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風在木屋的縫隙間粗暴地穿行，諾瑟壓低帽子，把馬匹牽進嘎吱作響的屋子。


    馬匹毛色烏黑鋥亮，它抖動身子，將身上的落葉紛紛抖落，打了一個響亮的鼻息。


    “瞧瞧，愛德華，一間帶壁爐和火炕的免費客房。”諾瑟正猶豫著要不要把左輪從腰間取下，“還是算了吧，愛德華，你覺得呢？誰知道等咱們唿唿大睡的時候，會不會有奇醜無比的女妖湊到我臉前呢？”


    他又將左輪插迴腰間的皮革槍套，一屁股坐到了髒兮兮的椅子上。


    “別偷懶，諾瑟。”一個泛紅的影子模糊地出現(xiàn)在諾瑟身旁，影子弓著背，額頭上的那對角看上去殘缺不全。


    諾瑟摘下氈帽材質的牛仔帽，將腦袋朝後仰去，隨口歎出的氣息輕輕掀起淩亂的劉海，“哎，有時候我真想試試能不能把你餓死！”說完，他雙腿用力一蹬，起身朝著屋內一角走去。


    “來瞧瞧這個。”他小心翼翼地打開枕頭底下的一本日誌，“舊的日子就不看了......來看看最新的。”


    皺巴巴的紙張在他的觸碰下泛起紅光：


    “第16輪綠月已經(jīng)落下，今天也算安穩(wěn)度過了。籮筐裏的魚都快爛光了，我那嫻熟的垂釣技藝在這個世界頂多能讓我勉強存活個半年，但是看看一公裏外的那棟石頭房子，一具發(fā)綠發(fā)臭的突變者屍體旁竟然放著一把拉栓步槍。他叫強尼，我記得他的抽屜裏有不少六角幣。親愛的莫妮卡，真希望你能跨越位麵給我點建議，我明天要不要去那兒冒個險。”


    諾瑟的手指在字裏行間緩緩滑動，他的雙眼泛著紅光，唇齒不停碰撞，咯咯作響。


    輕薄的紙上透出的嫉妒之情，讓日記本的觸感仿佛針刺一般尖銳；而結尾處流露出的期待，又讓這本日記摸上去溫暖而真實，就像裝著熱咖啡的錫杯。


    “發(fā)現(xiàn)汙點！”紅色影子開始張牙舞爪，他挺起胸膛，張開嘴巴，用力吸食著書頁冒出的紅色能量。


    等空氣中縈繞的竊竊私語聲漸漸淡去，紅色影子便消失在諾瑟身旁。


    他再次慵懶地坐下，雙腿伸直，拉低帽簷，開始迴憶峽穀和平原的美麗模樣......


    臨死前十分鍾，諾瑟甩下愛德華的韁繩。他虛弱至極，仿佛風中殘燭，好不容易才將一隻腳從馬鐙中抽出，另一隻腳卻怎麼也使不上勁。他大口喘著粗氣，又用力咳嗽了幾聲。


    諾瑟用顫抖的雙手艱難地攀住馬背，一點一點往下滑，最終雙腳觸地時，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他朝著洞口望去，毫不猶豫地鑽了進去。


    可沒過多久他便無力再往深處探了。


    “咚”的一聲，諾瑟疲憊地倒在地上，他用盡全力靠上石壁，模模糊糊地看見對麵的牆壁上印刻著奇奇怪怪的紅色符文。


    咳咳，咳咳......


    他的時間所剩無幾。


    極度消瘦的身體仿佛隻剩一層皮包著骨頭，他的臉頰深深凹陷，手中的血剛凝結又被新咳出的血覆蓋，“哈哈哈......”他無奈地咧嘴笑著，“你救了那麼多人，卻唯獨救不了自己啊，可憐的諾瑟。”他輕輕地喚著自己的名字。


    他的氣息越來越弱，雙手無力地在身旁垂落，嘴唇發(fā)紫，眼睛半睜半閉。


    剎那間，牆壁上的紅色符文愈發(fā)閃亮。


    紅色影子浮現(xiàn)在他跟前，“救贖的靈魂，要不要和我做一個交易。”他的輪廓猶如來自深淵的惡魔。


    諾瑟無力迴話，他也無需迴答，因為眼前的嗜惡魔知曉一切，“你完全不必這樣死去，諾瑟，把你的靈魂給我，我讓你以另一種身份，在另一個世界存活下來。”


    諾瑟晃了晃腦袋，抬眼看了嗜惡魔一眼，“不，惡魔不配玷汙我的靈魂！”他的聲音微弱，卻剛直不屈。


    “說不定，”紅色影子弓身蹲在他跟前，“等你在異世界複活以後，我們能一起找到破解的辦法呢？”


    諾瑟緩慢地點了點頭，“馬，我要帶著我的馬......”


    哼哧哼哧——


    愛德華的響鼻聲將他吵醒。


    一位背著綠色弓箭的年輕女子站在了門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