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時間悄然指向 21 點 32 分,天空像是被撕開了無數細小的口子,雪花雖較之前變小了些,卻依舊執著地在寒風的裹挾下,於昏黃路燈那朦朧的光暈中紛紛揚揚地飛舞、盤旋。
每一朵雪花在燈光下都清晰可見,它們輕盈地飄落,給本就寂靜的夜晚增添了幾分靜謐與神秘。
一支車隊在這風雪夜中急速前行,向著南方軍區的總指揮部進發。
車隊由一輛合眾國最新列裝的09式輪式步戰車打頭,其後緊跟著三輛滿載著全副武裝士兵的軍用卡車。
裝甲車車頂,第 143 裝甲混編旅的旅長蔣拓,雙手緊緊握住車頂的扶手不停催促著下方的駕駛員:“快!再快點!”
裝甲車的車輪在布滿積雪的混凝土道路上艱難地前行,卷起一片片雪花,形成一道道白色的痕跡。
駕駛員雙手緊握著方向盤,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前方被雪花覆蓋、略顯濕滑的道路,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他咬著牙,迴應道:“旅長,這路太滑了,我得保證車能穩住,不然太危險,但您放心,我肯定拚盡全力往快了開!”
說話間,他巧妙地調整著車身角度,避開一處因積雪融化又重新凍結而形成的暗冰區域。
副駕駛座位上的通訊員轉過身,敲了敲蔣拓的小腿:“報告旅長,目前位置已抵達 同融路段,預計還有 八 分鍾能抵達指揮部!”
“知道了,繼續保持無線電靜默。”蔣拓動了動雙腿,示意通訊員他已知曉。
三輛軍用卡車緊緊跟在裝甲車後麵,車上的士兵們身著厚重的軍大衣,頭戴鋼盔,透過車廂那狹小的縫隙,看著外麵漆黑如墨的道路,以及在風雪中搖曳的路燈燈光。
車廂裏的空氣凝固了一般,士兵們無一人發言,隻聽到發動機那沉悶而有力的轟鳴聲,還有雪花敲打車身發出的 “劈裏啪啦” 的清脆聲響,像是在為這夜行的車隊打著節拍。
車隊在夜色中疾馳,就像一支離弦之箭,向著南方軍區的總指揮部射去,所過之處,留下一串深深淺淺的車轍印,轉眼又被新飄落的雪花覆蓋,仿佛它們從未出現過一般。
隨著車隊的不斷前行,南方軍區總指揮部那由別墅改造而成的指揮部大樓漸漸出現在視野中。
大樓的輪廓在燈光的映照下愈發清晰,窗戶裏透出的燈光溫暖而明亮。
終於,車隊抵達指揮部大樓前,裝甲車還未完全停穩,蔣拓就猛地推開了厚重的車門,寒風瞬間灌了進來,吹得他身上軍大衣的衣角獵獵作響。
他卻毫不在意,大踏步地跳下車,腳下的軍靴與積雪發出 “嘎吱” 的聲響。
幾乎同時,後方滿載著一個警衛排的三輛軍用卡車也停了下來。
車上的士兵們迅速跳下車,手持步槍,快速地跟在蔣拓身後向前衝去。
門口的衛兵見狀,立刻上前想要進行例行檢查。
“站住!幹什麼的?接受檢查!提交任務文件!”衛兵們大聲喝道,試圖攔住蔣拓和士兵們。
蔣拓嘴角略微抽搐,他所要緊急匯報的信息,根本沒辦法讓這些士兵檢查,所以並不可能進行他們所說的檢查。
於是,他一邊大喊著“讓開!我有緊急情況要向總指揮報告!”一邊用力撥開衛兵伸過來的手臂,試圖衝進大樓。
衛兵們顯然沒有預料到蔣拓會如此衝動,一時間有些愣住了。
竟然有人想強行衝卡?
這人怕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看看這裏是什麼地方。
這裏可是南方軍區的總指揮部啊!
承擔防衛工作的可是一個裝備精良的裝甲團,足足有 3400 多人,各種輕重武器一應俱全,從主戰坦克到重型輪式步戰車,再到反坦克導彈,應有盡有。
內部還設有便攜式防空反導係統,隨時準備應對來自空中的威脅。
畢竟,能進入這裏的,基本上都是高級軍官,如果這裏的保衛工作沒做好,被敵人一鍋端了,那南方軍區的指揮體係將瞬間土崩瓦解,整個南部戰區的防禦都將陷入一片混亂。
所以,在門口執勤的部隊不可能隨意放任何人進來。
門口軍銜最高的少尉軍官迅速上前,將步槍頂在蔣拓的胸口,眼睛瞟過蔣拓肩章上的軍銜,大聲嗬斥著:“對不起,大校,這是規定,我們必須檢查!”
蔣拓力拍開胸口的步槍,神情嚴肅,且冷酷的說道:“我跟你說了,我有緊急情報,如果讓你們接受盤查,且告知你們的話,那這個情報就不是緊急的了。”
“對不起,長官,無論緊不緊急情報,我們的職責首先要確保指揮部的安全。”少尉軍官揮了揮手,周圍的20多名衛兵向前逼近一步,與蔣拓的警衛排士兵們對峙起來。
門口兩側的兩輛裝甲車也發動了起來,士兵探出腦袋,熟練地操控著車頂處的 25 毫米機炮,對準了蔣拓等人。
少尉軍官繼續盤問:“並且誰知道你口中說的有緊急情報,是不是真的?萬一是假的,那怎麼辦?”
他不能僅憑蔣拓的一麵之詞就放他進去。
蔣拓身後的警衛排排長見氣氛逐漸嚴肅且布滿殺意,也立刻帶著士兵端著步槍擋在蔣拓的身前,大聲質問著少尉軍官:“我警告你們,不要輕舉妄動,我們旅長一個人進去,能有多大的事?”
警衛排的士兵們迅速圍了上來,與衛兵們對峙起來。
他們的眼睛緊緊盯著對方的眼睛,槍口幾乎貼在了對方的防彈衣上,步槍早已上膛,手指輕輕搭在扳機上,隨時準備應對可能發生的衝突。
此時,蔣拓車隊中的那輛裝甲車也緩緩駛向前,車頂處安裝的一次性反坦克火箭筒,也對準了門口的兩輛裝甲車。
蔣拓看著形勢正在朝不可預料的方麵發展,伸手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推開擋在前方的兩名衛兵:“好了,都把槍放下,都是一個國家的軍隊,你們想自己人打自己人嗎?”
站在最前方的警衛排排長迴過頭,擔憂的說道:“可是長官,他們步槍都上膛了,萬一真的發生交火,你怎麼辦?”
“他們不敢。”蔣拓推開擋在身前的最後一名士兵,有條不紊的理了理軍裝,走到少尉軍官麵前:“我不接受盤查,你立刻去崗亭撥通總指揮部,楚雄安總指揮的電話,我要與他通話,這沒問題吧?”
少尉軍官看著警衛排的士兵們緩緩放下了武器,雖然心中依舊有些不甘,但還是語氣稍顯緩和地說道:“這沒問題,我現在就去。” 說完,他朝著崗亭快步走去。
那些衛兵們見少尉軍官離開,也緩緩放下了手中的武器,蔣拓說的對,他們都是一個國家的軍人,不應該將槍口對準彼此。
而蔣拓這邊的警衛排士兵們,在聽到蔣拓的命令後,雖然心中依舊有些擔憂,但也迅速而有序地向後退去。
他們先是微微側身,將槍口朝下,然後整齊劃一地向後退了幾步,最終退到了蔣拓的身後,站成了一排。
那輛原本貼近門口的 09 式輪式步戰車,在駕駛員的操作下,也緩緩後退了幾米,停在了離門口約 10 米的位置。
車頂的反坦克火箭筒雖然依舊對著衛兵的裝甲車,但炮口的角度也稍微調整了一下,不再像之前那樣直直地瞄準,而是微微偏移了一些,顯示出一種暫時的緩和態度。
兩分鍾,少尉軍官掛斷電話,從崗亭內快速跑來,他先是朝蔣拓敬了一個極其標準的軍禮,才語氣尊敬的說道:“長官,您可以進去,欒立平少將已經交代了,可以不用盤查。”
“辛苦你了。”蔣拓點點頭,同樣迴禮,動作同樣標準。
接著,他又轉身對身後的警衛排交代:“你們迴到各自的卡車上吧!”
警衛排的士兵們聽到蔣拓的命令後,迅速而有序地轉身,朝著各自的卡車走去。
“長官,請。” 少尉軍官微微彎腰,右手向大門內側一伸。
蔣拓微微頷首,大步朝著前方走去,作為一支主力部隊的旅長,他有著獨屬於自己的驕傲與信心。
周圍的衛兵們見蔣拓走來,紛紛讓開道路,兩名最內側的衛兵趕緊移開前方的路障。
在順利通過門口的檢查後,蔣拓原本自信滿滿的眼神,瞬間被憂慮所取代。
他深知,此次獲得的情報至關重要,若通過電報或電話傳達,極有可能被別有用心之人截獲。
畢竟,作為南方軍區的神經中樞,總指揮部對所有進出的通訊信息都進行著嚴格的監控,這是為了確保軍事機密的安全,但此刻卻成了蔣拓擔憂的情報泄露隱患。
他很清楚,這份情報關乎著整個南方軍區的安危。
簡單來說,這份情報一旦泄露,將導致大量官兵陷入危險,整個南方軍區的防禦體係都將麵臨崩潰的風險,那將是無法挽迴的災難。
“咚咚咚。”五六分鍾後,楚雄安上將的單人辦公室大門被敲響。
“進。”楚雄安的聲音從屋內傳出。
蔣拓輕輕推開門,門軸發出輕微的“吱呀”聲,他邁著沉穩的步伐走進辦公室,隨手將門輕輕關上。
辦公室內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煙草味,混合著紅木家具散發的沉穩香氣。
楚雄安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桌上堆滿了文件和地圖,一盞臺燈散發著柔和的光線,照亮了他麵前的區域。
“說吧,你有什麼重要情報,竟然連檢查都免了。”楚雄安抬起頭,目光銳利地掃了蔣拓一眼,手中的鋼筆在文件上輕輕敲打著,發出有節奏的“噠噠”聲。
蔣拓走到楚雄安的辦公桌前,微微俯身,目光掃了一眼桌上的文件,然後低聲說道:“長官,這個房間裏應該沒有什麼監控設備吧?”
楚雄安輕笑一聲,放下手中的鋼筆,靠在椅背上,雙手交叉放在胸前,自信地說道:“應該還沒有人有這個膽子,敢在我的辦公室安裝什麼監聽或監控設備。”
得到楚雄安肯定的答複後,蔣拓這才鬆了一口氣,直起身子,微微皺眉,語氣凝重地說道:“總指揮,居安縣方向的前沿陣地已經完全失守,341 預備役步兵團擊潰了後方督戰隊的防線,我軍在該區域的防禦體係已經崩潰。”
蔣拓說完這句話後,微微停頓,目光緊緊鎖定著楚雄安,他站在原地,身體微微前傾,雙手自然下垂,手指卻不自覺地輕輕摩挲著。
蔣拓知道,這句話中蘊含的信息量巨大,足以讓任何人感到震驚。
他能感覺到楚雄安的唿吸微微急促了一些,這也讓他更加確信,這位總指揮正在努力消化著這些信息。
辦公室內一片寂靜,隻能聽到窗外幾名士兵的閑談聲,以及房間外偶爾傳來的軍靴踏地聲。
再看,楚雄安的身體明顯一震,原本交疊的雙腿放了下來,身體也坐直了,脊背挺得筆直。
他手中的鋼筆停止了敲打,手指不自覺地握緊了筆桿,之前的閑散氣息蕩然無存。
幾秒鍾後,楚雄安深吸了一口氣,急不可耐的說道:“繼續。”
“是。”蔣拓挺直身體,繼續匯報道:
“目前,341 預備役步兵團正與我麾下的 442 步兵團在第二道防線交火。”
他微微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組織語言,然後幾步走到楚雄安身後的防線圖旁,用手指出第 442 步兵團防線的位置,說道:
“如圖所示,就是這裏,青山鎮附近。這裏的地形多為山體,易守難攻。並且我這個步兵團在這裏構築了整整兩天的工事,所以對於擋住第 341 預備役步兵團的進攻,我是極其有信心的。” 他的手指在地圖上輕輕敲了敲。
“並且,在我趕來時,第341步兵團已經有大量的士兵投降,交火基本上已經停止了。”
說到這,蔣拓閉上了雙眼,將手握緊成拳,重重地捶了捶感染者進攻的方向,說道:“可現在我擔心的並不是341步兵團的問題,而是後續可能還有感染者部隊接踵而至,而我這個團的防線恐怕難以長期抵禦。”
“此外,341 團的前沿陣地已經丟失,其他部署在前沿陣地的部隊也岌岌可危,隨時可能麵臨同樣的命運。”
蔣拓一邊歎氣,一邊迴到楚雄安身前:“得知這個消息後,我根本不敢將消息透露出去,以免引起恐慌。”
“我們的防禦體係隻有兩道防線,為了撤退,我們根本沒有多餘的兵力去部署更多的防線。”
“如果情況繼續惡化,整個南方軍區的防禦都將陷入危機。”
“那這個什麼341預備役步兵團,為什麼會潰退?”楚雄安站起身,突然打斷了蔣拓的發言,他走到陣地前,觀看著防線圖,仔細查看著341步兵團布防的位置。
蔣拓也有些急惱:“我也不知道啊,準確來說,後期這些增援而來的預備役部隊根本不會得知我們南方軍區要大麵積撤退的信息。”
“100%是信息泄露了。”楚雄安緩緩轉過身,“看來定於明天早上七點的撤離行動,根本無法實行了。”
“隻要前沿陣地一崩潰,僅憑第二道防線,根本沒辦法擋得住感染者接下來近十個小時的進攻。”
蔣拓也點頭給予肯定:“可是現在部隊撤離,已無法改變,我們南方軍區幾個裝備最為精良的現役部隊已經乘坐運輸機撤往了臨海市。”
聽到現役部隊,楚雄安防佛想到了什麼,他向左挪了幾步,看著防線上一個突出部。
那裏是一塊平原,同時也是171裝甲機動旅防守的駐地。
“不是還有一個中部軍區的什麼裝甲機動旅嗎?”楚雄安問道。
蔣拓思考了片刻道:“對,部隊番號好像是第171裝甲機動旅,並且他們那邊麵臨的感染者進攻壓力較小,感染者好像在有意避開他們那邊的防線,這確實有些奇怪,不知道感染者為什麼會這樣做。”
“那就對了,你以為感染者前期派遣的那些小股部隊是為了幹嘛?”楚雄安諷刺的笑了笑,“還不是為了試探防線上哪裏的火力更強,哪裏的火力更弱。”
“這些玩意啊,現在是越來越有腦子了,跟它們作戰,必須得把它們當做同等的對手。”
蔣拓撓了撓腦袋,他有些想不明白楚雄安的意思:“那跟我們提到這個裝甲旅有什麼關聯嗎?”
“怎麼沒關聯?”楚雄安貼近防線圖,仔細打量著第171裝甲機動旅所在防線的地形。
片刻後,他收迴目光,有些興奮的握緊了拳頭,說道:“既然感染者跟我玩集中優勢兵力,各個擊破。”
“那我當然也得跟它禮尚往來,老子就給它來個側翼迂迴,打它個出其不意。”
“總指揮,您的意思是,” 蔣拓微微一頓,似乎在斟酌著用詞,“想要借助171裝甲機動旅出色的機動能力,以及他們所處位置感染者兵力並不占優的有利條件,指揮該旅繞到感染者防線之後,從而繞後打擊感染者的後方,迫使感染者收迴一部分前方進攻的兵力?”
楚雄安點點頭又搖搖頭:“不,也不全是,這個戰術準確來說應該是拖延時間,給予我們防線上部隊一定的時間重整,而這就需要舍棄一部分的部隊。”
“隻有這樣,我們才能爭取到寶貴的時間,重新部署防線。”
蔣拓偏過頭,看著房間內巨大的吊燈:“那171裝甲旅的旅長會同意嗎,這明顯就是送死啊,是個人都不會同意吧?”
“他會同意的,那個老家夥是把榮耀看的比自己的生命還要重的,”楚雄安端起桌子上的茶杯一飲而盡,繼續說道:“而且別忘了,171 裝甲機動旅有著‘雪原勁旅’的稱號。”
“這個稱號可不是隨便得來的,它是對這支部隊在嚴寒環境中依然能夠保持強大戰鬥力的肯定。”
“現在,剛好有一個機會讓他們證明自己的實力,用一個旅的兵力去換取十幾個師的安全,這是一筆怎麼算都不虧的買賣。”
“所以,我敢肯定,他會同意的。而且,他還會全力以赴,帶領 171 裝甲機動旅完成這次艱巨的任務。”
同為裝甲旅旅長的蔣拓聽完,微瞇起了雙眼,再三猶豫後,還是說了出來:“那這一個旅的兵力也不夠啊,盡管171裝甲機動旅是一個加強旅,有著差不多8000多人的編製,可是,孤軍深入的話,恐怕後勁不足啊。”
“我知道,”楚雄安拿起了電話,“所以我會再調集一支預備役摩托化步兵師,這樣的兵力足夠他們打亂感染者的進攻節奏了。”
“這樣確實也行。”蔣拓默默念叨著。
心裏卻暗罵楚雄安極為冷血,可能對於防線的總指揮來說,士兵們的生命隻是冰冷的數字吧,因為他接觸的死亡太多了,多到甚至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