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內(nèi)。
鬱若然一手支著頭,一手拿著卷書在眼前。
蟠龍榻中間的小幾上,茶湯冒著縷縷熱氣。
江遇進(jìn)來後攏著僧袍在另一側(cè)坐下,繞了幾圈的佛珠在小幾上放下。
餘光中如玉石般的指尖捏起茶杯,那上好的青玉石在他指間也黯然失色。
鬱若然默不作聲地滾了滾喉結(jié),似是被什麼燙到般收迴落在江遇手上的餘光。
那人卻似是不想他就這樣沉默,低啞含笑的句尾微微上揚(yáng),像鉤子般挑開人心。
“督主,寒山寺一別多日,不知督主可還記得小僧。”
說罷,江遇的目光便清淺地落在鬱若然側(cè)臉。
鬱若然抓著書卷的手一緊,眼尾微微垂下眼底的溫度一寸寸褪去,嘴角確實掛起了一絲笑。
聲音也說不出的滲人,“能讓本督記著的,要麼還在地牢要麼墳頭草已經(jīng)長了三尺高。”
鬱若然抬眸,陰沉的雙眸直勾勾地盯著江遇的眼睛,嘴角的弧度愈發(fā)大,“小師傅是想做哪種呢,說出來,本督定會滿足小師傅。”
纖長的鴉羽輕顫著,鬱若然的視線從其上略過,心底湧起些奇異的快感。
哈,他在害怕嗎?
這副樣子可真讓人覺得憐惜,那脖頸也是一副脆弱不堪的樣子,怕是一手便能折斷了吧。
江遇垂著視線,裝得一副楚楚可憐的妖僧模樣,心底卻因著鬱若然掠在他身上的視線而振奮。
“小僧哪個也不願做。”
江遇一手捏起鬱若然手邊的茶杯,一手托在腕下遞到鬱若然唇前。
“不知督主那裏可還有第三個選項對讓小僧抉擇一下?督,主~”
茶杯就在唇前,鬱若然隻要微微傾身便能啜飲,可他卻久久沒有動作,視線長久地落在江遇手腕彎折的曲線上。
“督主?”
江遇向前送了送茶杯,最後一點距離也不再有,茶麵輕晃濺出些茶水在鬱若然的唇瓣上。
鮮紅的舌尖在唇上舔過,卷走那一滴茶水,直白的眼神卻又似是在江遇身上卷過般。
“當(dāng)然有。”
鬱若然抓住江遇的手腕向上抬起,唇瓣貼著杯沿咽下微溫的茶湯,輕飄飄道:“若是成為本督私養(yǎng)的男寵,自是可分得本督一絲掛念,不過小師傅怕是……”
促狹的視線在江遇身上掃過一遍道:“……沒有這個榮幸了。”
茶湯已經(jīng)飲盡,江遇沒有收迴手,鬱若然也沒有說放開。
對視間,隻聽江遇頗有些咬牙切齒道:“男寵?督主這是在府中養(yǎng)了不少?不知小僧去了能排個第幾。”
鬱若然聞言鬆開抓著江遇手腕的手,轉(zhuǎn)而挑起他的下巴左右端詳了眼,輕嗤一聲道:“小師傅這副皮囊生得……還算夠得上本督的標(biāo)準(zhǔn)。”
他這樣的話術(shù),要不是江遇知道,怕是真要以為他府中有不少男寵了。
江遇溢出聲氣笑,抓著鬱若然的手放迴他腿上,隻是在收迴手時裝作不經(jīng)意般在手心勾了下。
鬱若然眉心微微皺起,像是被一根無形的線拉扯,眉骨微微下壓。
他剛要說些什麼,江遇便開口道:“好了督主,皇宮到了,男寵一事小僧怕是沒有那個福氣,不過……”
不過什麼江遇沒有說出來便從車廂裏鑽了出去,踩著太監(jiān)準(zhǔn)備好的腳踏站好。
餘光中,緊跟著下來的鬱若然臉上眉頭快要皺成一團(tuán),黑眸不自覺地流露出冰冷的眸光,嚇得劉福海臉上橫肉一顫。
劉福海趕忙上前一步笑道:“見過督主。”說著又看向江遇,“這位想必便是慧覺大師的高足淨(jìng)心師傅了,今日一見當(dāng)真龍章鳳姿,不愧是佛門俊傑啊!”
江遇纏好手背上的佛珠,聞言隻是微微一笑,眼中卻沒多少真情實感,帶著些仿若天上神仙般的疏離,“大監(jiān)過譽(yù),我等還是先行麵見聖上。”
劉福海彎身點頭,“是是,督主、大師請隨奴才這邊走。”
劉福海在側(cè)方引路,鬱若然留下風(fēng)信和墨武在外守著馬車,同江遇一起進(jìn)了養(yǎng)心殿。
陛下會見寒山寺高僧一事很快便傳入了後宮。
齊妃宮中,太監(jiān)從外麵迴來匯報時,八皇子蕭臨紘正巧前來看望母妃。
聞言半覷了眼太監(jiān)看向齊妃道:“母妃,此次金菊宴,兒臣聽聞交由了皇後和雲(yún)貴妃一同操辦?”
“哼。”齊妃撥弄了下護(hù)甲,輕蔑道:“也不知道陛下是怎麼想的,這種事情交給雲(yún)貴妃那個賤人,也不怕搞砸了。”
“母妃!”蕭臨紘突然厲聲喝道:“現(xiàn)下雖是在您宮中,也要小心隔牆有耳。”
齊妃撇了撇嘴,明顯很是不滿,但是麵對她這個唯一的兒子也隻好敷衍著應(yīng)下,“知道了知道了,不過——母妃聽說,這次來的不是慧覺,而是他座下的高足。”
蕭臨紘皺了下眉,隨即便舒展開來,輕嗤一聲輕蔑的低聲道:“不過是一群禿驢,當(dāng)真以為他們念幾句經(jīng)文,就能求來什麼福氣?父皇當(dāng)真是……”
齊妃也不喜歡寒山寺那群禿驢,要不是慧覺那禿驢的什麼批文,皇後之位當(dāng)初就該是她的。
“行了,這件事也就私下說說,你父皇重佛,可不能讓他知曉你對佛家不敬。”齊妃在蕭臨紘肩頭拍了拍,話音一轉(zhuǎn)道:“不過,聽說是東廠那閹狗去接的這位高足,也不知道陛下怎麼想的,這閹狗都快騎他頭上去了。”
蕭臨紘眼底也閃過絲厭惡。
那閹狗就是個瘋狗,見人就要,連他這皇子的麵子都不給。
他還記得自己尚未出宮建府時,服侍自己的太監(jiān)不過是撞了他一下,便被那閹狗提劍砍了腦袋。
這些年來,借著父皇寵信,也是越發(fā)耀武揚(yáng)威起來。
不過這樣才有趣不是嗎,等他繼位定要鬱閹狗從天上狠狠地摔下來!
養(yǎng)心殿內(nèi),支著頭坐在皇帝賜座上的鬱若然還不知道蕭臨紘的想法,若是知道了也並不會將他大放厥詞的話放在眼中。
鬱若然正無聊地數(shù)著江遇的睫毛,便聽那小禿驢突然提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