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晦暗。
城主府張燈結彩，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幾十道身影從益都城飛躍而出，遠離官道、主路，撲向遠處的山林。
竹馬術！
有人拋出些許竹筷，伴隨著白煙升騰，一匹匹健碩駿馬就出現在場中。
“小姐！”
“快上馬！”
“不。”司徒空璃美眸閃爍：
“你們先走，去天南城，不用管我們。”
“這……”貼身親衛麵露詫異，隨即像是想明白什麼，重重點頭：
“小姐小心！”
“此番我等若是逃過一劫，他日小姐成為大法師，定然奉昭即迴。”
“大法師？”司徒空璃迴頭看了眼益都城，美眸中顯出複雜神色：
“遠遠不夠……”
“快走！”
“是！”親衛大聲應是，一聲低喝，策馬朝著遠方奔去。
剩下的人繼續前行，在來到一處山前岔路時，再次分出一批人遠離。
最終。
司徒空璃身邊除了位健壯仆婦，隻剩下一男一女兩個五六歲的孩童。
孩童麵色驚慌，被仆婦攜在肋下頂風疾行，更被施了術法不能開口。
“唿……”
勁風拂麵。
司徒空璃腳步一頓，朝著四周唿喊：
“朱兄？”
上方樹葉晃動，朱居的身影輕飄飄落地，視線在幾人身上微微一頓：
“就帶兩個孩子？”
他想過此行司徒家逃出來的人不多，卻沒有料到竟然隻有這幾位。
看情況。
這兩個孩童應該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掠來。
“足夠了！”司徒空璃垂眸：
“再過數年我定然能成大法師，但成為真人卻機會渺茫，到時我會全力栽培他們，讓司徒家開枝散葉，最多百年……”
“後人定能重返益都！”
沒有真人，隻是一位大法師的話，遠不足以占據一座城池的資源。
所以不成大法師，她就沒打算迴來。
“有誌者，事竟成。”朱居點頭：
“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司徒空璃深吸一口氣，語聲急促：
“為了不被白雲觀的人察覺，藏書閣、寶室、兵庫裏的東西我都沒有碰。”
“白雲觀應該已經發現我逃走，但為了不驚動天星城、盤絲嶺的人，他們不會聲張。”
“現今司徒家名存實亡，那些東西都成了無主之物，朱兄可自取。”
“總之……”
“麻煩朱兄了。”
“嗯。”朱居點頭，抱拳拱手：
“保重！”
“保重。”司徒空璃眸中帶著不舍，再次深深看了眼朱居，銀牙一咬：
“後會有期！”
“走！”
朝仆婦招唿一聲，四人快步衝向一個不起眼的山洞。
洞穴漆黑，不知通往何處，四人的身影消失其中，氣息也隨之不見。
朱居轉過身，看向益都城所在方向。
不久。
一股黑煙從城中升起，在半空中一折，徑直朝著他所在位置撲來。
來勢洶洶。
速度更快驚人。
白雲觀的真人竟一直都在益都城。
“唳！”
嘯聲震蕩四方山林，無數樹葉‘簌簌’落下，恐怖的氣息從天而降。
“朱居？”
尖利之聲從上方傳來：
“你要幫司徒家？”
“受人之托，看守此地一個時辰。”朱居抬頭，看向立於大樹之巔的道人：
“可是白雲觀觀主雲鶴真人？”
“是我。”雲鶴真人身材消瘦、麵容清臒，身上的道袍迎風獵獵飛舞，一股出塵脫俗風度。
他腳下一點，輕飄飄落地，麵色陰晴不定：
“朱道友定要攔我去路？”
“得饒人處且饒人。”朱居歎了口氣：
“司徒家已經把益都城讓了出來，雲鶴真人又何必定要趕盡殺絕？”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雲鶴真人搖頭：
“白雲觀要從司徒空璃手中得到益都城，才能堵住悠悠眾生之口。”
“她即不願……”
“那就莫怪貧道辣手無情！”
“這樣啊！”朱居了然：
“看來是沒得談了，不過一個時辰不算太久，真人不妨再等上一等？”
“何必一個時辰？”雲鶴真人瞇眼，一字一句道：
“我們以三招為限如何？”
三招？
朱居直視對方，念頭快速轉動，隨即灑然一笑，單手前伸示意道：
“可以！”
“道友請！”
“好！”雲鶴真人雙目圓睜，手臂猛然一展，身體瞬間化作一頭仙鶴。
腳踏祥雲，白羽、紅頂、長頸、嘴長且直的仙鶴。
明明是代表祥瑞的仙鶴，但身上的氣息卻兇戾、殘暴，且充斥著癲狂。
恐怖威壓讓裏許之地的生靈瑟瑟發抖。
“唳！”
仙鶴振翅厲嘯，修長脖頸猛然一探，竟是在一瞬間延伸百米之長。
長達百米的脖頸詭異駭人。
鳥嘴猛啄。
空氣在這一啄之下凹陷、震蕩，一個漏鬥形狀的氣勁憑空出現在場中。
這一幕極其恐怖。
“唰！”
五色光暈出現在朱居身周。
上品法器——五行環！
“當……”
鳥嘴與五色光暈相撞，肉眼可見的氣浪朝著四麵八方激蕩，周遭一株株大樹拔地而起，大地更是浮現道道猙獰裂痕。
妖魔！
朱居雙目瞇起，感受著五行環的劇烈震顫，麵上也露出凝重之色。
真人非人，
而是妖魔！
堪比先天後期的妖魔。
這雲鶴真人的肉身之強，竟是比大成境界的地煞真身還要強上一籌。
“寶器真人？”
“接我第二招！”
雲鶴真人口發尖嘯，身上的羽毛突然暴漲，化作一根根猙獰觸手探來。
觸手滑膩、陰冷，好似帶著九幽深淵的氣息，拉扯著神魂往無盡黑暗墜去。
神魂秘法！
“啪！”
伴隨著清脆裂響，清心菩提猛然炸裂。
能夠抵抗大法師神魂衝擊的法器，在一位真人麵前根本不堪一擊。
朱居麵色凝重。
“嘛！”
“當……”
天龍八音！
驚魂鍾在識海震顫，神識猛然一清。
“來而不往非禮也。”
他深吸一口氣，單手放在縱橫刀刀柄之上：
“你也接我一招！”
鬼神限！
“錚！”
刀聲輕吟，一抹銳利刀芒突兀浮現場中，撕裂漫天觸手朝前斬去。
“當……”
仙鶴雙翅合攏，擋在刀芒之前。
巨大的力量爆發，直接讓雲鶴真人倒退十餘米，腳下更是犁出兩道深深溝壑。
場中一靜。
“好！”
雲鶴真人晃動身體，顯出凡人形態，一雙眸子在鶴眼、人眼間來迴變換。
氣息也是時而詭異、時而平緩。
“道友好手段！”
“既然司徒空璃那丫頭有高人護著，看在道友的麵子上就放她一馬。”
“告辭！”
深深看了眼朱居，雲鶴真人雙臂一震，身體卷起一股黑風朝遠方而去。
“妖魔真人。”
目送對方遠離，朱居麵色變換：
“果然古怪！”
從剛才的情況看，雲鶴真人明顯未出全力。
非是不能，應該是不敢。
在身化妖魔的時候，雲鶴真人的理智明顯在減弱。
若是長時間維持妖魔形態，怕是會徹底迷失自我，化作一尊真正的妖魔。
三招之後。
更是匆匆離開。
應該是找地方壓製身體的異變。
“難怪！”
“難怪真人大多不怎麼出手，甚至都不怎麼露麵，竟然如此危險。”
低聲自語了一句，朱居轉身看向益都城。
此時。
城中已經升起火光，亂象盡顯。
*
*
*
“殺！”
“殺啊！”
“……”
原本應該是婚禮的喜慶現場，此即早已陷入混亂廝殺之中。
天星城、盤絲嶺本就帶著攪亂的心態而來，得知新娘子逃婚更是狂喜。
“白雲觀逼迫司徒家，欲得益都城，我等誅殺爾等乃是替天行道。”
“正是此理！”
“我們天星城孟家與益都司徒兩家結交百年，情同兄弟，豈能容你們放肆！”
“殺！”
三方勢力廝殺在一起，自免不了有心懷叵測之人趁機作亂，燒殺搶掠。
混亂從城主府開始，快速蔓延至全場。
“彭！”
一麵牆壁被人生生撞開，幾道手持利刃的身影出現在一眾驚慌失措的女眷麵前。
“美人？”
“哈哈……”
“兄弟們今天有福了！”
“你瘋了，現在不是玩女人的時候，趕緊的把值錢的東西找出來。”
“是，是！”
…………
“兄弟們！”
“城主府已破，總兵府無人，搶到什麼就是什麼，還客氣幹什麼？”
一家家臨街店鋪遭到洗劫。
動手的人不止有往日遊蕩在街上的波皮無賴，更有府兵和些許煞衛。
劫掠，
發生在益都城每一出地方。
在三股勢力的放縱下，整個益都城都亂成一鍋粥。
…………
城主府。
混亂核心。
朱居背負雙手行於廢墟之中，隨便抬了抬手臂，磕飛濺射過來的山石。
司徒家做了二百多年的益都之主，積累的財富可以用金山來度量。
隨意一個房間、一棟屋舍，都能翻出尋常人家一輩子也花不完的財富。
而對他來說……
藏書閣！
非是藏書閣最為重要，而是他去過藏書閣，對於地形更加的熟悉。
幾具屍體橫七豎八倒在地上，身上值錢的東西早已被人搜刮一遍。
“啊！”
慘叫聲從前方傳來。
“哈哈……”一人大笑：
“大哥，有了這些觀想圖，咱們兄弟幾個也有了正兒八經的傳承。”
“不錯。”
“滾開！”
前方一轉，一位白衣男子負手行來，殺紅眼的幾人下意識揮刀就砍。
“當……”
就像是砍在堅硬的石頭上，刀刃當場碎裂。
朱居張口輕吐。
“唿！”
大成的地煞真身雖然比妖魔真人弱上些許，卻也不是凡人的範疇。
氣息一衝，碎裂的刀刃就如同攪動的齒輪把前方一群人盡數包裹。
“噗！”
“噗噗！”
一道道屍體倒在地上，緊接著腰間的儲物裝備被無形力道牽引著飄向朱居。
這一幕也落在後方眾人眼中，麵色不由煞白。
“藏書閣？”
朱居抬頭，看向那已經化作一片火海的建築，有些遺憾的搖了搖頭：
“可惜！”
“把從裏麵得到的東西留下，你們可以滾了！”
“唰！”
一人身形一閃，如同鬼魅般朝著側方撲去，同時施法放出一團黑煙。
“是影流兒。”
有人認得人影，低聲道：
“此人雖然是法師，但身法之快、保命手段之多就連許多大法師都比不了。”
“他可是得了不少好東西。”
嗯？
朱居瞇眼，雙目放出靈光。
定魂斬魄神光！
“啊！”
黑煙中傳來一聲淒厲慘叫，緊接著就是兩個儲物袋從裏麵緩緩飄出。
“咕嚕……”
人群中咽喉滾動。
朱居揮袖，祭出極樂靈屋，一道道紙人、皮傀從中飛出包裹全場。
“留下東西……”
“然後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