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落地窗投射的光斑中,張倩梅的鉑金卡輕敲大理石臺麵:“藍山還是瑰夏?”
“六安瓜片。”顧淵翻著甜品單,餘光瞥見斜後方卡座裏閃爍的鏡頭反光。
“這裏不是茶室。”張倩梅咬著吸管,檸檬水在玻璃杯裏泛起細小氣泡。
“那就曼特寧,雙倍濃縮。”
顧淵突然傾身向前:“畢竟要打起精神聽張家開價,不是嗎?”
當黑咖啡端上時,張倩梅看著對方喉結滾動著咽下滾燙液體,自己攪拌拿鐵的手指無意識收緊。
她沒注意到,顧淵藏在桌下的手機早已開啟錄音模式,而自己西裝內(nèi)袋的微型竊聽器指示燈,正規(guī)律地明滅閃爍。
“這咖啡能喝?”張倩梅用銀勺攪動著深褐液體。
“總比中藥強。”
顧淵盯著窗外的車流,餘光裏那雙裹著珍珠色絲襪的長腿正隨著爵士樂輕晃。
叮——奶糖墜入杯底激起漣漪。
“現(xiàn)在甜了。”她抿唇時睫毛微顫:“看來顧先生很懂苦中作樂?”
顧淵轉著婚戒的手頓了頓。
三個月前他還在工地搬磚時,怎麼都想不到會穿著定製西裝坐在這裏,更想不到會被錢家大小姐的閨蜜堵在角落。
“有些苦頭,張小姐的金勺子可舀不起來。”
他瞥見玻璃窗倒影裏自己僵硬的坐姿,像被絲線吊著的木偶。
銀匙突然敲響杯沿。
“所以你就把自己賣進豪門?”
張倩梅傾身向前,香根草香水混著咖啡醇香撲麵而來:“知道現(xiàn)在短視頻裏都叫你什麼嗎?‘軟飯硬吃第一人’。”
顧淵喉結滾動。手機在口袋裏震動,是妻子錢瑞雪第八個未接來電。
他想起今早更衣時瞥見的股權轉讓協(xié)議,那些密密麻麻的條款比水泥袋還沉重。
“聽說你幫林香玉直播間帶過貨?”
張倩梅忽然翻開手機,屏幕裏正循環(huán)播放他上個月在菜市場即興表演的“西紅柿價格談判”短視頻,328萬點讚數(shù)刺得他眼疼。
“運氣而已。”
“運氣可買不來三百萬活粉。”
她指尖劃過他僵硬的肩線:“考慮過自己開個工作室嗎?不用看人臉色的那種。”
窗外飄進幾片梧桐葉,顧淵盯著其中一片在空中打轉。
三個月前他確實在工地幻想過,等存夠錢就開間修車鋪——而不是穿著拘謹?shù)娜祝谀描F香氣裏討論流量變現(xiàn)。
“嫂子說笑了。”
他故意把稱謂咬得清晰,看著對方瞬間繃直的脊背:“我這人最大的優(yōu)點,就是知足。”
“哎!我是說你自己掙的錢!直播帶貨的收益,你媳婦兒分過你半毛嗎?”
空氣突然安靜。
張倩梅這句話像根魚刺卡在顧淵喉嚨裏,他端著咖啡杯的手指微微發(fā)緊。
玻璃窗外的陽光斜照進來,在桌麵上劃出明暗分界線。
“不過跟我合作可不一樣!”
張倩梅塗著豆沙色指甲油的手指叩了叩桌麵:“每單我給你抽這個數(shù)。”
她在手機計算器上按出一串數(shù)字推過去:“等錢袋子鼓了,誰還敢說你是吃軟飯的?”
顧淵突然笑出聲,從牛仔褲兜摸出皺巴巴的紙幣。
三張五塊疊著八張一塊,啪地拍在咖啡漬斑駁的桌麵上。
“你瘋了吧?這連杯摩卡都買不起!”張倩梅精心描繪的眉毛擰成波浪線。
“嫂子不是說還沒領證麼?”
顧淵拎起搭在椅背的外套:“非親非故的,我圖啥?”
他轉身時帶起一陣風,吹亂了張倩梅鬢角的碎發(fā)。
“顧淵!”
高跟鞋踩著爵士樂節(jié)奏追到門口:“你就甘心當一輩子受氣包?在錢家當看門狗很光榮?”
玻璃門晃動的風鈴聲中,青年迴頭笑了笑:“狗窩再破,總比野地裏強。”
這句話像塊生鐵砸在張倩梅腳背上,她攥著香奈兒鏈條包的指節(jié)發(fā)白。
“活該你吃軟飯!”
她對著早已空蕩的街道尖聲咒罵:“爛泥扶不上牆!”
鑲著水鑽的手機殼在垃圾桶蓋上磕出裂痕。
暮色漸濃時,顧淵哼著跑調(diào)的情歌拐進巷口。
身後突然炸響的引擎轟鳴驚飛了電線上的麻雀,他下意識側身……
鐵鏽味的拳風擦過鼻尖的瞬間,多年習武的肌肉記憶自動激活。
右腿劃出淩厲的弧線,偷襲者像被踢飛的麻袋撞在牆上,震落幾片牆皮。
夕陽把影子拉得老長,顧淵剛轉過巷口就察覺勁風撲麵。
他本能地後撤半步,胳膊終究擰不過大腿,抬膝猛踹的瞬間,襲擊者的拳頭堪堪停在他鼻尖三寸處。
“砰”的悶響裏,西裝革履的身影倒飛著撞上圍牆。
顧淵背靠青磚擺開八極拳架子,目光鷹隳般掃過街角簷角——這地段離錢家祖宅不過百步,哪個愣頭青會選在監(jiān)控密布的主幹道設伏?
待看清蜷縮在法國梧桐下的身影,顧淵後頸頓時沁出冷汗。
那位捂著下腹抽搐的,可不正是錢家二房長子?
雖說平日裏這紈絝沒少給自己使絆子,但光天化日玩偷襲實在出格。
“對不住啊大舅哥。”
顧淵摸出帕子蹲下身:“您要試我身手也該提前說聲,生死關頭誰顧得上收力?”
話沒說完就被揪住領帶,錢瑞雪漲成豬肝色的臉近在咫尺,額角青筋突突直跳。
“少他媽裝蒜!”
世家公子從牙縫裏擠出嘶吼:“敢動小爺?shù)哪汤遥裉觳粡U了你……”
話音未落突然暴起,十指成爪直取咽喉。顧淵暗歎口氣,錯步擰腰使個“懶驢打滾”,順勢勾腳絆向?qū)Ψ较潯?br />
八極拳講究“晃膀撞天倒,跺腳震九州”,這一式“黃鶯雙搶爪”本是擒拿手法,用在此時卻成了絕妙絆子。
錢允收勢不及踉蹌前撲,昂貴的阿瑪尼西褲在柏油路上擦出刺耳聲響。
“大舅哥,您這詠春打得可比葉問差遠了。”顧淵撣著襯衫起身,目光掃過街角某處反光。
三百米外寫字樓頂,望遠鏡鏡片倏然隱入陰影——這場鬧劇背後,究竟是誰在推波助瀾?
“你給老子站住!”錢瑞雪攥著拳頭渾身發(fā)抖,額角青筋突突直跳。
他盯著顧淵悠閑的背影,突然從花壇邊抄起半截磚頭就往前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