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毅想要製作活字印刷，需要一位手藝好的匠人來燒製字塊，於是他把家裏的事情忙完以後，便迫不及待地帶上老管家出了門，準備到城裏去尋覓。


    二人沿著街道徐徐前行，沿途偶遇幾個或挑擔或擺攤叫賣陶器的，然而上前端詳後，其質量皆不盡人意，就連店鋪中兜售的陶器亦是乏善可陳。公孫毅心中不禁狐疑，他凝視著身旁的老管家，開口問道：


    “劉伯，這些商販所兜售的陶器怎會如此粗劣？不是坑坑窪窪，便是粗糙得猶如砂紙，甚至有些器物上還存有裂痕。咱們如今家中所用的器皿，雖無法與陶瓷相媲美，起碼比這些要光鮮亮麗、精致得多。而我們一路觀瞧的這些玩意兒，分明就是用普通的黃泥燒製而成，其質量之差，著實令人咋舌！也不知以前房主的那些器物都是從何處購置的？”


    劉管家腳步一滯，神色略顯窘迫：


    “大少爺，您所言這些我著實一竅不通，老奴對此地也頗為陌生，不若咱倆到前方打探一番吧？”


    身為一個資深老管家，諸多事宜都需少爺親力親為，他著實有些汗顏。


    公孫毅看出了他的囧相，連忙轉移話題：


    “無妨，我們再找一找，實在不行找人問問，無非是耽誤一點兒時間罷了，終究會找到的！”


    二人邊走邊聊，在街道的拐角處又發現一個售賣陶器的地攤，擺攤兒的是一位年近六旬的老者，此時陽光正暖，那老頭兒瞇著眼睛靠在牆角處似睡非睡。公孫毅並未出言打擾，而是走上前去，彎腰查看地上的器皿。老頭兒賣的東西非常齊全，大大小小的盆盆罐罐以及樣式不一的各種碗碟擺了一地，雖然花樣很多，別人家陶器存在的問題他依然有。公孫毅不禁開口問道：


    “這位老師傅，打擾了！”


    那老頭原本倚在牆角處假寐，忽然聽見有人言語，連忙睜開眼睛站起來，發現麵前站著一老一少主仆二人，以為是來買東西的，當時臉上露出一絲驚喜，慌忙應承道：


    “這位公子何事？想要買一些器物嗎？我這裏的樣式多的是，你盡管隨便挑，如果不滿意也可以定製，有什麼要求您盡管吩咐便是！”


    看著他那爬滿皺紋的臉龐露出菊花般的笑容，多半是許久沒有開張了。


    公孫毅麵帶歉意地言道：


    “實在抱歉，我並非前來購置物品，隻是想向老師傅您打聽一些事情。”


    老頭兒一聽對方並非顧客，臉上的笑容宛如被寒霜凍結，語氣也變得生硬無比：


    “公子有何事，就請直說。”


    公孫毅挺直身軀，對著老者恭敬地拱了拱手，緩聲道：


    “這些器物可是老人家您親手燒製而成？”


    老頭兒頷首輕點：


    “正是！”


    “恕我冒昧，我確實急需一些器皿，不過見老師傅您年事已高，燒製陶器想必已有不少年頭，為何這些器物卻如此粗糙不堪？”


    老頭兒悶哼一聲，言語中透著一股怨氣：


    “我們又不是將其賣給那些達官貴人的，燒製得再好又有何用？況且，想要燒製出上好的器物，必須得使用上等的泥土才行，可這整個長安城最好的土窯，都被西城兵馬司的費家牢牢掌控著，旁人若想用，就必須得花錢去買。本來就賺不了幾個錢，再去花錢買土，那豈不是得不償失，還不如不做這生意了！”


    怪不得一路走來看到的那些陶器皆如殘次品一般，原來是這個緣由。不過想來，也在情理之中，他們燒製的這些物品，多數都是售與底層平民百姓的，倘若價格高昂，自然是難以售出的。


    “這位老哥，那我們欲購得一些上好的器物，不知該往何處去購買？”


    老管家向前邁了一步，開口詢問道。


    老頭兒瞄了劉管家一眼，麵沉似水，毫無表情地迴答道：


    “城中有幾家雜貨鋪售賣，不過價格稍貴，樣式也不全。你們若是用量頗大，就去西城的季家陶窯，那裏的東西品質上乘，而且季師傅技藝精湛，乃是長安城中赫赫有名的燒陶大師，不過若是想要定製的話，恐怕得等待許久，而且價格不菲，畢竟都是費家的產業�！�


    “哦，原來如此，多謝老師傅了！”公孫毅微微躬身，然後用眼睛看了老管家一眼。


    劉管家心領神會，趕忙從懷中摸出二兩左右的碎銀，小心翼翼地遞到老者手中：


    “多謝老哥仗義相告！這是我家公子的一點薄禮，還請收下！”


    望著塞到手中的銀子，那名老者如遭雷擊，呆若木雞，半晌才迴過神來，原本如冰山般冷漠的臉上，此刻寫滿了難以置信，激動得如鯁在喉，半天才說出話來：


    “使不得，使不得，萬萬使不得�。【退惆盐疫@些東西全都變賣了，也不值這些銀子�。∵@，這可讓我如何是好呢？”


    盡管他嘴上這般推辭，可那雙手卻不聽使喚，顫抖著如獲至寶般將銀子緊緊攥在手中。


    見老人收下銀子，公孫毅二人便不再久留，抱拳作揖，轉身揚長而去。隻留下那老人煢煢孑立，用那如枯樹皮般的老手輕輕擦拭著眼角的淚水。


    由於此地距西城尚有一段距離，老管家午後尚有要事纏身，二人遂不再繼續前行，而是購置了些許生活用品，打道迴府。


    並非公孫毅一人不能前往，實在是西城乃那費廣的勢力範圍。公孫毅與他新結仇怨，雖說偶遇的概率微乎其微，然而聽聞那季家陶窯亦是費家產業，這就不得不加以防範了。於是在午後時分，林小雨毛遂自薦，欲與公孫毅一同前往，公孫毅自然是滿口應承�，F今林小雨的傷勢已然恢複了八九成，且武功亦大有長進，更是許久未曾出門，帶她出去溜達溜達倒也甚好。


    用過午膳後，二人套上馬車，林小雨又換上了男裝，她端坐於車頭，手持馬鞭，拉著公孫毅，一路疾馳，直向西城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