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景樓的背景,其他人不清楚,他永嘉侯府也不知道?
那可是天策府。
而天策府代表的是什麼?
從建立之初,天策府就代表著皇權,他不是三省六部,但他就是皇權的延伸。
而永嘉侯三公子,一個蠻夷之輩,居然敢在皇權的延伸範圍之內鬧事?
扯犢子吧。
就算是想要去給魏王諂媚,這也多多少少有些不知好歹了。
要麼就是蠢,要麼就是壞。
所以沈無名說出這個計劃的時候,女帝早就心中有了盤算。
不僅僅是為了對付魏王,更是為了以此來敲打一下西北蠻夷。
若是沒反,證明他們懂事。
若是反了,那也正好,讓他們嚐一下女帝的鐵拳!
“朕既然讓你負責這個事情,而且還動用了三法司,應該不用朕再三強調了吧?”
女帝淡淡道。
韓延壽心頭一凜,連忙道,“是微臣愚鈍,沒能領悟陛下的心意。”
“即使如此,那微臣知道怎麼辦了,區區西北蠻夷,又有何懼哉?”
“但此案恐怕牽扯到魏王府,不知……”
韓延壽雖然口口聲聲說自己愚鈍,但實際上,他可是一點都不愚鈍。
這會兒來女帝這裏試探心意,不僅僅是因為西北蠻夷,同樣包括魏王府。
上一代魏王可是泰安帝的親弟弟,什麼概念?和女帝也就隻隔了一層的血脈?
甚至可以這麼說,在女帝把自己的親兄弟都給清理完之後,魏王就是皇室血統最濃鬱的男丁之一。
女帝要是沒有個子嗣,到時候駕崩了,魏王說不定都有繼承皇位的可能性。
所以要不要查?
女帝沒有說話,隻是拿起毛筆,批閱著手上的一份奏折,沉默不言。
韓延壽微微鞠躬,就保持著這個姿勢,一動不動。
反正他是法家高人,就是讓他在那裏躬個一天兩天,都不帶脖子酸的。
足足過了一刻鍾的時間。
女帝這才放下手上的毛筆,然後將一封紙扔在了他的麵前。
隨即轉身離開。
韓延壽連忙上前撿起紙,隻見正中間寫著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上不封頂!
在封建時代,上不封頂的意思肯定不是能隨便查的,但意思就是說,皇權之下,都可以查。
哪怕就是牽扯到親王,牽扯到宰相,都有著女帝給他撐腰。
“魏王啊……倒黴嘍。”
韓延壽心中暗歎一聲,不過麵上不動聲色,隻是將這封紙的墨跡吹幹。
隨後揣在兜裏,朝著外麵走去。
來到宮外的時候,手下刑部侍郎已經在等著了,匯報著案件的最新進度。
簡而言之,根據種種蛛絲馬跡,最後都將線索鎖定在了永嘉侯三公子的頭上。
“不僅是其他證人的證詞,還包括今天報案的人,都是跟他有關。”
“那些前去薛延彌府上的人,也都是永嘉侯三公子親自去邀請的。”
刑部侍郎匯報道。
“有意思!”
韓延壽忍不住挑了挑眉,這背後到底是為了什麼?真的是在密謀?
又或者是……內鬥?
韓延壽已經嗅到了一絲陰謀的氣息,不過這對他而言,並不重要。
隻需要把案子查清。
現在擁有三法司的他,就像是貓戲老鼠一樣,隻需要層層抽絲剝繭。
最後的真相,就會像洋蔥的心一樣,一層一層揭開,最後暴露在麵前。
中間些許刺鼻的味道,也隻不過是增加了破案的趣味罷了。
作為法家的高人,韓延壽並不喜歡破那種太簡單的案子,沒有樂趣。
“那就先抓捕永嘉侯三公子吧,一個小螞蚱,蹦那麼高幹什麼?”
韓延壽語氣中帶著輕蔑。
無可否認,永嘉侯三公子的身份,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都是人上人。
但刑部尚書是站在金字塔最頂尖的那一小撮人之一。
即便是放眼整個中原和草原,韓延壽都絕對稱得上是一個大人物。
如果不是他修行法家,對於其他政事並不擅長的話,說不定還能爭奪一下宰相之位。
當然,過些年的事情了。
片刻之後,三法司的人就已經將永嘉侯府團團包圍,韓延壽親自督陣。
“破門!”
他一聲令下,幾個刑部高手就已經衝了出去,抬手間,一串神輝灑落。
如同炮彈一樣,瞬間就轟在了永嘉侯府的大門之上,瞬間大門炸飛。
無數碎屑朝著四麵八方飛舞,這麼大的動靜,早已驚動永嘉侯府之人。
好幾個高鼻深目的異族之人從中湧出,“什麼人,敢冒犯……”
護院頭領正打算開口,就發現麵前站著清一色的三法司高手。
每一個人都氣息極為強大,如龍似虎,目光如同鷹隼一般盯著他。
最前方的那人……身上更是穿著大紅官袍,這可是三品以上的待遇。
“臥槽!”
那護院頭領話沒說完,就戛然而止,咽了咽口水,感覺自己的小腿肚子都在發抖。
他們雖然是西北蠻夷,但是來到了京城,自然也認識京城的規矩。
刑部尚書的威懾力,根本不用他們多言。
“搜!”
韓延壽根本沒有跟他廢話,一個字吐出,所有高手就如同老鷹一樣朝著裏麵撲去。
片刻之後,刑部侍郎臉色陰沉地從裏麵走了出來,身後還跟著四個人。
四人抬著一輛擔架,擔架上麵蒙著白布,應該是一具屍體。
“出事了。”
刑部侍郎臉色陰沉,“我剛才進去之後,永嘉侯三公子就已經死了。”
“而且在現場還留下了一塊腰牌,不出意料,就是魏王府的。”
顯而易見,證據都已經給他們整齊了,隻需要乖乖去魏王府抓人就是了。
韓延壽臉色又青又白,他突然感覺自己像是被人耍了。
魏王府的人就是再沒腦子,也不可能出來執行任務的時候,把腰牌搞丟了。
再退一萬步說,就算真有這個風險,他們為什麼出來執行任務要帶腰牌?
殺掉永嘉侯三公子這是什麼很光彩的事情嗎?還要留下如此明顯的證據?
“對方這是在添油加醋,想讓我們去和魏王府死磕啊。”
刑部侍郎砸吧砸吧嘴,很明顯,這麼明目張膽的手段,他不可能看不出來。
“問題是,咱們還不能不去。”韓延壽臉色冷冷道,“證據已經在這裏了。”
“不管到底跟魏王有沒有關係,咱們現在都必須去,問魏王要個說法。”
畢竟大家都知道,西北蠻夷跟魏王府之間的關係極為親密。
尤其是入朝為官的這一批。
所以他剛才在禦書房的時候,就已經問過女帝,要不要查下去?
而女帝給出來的答案也很簡單,那就是上不封頂,他又能如何?
或者說,女帝也清楚這背後可能牽扯到魏王府,就是要為王府倒黴。
這是韓延壽領悟到的意思。
法家之人,依賴官府。
這也是諸子百家之間,有些算得上是幾乎明牌的忌諱吧。
比如說道家佛家,就跟宗教神權結合在一起,指定是要成立道派的。
而儒家法家兵家,就和朝廷皇權結合在一起,指定是要入朝為官。
如此一來,法家之人不僅要學會執法,更要學會怎麼在官場上麵混。
韓延壽作為刑部尚書,自然明白這中間的關節。
“所以就是說,這背後的人,很有可能跟女帝有關係……”
韓延壽再朝著魏王府趕去的時候,臉色陰晴不定。
毫無疑問,暗中的那些人,就是在把他們這三法司玩弄於股掌之間。
韓延壽不是沒有反擊的能力,更不是沒有去查個水落石出的勇氣。
可問題是,女帝。
隻有站到北漢巔峰的那一批人,才真的清楚女帝的威懾力。
女帝把一些東西拿到朝堂上討論,他韓延壽還可以堅持法家宗旨與之相抗。
這也是潛規則。
那就是朝廷雖然是皇帝做主,但並不是皇帝的一言堂。
世家大族和官員,本身就對皇權是一種製約,一種相輔相成。
但現在女帝沒有拿來討論,而是已經做好了安排,他要不要跟著走?
就在他思索的時候,已經不知不覺來到了魏王府。
看著眼前的高門大閥,韓延壽眼中閃過一絲嘲弄的笑容。
女帝把自己的兄弟都幹掉之後,而且一直沒有選擇帝婿,不少的皇室男丁都得意洋洋。
尤其是先帝兄弟的那些子孫,更是仗著血統,在京城胡作非為。
可以說,除了大理寺的人之外,那些人誰都不怕。
之所以害怕大理寺,也不是怕別的,僅僅隻是因為裴德本的個人威望。
換一個人來當大理寺卿,那這些皇室子孫,一樣敢在他們的麵前跳臉。
就連宗正寺、刑部和禦史臺,都根本管不到他們的頭。
而且從另一個角度說,這些衙門的人包括韓延壽在內,並不願意得罪皇室子孫。
畢竟女帝沒有自己的子嗣,也同樣沒有兄弟了。
像魏王這些人,說不定哪天就會被立為皇太弟,成為下一任的皇帝。
他們何必得罪?
隻是堂堂法家高人刑部尚書,如今隻能伏低做小,韓延壽怎能沒有怨氣?
“現在其他王爺不能動,但是魏王,倒是可以用來殺雞儆猴了。”
韓延壽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