筒，一聽是梁主任，忙道：“是梁主任梁老兄？我正說瞅個時間請你坐坐哩，你正好打電話來了。那就直接到我家吧，這旁邊有個飯店，咱們搞兩杯。”梁主任道：“今天不行，別人約好了飯局，他們還等著我呢。我還在辦公室，順便跟你講一聲。他們調查的地方是穎遷縣，我看差旅報銷單是這麼填的。不知道跟你有沒有關係？你心中有數就行。”便掛了電話。


    單局長心頭又是一震，正是穎遷縣，靠著一個在組織部工作、曾經患難過的弟兄，幫忙把檔案改頭換麵，才使自己調到齊興，以全新的麵目出現。現在已經查到了穎遷，說明是針對自己無疑了。一旦查出真相，不僅自己倒黴，還要牽涉到其他人。


    目前，他能夠想到的救命稻草隻能是汪副書記，知道不能再猶豫，無論如何也得找他幫忙：畢竟是綁在一根繩上的螞蚱，隻要自己出了事，與他也脫不了幹係。想到這裏，他毅然拿起電話，撥通了表姑家。


    聽到表姑的聲音，忙問道：“是小姑，姑父在家嗎？”隻聽劉科長一改原來溫柔的聲調，直截了當道：“是單祿？還找你姑父呢，找他也沒用。這一次你姑父保不了你！”


    單局長立即明白了意思，忙問：“小姑，既然你們知道了，怎麼不提前告訴我一聲？”劉科長沒好氣地道：“還提前告訴你呢，你以為你姑父是神仙？他也是才知道的，迴到家撒了一通氣。晚上又開什麼會，剛走。看樣子事大了。我正著急，就說跟你打電話哩。這樣吧，電話裏也說不清楚，趕快來一趟。”單局長不敢怠慢，放下電話，直奔表姑家而去。


    劉科長給他開了門，單祿進來，劉科長便把門插上。到了客廳，開了燈，劉科長一邊關門，一邊嘮叨：“這個甄書記，成心是跟你姑父過不去。這樣的事情，都屬於落實政策辦公室這一塊，本來是汪明辰負責的，可是查你這件事，居然連個招唿也沒打。”


    二人坐了下來。單局長看著她那鐵青的臉色，問道：“那、那是哪裏查的呢？”劉科長道：“聽說甄書記直接簽給闞主任的。老闞雖然是副主任，他是紀委副書記，不是還掛著個清理三種人辦公室的主任嗎？就直接安排人查了。這就說明你的事情可不是一般的案子。”


    她問單祿：“你的消息真靈通，連我們都不知道，你是怎麼知道的？”單局長道：“他們辦公室的人告訴我的，隻是報個信，其他的情況也不知道。”


    劉科長歎氣道：“這下子完了，你的案子基本定了性，起碼屬於‘三種人’。”單局長著急地道：“什麼，定性了？不是剛剛開始查嗎？”劉科長道：“你知道什麼時間查的？今天都開匯報會了，闞主任才請他參加，汪明辰畢竟是分管這一塊的。”


    單局長懷疑地問道：“開匯報會，說明調查結束了？”劉科長道：“什麼結束了，不是跟你說了嗎，才開個匯報會。他們這一次把你的事情都查出來了，要不是你姑父說了話，還不知道下麵能查到什麼程度呢？”


    單局長故作鎮靜道：“還能查到什麼程度，我有什麼事情被他們查出來？”劉科長瞪了他一眼，罵道：“呦——你他娘的還長精神了，裝不知道是吧？你檔案再改，在齊陽縣當造反派，在麻湖學習班出人命，你覺得能瞞得過去嗎？穎遷縣雖然跟這裏不是一個地區，可是現在交通這麼便利，你以為改了檔案的事情查不到嗎？連你在老家單橋拐了站長老婆，在穎遷縣強奸女知青的事，人家都給你查得清清楚楚。還想瞞我是吧？”


    單局長最提心吊膽、最怕出現的事情終於浮出水麵，而且是在他最信賴、最依靠的表姑口中說出，使他始料未及。他根本想不到會查的這麼快，這麼全麵。前半生最缺德的幾件事全暴露無遺，真的是擊中要害，掐中了他的死穴。


    他明白這些事都是表姑父在匯報會上剛剛聽到、迴到家才發泄給表姑的。他本來還指望表姑跟表姑父做工作，為自己消災呢，現在看來，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也變得沒有指望了。顫顫巍巍道：“查的這麼快。這、這哪兒有的事？”


    劉科長氣憤地罵道：“還他娘哪有的事呢？你讓我怎麼說你，有本事找調查組問去呀？最不該的是，你竟然把那麵唐鏡的事情承認了，你是想出賣你姑父是不是？”


    單局長正在驚慌失措，被他這一問，更是腦袋膨脹，忙道：“哪裏的事？我、我什麼時候承認唐鏡的事了？”劉科長咬牙切齒道：“不提那麵鏡子我還不氣。怪不得你來換鏡子，我現在才知道，你從哪裏找兩個破玩意，就是為換迴原來那麵鏡子，還給那個姓豬的，給自己消災，你說是不是？”


    單局長聽她把這事也揭穿了，心裏更加恐慌。他知道表姑是怕這麵鏡子牽連到姑父，這可是他們兩口子最不能容忍的。這個關鍵時刻不僅不能承認換鏡子的目的，更不能出賣現在還用得著的‘靠山’。於是道：“小姑，沒有的事，絕對沒有的事。我再混賬也不可能不分親疏。那一次真是去送鏡子，哪能是換鏡子呢？當時跟你說了，別人好不容易弄來的鏡子，其實我又不懂，就覺得比原來那個還大還好，真是孝敬你們的。這事也怪我老婆，要不是她多一句嘴，哪有什麼換鏡子的事呢？這件事跟姓豬的根本沒有關係，我給您送鏡子時候，還沒跟他發生什麼事哩。你可不要胡思亂想！”


    劉科長知道他在撒謊，沒好氣地道：“你還狡辯？人家告狀信上寫的清清楚楚，而且也調查姓豬的兩口子。你不但拿了人家的鏡子，還跟他說鏡子送人了，你要是沒承認，姓豬的怎麼會逼你要鏡子？”


    單局長一時不知道如何解釋，臉色漲的通紅，結結巴巴道：“我、我怎麼說呢？我確實拿了他的鏡子，是那個姓豬的逼著我才承認的。不過小姑，我隻是承認收了他老婆的鏡子，其他真的什麼也沒說。現在我都後悔死了，說什麼也不該承認呀！”


    劉科長數落道：“你承認收了她的鏡子倒也沒關係，那個時候都在‘破四舊’，收的東西多了。你就隨便說一句，砸了、扔了、丟了、反正是沒有了，怎麼不行？為啥非要說送人，還居然說送給當官的了，人家不會聯想嗎？”


    單局長聽出了她話中的意思，忙解釋道：“沒有、沒有，誰說送給當官的了，那不是胡扯嗎！小姑哎，你怎麼還不相信我呢？常言說，生身沒有養身重，我單祿能混到這一步，全靠你們提攜；你們對我恩重如山，我就是出賣親生父母，也不敢對你們兩口子說半個不子！我又不是憨子傻子，這麼敏感的事，我說送誰不好，怎麼會說送給當官的了呢？”


    劉科長冷冷的問道：“真沒那樣說？”單局長被追問的眼睛不敢看她，搖頭道：“真的沒有，絕對沒有，肯定是他們瞎編的。”劉科長好像鬆了口氣。道：“我就說呢，不會連這點頭腦都沒有。”單局長道：“對對對，可能嗎？”


    劉科長突然臉色一沉，惡狠狠道：“別他媽的可能不可能，現在看來你不是不可能，而是不可靠。實話告訴你，你就是真說了這些混賬話，也得給我咽迴去。就照我說的那樣，那個鏡子砸了、扔了、丟了、上繳了都行，就是不能說送人了。不然的話，你就跟汪明辰去對質好了！”


    單局長徹底崩潰了，撲通跪在地上，道：“我的親姑娘，我敢嗎？你不相信我，我隻能對天發誓了。無論到什麼時候，無論發生什麼事，我要敢說一句對不起你們兩口子的話，我就不是我娘生的，天打五雷轟！”劉科長喊道：“這是幹什麼？起來起來。誰要你發誓了，發誓有個屁用？”


    單局長爬了起來，坐在沙發上，抹著頭上的汗，道：“小姑，無論如何，還得求姑父救我。”劉科長瞪著眼，慢吞吞地道：“你也別想有什麼奢求，能保留個飯碗就不錯了。”


    單局長忙問：“這、這是什麼意思？”劉科長道：“什麼意思還不明白？人家查的已經很清楚了。汪明辰再氣你，也不能胳膊肘子往外撇，還是得想辦法為你開脫。可這個案子是一把手交辦的，他也不敢搞得太明顯，隻能見機行事。調查組對你屬於‘三種人’的問題已經定案了，篡改檔案的問題也查清了。就憑這兩條，你還能再幹下去嗎？”


    單局長盯住劉科長，沒敢吭聲。劉科長繼續道：“你辦學習班還出了人命案，幸虧幾個當事人不好找了，在家的兩個都不承認是打死的，估計也不太好查。所以，老汪就抓住這一點，想來個先斬後奏。他覺得晚處理不如早處理，趕緊把你處理了，隻要能跟一把手匯報掉，就有可能不再往下追。這樣，案子不就結束了嗎？不然的話，那可是刑事案件，不管誰打死的、逼死的，都是你指使的，查出來起碼得坐大牢。還牽扯女知青的事，都是該判刑的罪。”


    單局長瞪著驚恐的眼睛，問：“既然姑父要早處理，咋處理呢？”劉科長道：“本來汪明辰不該發言的，案件又不是他負責。可他還是提出處理意見，他說這是甄書記交辦的案件，要從嚴從快從重查處，能定案的就定。學習班整死人的問題，雖然當時定性為畏罪自殺，但是，從現在的觀念來看，無論被害人怎麼死的，具體負責人都脫離不了幹係。還有改檔案的問題，性質都比較惡劣，完全喪失了黨性原則，他建議開除你的黨籍，開除黨內外一切職務。他在會議上說從重從嚴，就是讓別人看他的態度，意不在言表。實際上就憑三種人、改檔案兩件事，這樣處理也算輕的，你要理解你姑父的一片苦心！”


    單局長兩手抓住頭發，頓時絕望的哭泣起來，喊道；“小姑，我這一輩子不就完了嗎？”劉科長道：“怎麼能叫完了呢？這樣處理隻要能結掉案，你就是天大的幸運。給你保留著工資，夠吃一輩子的，還要怎麼樣？要不然，再接著往下查，不知道會查出什麼結果呢？”單局長抽泣著道：“還能查出什麼結果，我還能有什麼事呀？”


    劉科長看他沮喪的樣子，罵道：“哭什麼哭，還是個男人嗎？跌倒了還可以再爬起來，哭有什麼用？”單局長抹著眼淚道：“上哪兒還能爬起來，都這個年齡了？”


    劉科長也不再勸他，厲聲道：“好了好了，反正自己的事情你自己知道，這兩專案組的人會跟你見麵，組織上也會找你談話，態度會影響對你的處理決定，千萬不要再胡說八道。”


    單局長從沙發上慢慢站起來，也不答話，踉踉蹌蹌朝外走去。劉科長也站起來，又囑咐道：“他們調查那個鏡子的事，我跟老汪可沒見過你什麼鏡子，你要想好了！”


    劉科長看他雖然停住腳步，可連應也沒應一聲。不由得罵道：“什麼熊樣子，跟我賭氣是不是？”單局長這才慢慢搖搖頭。劉科長又問：“我說的話你沒聽見沒有？”單局長隻得點頭道：“聽見了。”


    劉科長把他送到大門口，小聲道：“最近不要過來了，有事我晚上會給你打電話。”


    劉科長正要關門，單局長轉臉問她：“我明天還去上班嗎？”劉科長猶豫一下，隨後道：“怎麼不上班？現在又沒人通知你。”單局長這才答應著走了。


    果然第三天，單祿便被辦案人員約談，並對其采取了相應措施。接著，縣紀委和有關部門領導到工商局召開大會，宣布了對其實行隔離審查的決定。大會還宣布由工商局副局長韓偉臨時主持工商局全麵工作。


    這個決定的宣布使工商局像炸開了鍋，誰也沒想到工商局會出這麼大的事情。前段時間豬淨壇大鬧工商局，引起上下一時騷動，議論紛紛，褒貶不一。熱點似乎剛要冷卻下去，突然又釋放出這樣一個重磅消息，簡直是爆炸性新聞，很多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麵對組織決定，有的人高興異常，有的人呆若木雞。特別是跟單祿有瓜葛的一幫人，怎麼也想不到姓豬的在大院裏惡毒攻擊單局長後的短短時間內，竟然讖言成真，會出現這樣令人難以置信的結果。還有幾個副局長更感到意外的是，這個平時不聲不響、排名在自己後麵的韓副局長，卻突然走到了前臺，馬上就要在自己麵前唿風喚雨了。


    每個有頭有臉的人物都有一定的社會關係，他們通過各自的路子打聽後，非常驚訝，這竟然是汪副書記的主張。內部的人都知道單局長跟汪付書記的特殊關係，他也是靠汪付書記提拔上來的。既然單祿出了事，自己救不了他，那起碼也應當按照常規，安排排名在前的付局長主持工作，怎麼會把這樣的機會送給一個始終站在單祿對立麵的人呢？


    其實，這正是汪副書記的城府所在。當時調整王銳局長的職務，後來又提拔了單祿，畢竟得罪了一些人。雖然自己是在背後操作，但也瞞不住明眼人。社會上還是出現一些風言風語，對自己的聲譽有所影響。好在當時畢竟不是分管組織工作的，現在大權在握，正好順理成章地把責任全推給上一任班子，以顛覆那些別有用心人的感觀。


    既然單祿保不住了，他把這件事情倒迴來做。提名讓原來的工商局局長、現在的政辦副主任王銳迴去兼任工商局長。這樣，既可以平息、起碼可以淡化對原來調整王銳時的負麵反映，也想趁機撇清自己與提拔單祿的關係。而且在跟一把手匯報時，可以一目了然：所有責任在於上一屆領導，自己現在做了正本清源的工作。


    可是組織上找到王銳談話時，王銳感謝組織的信任和關心，卻推辭說自己年齡偏大，便推薦了年輕、有學曆而且懂業務的韓偉副局長，汪副書記給了他這個麵子，並在常委會上通過。


    單祿“出事”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全城，信主任聽說後，恐怕傳言有誤，還親自跑到工商局找熟人問了個明白。迴到商場便給高翠蘭打了電話，告訴她單祿被隔離審查的消息。


    到了秋高氣爽的季節，酒店的生意好了起來，特別是遇到紅白喜事訂桌，客人會爆滿，有時候還要在外麵加桌。人手不夠，高翠蘭又臨時找了兩個洗碗工。豬淨壇也閑不住，自願當了整理房間的清潔工。


    高翠蘭得到消息，連忙跑到後麵，告訴了正在房間打掃衛生的豬淨壇。豬淨壇感到意外，沒想到這麼快就把單局長給抓起來了。忙放下手中的活計，問道：“真的？”高翠蘭道：“這還會假？信書記打的電話，他是專門跑到工商局證實了的。”豬淨壇高興地攥著兩個拳頭道：“太好了，還是一把手說了算。真沒想到，這麼快就把這個狗日的抓了！”


    他突然想起鏡子的事，又問道：“哎——你光說單祿被抓，鏡子要迴來沒有？”高翠蘭道：“信書記隻說他被抓，還、還什麼關門審查了。我隻顧高興，也忘了問鏡子的事。”


    豬淨壇埋怨道：“看你，這麼大的事都不問？”高翠蘭道：“不妨不妨，我再打電話問就是了。”豬淨壇道：“你要打電話，別光問鏡子的事，還是把他叫過來吧。這麼大的喜事，咱們得在一起賀賀！”高翠蘭道：“行行，反正中午忙過去了。——對了，還有小鄒慧，多虧這個大妹子，我去打電話叫他們都過來，也好把事情都問清白。”說著，快步走了出去。


    可是高翠蘭打電話找不到鄒慧，接電話人說她早上就下鄉了，可能沒迴來。高翠蘭急得一會兒打一遍電話，一直聯係不上她。


    正在吧臺前著急，突然看見鄒慧提著個包來到了酒店，高翠蘭驚喜地喊道：“大妹子，看著像你，還真的是你？”鄒慧道：“高大姐，怎麼啦？我變了嗎，不是我是誰？”高翠蘭埋怨道：“你可是真難找，打幾次電話都說你不在，我以為今天找不到你呢，哪能想到你自己來了！”正是：


    金蟬脫殼變色龍 疏通環節使動風


    罪孽沉重能升官 成事在於會奉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