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廷到了百戶所門口。
啪地一聲就那兒一跪，扯著嗓子大喊道。
“顧大人，你可要為下官伸冤，為下官主持公義啊！”
“不然這代縣令，下官實在是沒法當了啊。”
片刻便有校尉出來，領著莊廷走了進去。
莊廷心情飛揚，像要見到偶像一般雀躍。
便見高堂一人正襟危坐，飛魚服加身，神武凜凜！
光看長相和身材，說他是嬌生慣養的紈絝子弟，莊廷信。
但是那人抬頭眨眼間，散發出那不寒而栗的氣勢，說他就是“爆屍閻王”，莊廷更信。
顧羽看著莊廷的額頭，問道。
“這額頭，是洛家人砸的？”
莊廷立即搖頭道。
“不敢隱瞞大人，這是我自己砸的。”
“怕不夠見著你，所以砸得有點……咳咳，有點重！”
顧羽沉默片刻，略微無語。
這倒是個奇人，奇怪的奇！
莊廷用手擦拭了一番糊進眼睛的鮮血，將一些案卷遞上去，道。
“隻是流點血，不礙事的。”
“顧大人，這兒是洛家涉案的一些卷宗。”
“我這縣衙人微言輕，實在是動不了那高門大院的洛家。大人，您看看……”
這些卷宗，曾經在縣衙的案牘庫神秘失蹤。
這次從縣令府邸中的密室中搜出來的。
顧羽隨意翻了翻，便發現洛家確實罪大惡極。
去年七月，洛家馬車傾翻。
馬車中裝著的寒蝕粉倒入雁河中，致使河流下遊的李家村喪生四十六人。
今年開春，洛家依照祖傳習俗，強搶了康鎮十名少女，和死去多年的洛家太爺合葬配婚。
今年二月，洛家與東瀛的倭寇有互通商往……
這些案卷看得顧羽眼神一冷。
他差點直接叫試百戶陶雄過來，問問百戶所平時究竟是幹什麼吃的。
但轉念一想，錦衣衛都才創建幾個月。
那會兒城中還沒有百戶所呢，便此作罷。
忽然外邊風聲疾響。
便見展闊施展家傳輕功，直掠進來，單膝跪地抱拳道
“大人，死人了，洛家少主當街殺了人！”
“是有同僚急匆匆來報，我便接過話火速來稟告的。”
“已經有幾名校尉趕過去處理了，但是他們的武功，恐怕不及那洛家少主……”
啪！
顧羽一拍桌，驟然起身。
“在我管轄的地方殺人？這洛家本來就是罪大惡極，他要再敢動錦衣衛……”
“洛家的族譜和祖宗骨灰都給他揚了，我說的！”
看來圍剿了金蠶穀，也沒讓他們這些人安分守己。
風陵城，是該真正掀起一陣腥風血雨了！
……
金蠶穀那些惡人們的頭顱一掛，近來的風陵縣都安寧了許多。
背地裏到處都傳著“爆屍閻王”的殘暴名號，並且越傳越離譜。
老一輩的人沉穩持重，自然是能夠約束住自己。
但是年輕人血氣方剛，受到挑釁之後，就未必能夠忍受得住了。
眾所周知在風陵縣中，洛家和白柳山莊最不對付。
一個有著朝堂高官為背景，一個是風陵縣的老牌江湖勢力，誰也不服誰。
山河酒樓中。
洛家少主洛秋和白柳山莊二公子柳頁就遇見了。
兩人上演了一份你瞅啥、我瞅你咋地之類的戲碼。
結果越懟越激動，開始禮貌問候起對方的老媽來。
問急眼了就亮兵刃動了手。
兩人從酒樓裏一路打到了街外，直接打殺得紅了眼。
“擲星刺月！”
洛秋掏出兩枚寒鴉鏢，正要朝著柳頁發力擲去。
柳頁卻是身影一飄，躲了開去。
寒鴉鏢的準頭，便對準了後方正在街頭上拉著二胡的跛腳老頭。
寒鴉鏢還未擲出，洛秋倒是可以收力不放。
隻是內力已至，以他的功力強行收招，必定會使自己空門大開。
屆時他便會落敗於柳頁之手，致使洛家顏麵掃地。
洛秋年輕氣盛，哪能忍受這個？！
再者他和柳頁打得上了頭，也未經思考，便將寒鴉鏢打了出去。
那兩枚寒鴉鏢，一枚打中跛腳老頭的額頭，一枚打中脖頸。
老頭兩處鮮血橫流，當場就死了。
老頭的身邊，還坐著一個髒兮兮的啞巴女孩。
她手中捧著幾個可憐的銅板，見爺爺倒在血泊當中，瞬間就完全怔住了。
眼見死了人，白柳山莊的柳頁想起父親囑咐，便溜得沒了影子。
“懦夫，膽小鬼！”
洛秋對著柳頁消失的身影，狠狠罵了幾句。
當街殺了人，洛秋本來也沒當迴事。
但一想到“爆屍閻王”的名號，也不免有點慌亂。
畢竟父親三令五申，讓自己最近收斂些。
不過隻是殺了一個跛腳的平民罷了，應…應該沒有什麼事吧？
洛秋陷入遲疑當中。
但是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決定飛身逃走先躲一躲。
豈料自己正要飛身而起，卻覺得腳被什麼牢牢抓住了。
洛秋低頭一看。
原來是老頭身旁那個髒兮兮的啞巴女孩！
她用瘦弱枯幹的手臂，緊緊地鉗住了他的腿腳。
她神情悲憤，因為是個啞巴說不了話，嘴裏隻能一頓吱吱呀呀。
“滾！”
洛秋腳上湧出內力，想將啞女女孩震開。
這一震，直震得那啞巴女孩七竅流血，臉色煞白。
差點命喪當場。
但她眼中充血，仍然不要命般倔強地抓著他。
洛秋有些怒了，甩出銀錠狠狠砸在女孩的頭上。
“滾開，賤人，你不就是想訛錢嗎？！”
眼見街頭已經有四名錦衣校尉趕了過來。
“你是何人？竟敢當街殺人！”
“傳顧大人令，殺人者罪無可赦，趕緊跟我進詔獄問罪！”
什麼？這些錦衣衛真要拿我？！
還要進那恐怖的詔獄？！
不不不，我洛秋不進詔獄！
洛秋是一個從小被寵到大的紈絝，頓時慌了。
他一慌就頭昏腦脹，沒了主意。
眼見女孩如狗皮膏藥一樣死死拽緊自己，而錦衣校尉越奔越近。
洛秋殺心起了，管你什麼“爆屍閻王”，還什麼最近要收斂一點？！
收斂不了一點！
他緊咬牙，內力狂湧。
腳上之力便如重錘，對著啞巴女孩腹部轟了過去。
啞巴女孩被轟了開去，人如斷線的風箏，摔落在跛腳老頭的身邊。
老頭是她唯一的親人，也是她與這個世界溝通的橋梁。
如今唯一的親人死了，啞巴女孩覺得自己與這個世界徹底隔絕開外。
她躺進爺爺的懷中，爺爺的懷中沒有溫度，很冷。
冷得像每年冬季的大街。
她自己也很冷，逐漸合上了眼睛。
“混賬，還敢繼續行兇？！”
錦衣校尉手中鎖鏈唿唿作響，朝著洛秋扣了過去。
洛秋眼見無數賤民對著自己指指點點，那鎖人的鎖鏈又到身前。
他哪受過這委屈，一種恥辱感彌漫心頭。
頓時，洛秋便昏頭腦漲運轉內力，將一名錦衣校尉給轟了出去。
“本公子已經給足你們麵子了，最近收斂了好多。”
“你們不知好歹，竟然真的敢來鎖拿我？！”
“你們可知我姐夫是城中巡城司的統領，麾下全是精兵悍將！”
“我二叔更是兵部侍郎！”
“嗬，哈嗬嗬，你們那什麼狗屁顧大人，不過市井出身，披著一層官皮罷了。”
“到了我二叔麵前，他也得卑微磕頭，三拜九叩。”
“來啊，繼續來拿我啊！”
洛秋狀若瘋狂，惡狠狠地咆哮著。
這時，一個淡漠的聲音傳了過來。
“哦，是嗎？！”
隨即這個聲音變得鏗鏘有力，十分洪亮。
“洛家洛秋當街殺人，目無法紀，膽敢攻擊錦衣衛！”
“攻擊天子親軍，便等同於謀反，其罪，當誅九族！”
什麼？！
洛秋不由一愣，當…當誅九族？！
他腦海空白一片，宛若被雷電劈中。
隨即又繼續咆哮道。
“放屁，誰敢誅我洛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