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塵遠(yuǎn)皺緊了眉頭。
禦影門所在。
空曠的殿內(nèi)燭光暗淡，死寂一片，隻勉強看得到一站一跪兩道身影。
上首那人隱於黑暗之中，看不清麵容，昏黃的燈光隻照得見他手中翻轉(zhuǎn)著一把暗啞無光的短匕。
良久，一道冷似玄冰的聲音緩緩逼問：「本座怎麼不知，禦影門下排行第一的殺手還有手下留情的時候？」
殺手講求隱於黑暗，一擊製勝，哪怕自身實力不高，亦能憑藉出其不意的襲擊而將一流高手?jǐn)仂兜断隆?br />
因此，這第一擊便至關(guān)重要。
可是看看他座下的第一殺手幹了什麼？
最初的襲擊竟然未竟全力！
莫一跪在地上，深深彎折下腰，把額頭抵在冰冷的地上：「屬下武力不濟(jì)，請門主降罪�！�
「武力不濟(jì)、好一個武力不濟(jì)�！苟R影門門主一步一步逼近跪著的第一殺手，眸中氤氳起漆黑的薄霧，「又或者是心野了，不向著禦影門而向著一個外人？」
這等誅心之言，就差沒有指著鼻子明著罵莫一背叛門派。
莫一慌忙辯解：「屬下不敢。」
禦影門門主冷哼一聲：「天一，給本座好好記清楚，一入禦影門，終生不得出，生是禦影門的人，死也得是禦影門的鬼……沒有人能活著離開！更何況……」
他背對莫一，緩步走迴陰影之中，「一個殺手，沾了那麼多的血，殺了那麼多人，結(jié)了那麼多仇，除了這禦影門，你還想去哪裏、還能去哪裏、容身呢？」
無邊的黑暗絲絲縷縷纏繞著禦影門門主的袖擺，似簇?fù)恚炙魄质伞?br />
莫一維持跪拜的姿勢，眼前一陣黑一陣白地閃著雪花，幾乎要聽不清門主的話。
任務(wù)失敗之後，為免被捕快追殺，他和門主馬不停蹄無休無眠一路飛馳趕迴禦影門，之後更是連稍作休整的時間都沒有就被門主叫到座下問罪。
外傷他尚且能忍，但他的經(jīng)脈被外力所傷，初時隱隱作痛，拖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火燒火燎一樣的疼。
傷痛，慣來是體內(nèi)的傷比體外的更難耐，
這一番折騰下來他體力透支，快要逼近身體極限。
莫一已經(jīng)能感覺到意識逐漸模糊，馬上就要支撐不住了。
在門主麵前昏迷的後果，他承擔(dān)不起。
莫一借衣袍遮掩，手指插入傷口中用力狠狠一壓。
將將止住血的傷口崩裂開來，溫?zé)岬呐靼阉砩虾谏囊剐幸落褚黄?br />
藉助這一陣鑽心的疼，莫一驅(qū)走逐漸籠罩在腦海的朦朧霧氣，勉強拉迴些微意識，咬牙控製著跪拜的姿勢不要走形——
他得再撐得更久一些，至少、撐過眼前這一刻。
禦影門門主旋身落座，右手支著頭斜倚在座椅上，忽然倦怠了一般，意興闌珊地一揮手：「帶下去吧，按任務(wù)失敗的處罰來……無令不得赦。」
隻有兩個人的房間裏不知道從何處跳出來兩個黑衣人，一左一右落在莫一的身邊，向上首處跪地行禮，緊接著二人各自拉起莫一的胳膊，動作粗暴地把他從地上強行拽了起來，拖出屋去，在地上拖出兩道長長的血痕。
莫一全程低垂著腦袋，不做半點反抗，被人像拖一具屍體一樣拖過無光的走廊，拖向無邊黑暗的血腥地獄。
第9章 不一樣
逼仄狹隘的屋中點著昏暗的油燈。
這裏的黑暗是如此濃鬱厚重，微弱的火光穿不透，照不亮，反倒把這屋內(nèi)的景光映襯得愈發(fā)陰暗可怖。
「啪、啪……」
鞭子劃破空氣，擊打在□□上，發(fā)出或沉悶或清脆的聲音。
一身黑衣黑巾遮麵的黑衣人站在刑架前，規(guī)律地?fù)]動刑鞭，每一次揮落又抬手，都會帶起一片猩紅滾燙的血雨。
被綁縛在刑架上的人蓬頭垢麵、衣衫襤褸、一身血痕，手臂無力地耷拉著，任人施為，腳下是血聚的淺泊，雜草一樣的頭發(fā)遮住了他同樣滿是汙血的臉，若非刑架的支撐隻怕連站都站不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永遠(yuǎn)都不會停止的鞭撻聲消失，施刑的黑衣人不見蹤影，屋裏隻剩下受刑者細(xì)如遊絲的吐息。
「唔姆……」
莫一從無邊的黑暗之中緩緩醒了過來。
意識歸體的第一瞬間他就感受到了連綿的痛苦自全身各處湧來。
一聲痛唿湧上喉嚨，又被主人本能地咽了迴去。
莫一咬緊牙關(guān)，忍過最開始那陣尖銳至極的疼，等身體適應(yīng)了難耐的疼痛，他像一個溺在水中的人終於能從痛苦的深潭中浮出水麵，唿上一口新鮮的空氣。
現(xiàn)在……是什麼時候？
莫一艱難地抬起頭，模糊不清的視線隻看得到冰冷的牆壁上點著一盞昏黃的燈。
是了，他被關(guān)在地下的刑房之中，陽光縱使再怎麼燦爛，也穿不過丈十的土地，照到這血腥地獄來，
接連不斷的刑訊和昏迷模糊了他的感官，不分黑夜白晝，難辨時間流轉(zhuǎn)，目之所及隻有那一點什麼都照不亮的油燈，
一入刑獄，年歲不知，
在這裏，每一次唿吸都像過去一輩子那麼久……
僅有的一點力氣很快被耗盡，莫一複又耷拉下腦袋，闔上眼睛。
沒有人會來救他。
門主說出「向著外人」這樣的誅心之言，便是說門主已經(jīng)在懷疑他對禦影門的忠心，之前派他一人去執(zhí)行九死一生的任務(wù)也是為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