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晴把斷裂的流蘇摔在丈夫身上:“要是瑞雪當初招的不是上門女婿,老爺子會不會多看重我們幾分?現在倒好,白給人當墊腳石!”
庭院裏傳來搬家公司貨車的轟鳴聲,錢如山最愛的紫檀雕花屏風正被抬上車。
錢瑞雪突然起身走向二樓,水晶鞋跟敲擊大理石地麵的聲音格外清脆。
顧淵望著妻子單薄的背影,喉結動了動,終究沒追上去。
錢金元搓著衣角訕笑:“老爺子不至於趕盡殺絕吧?總要給三房留點餘地。”
“餘地?”
肖晴將茶杯重重一撂:“你還沒看明白?老太爺坐大房的車迴來,現在直接搬迴祖宅獨居了!”
“要不咱們也搬去祖宅?”
“要去你自己去!”
肖晴抱臂冷哼:“我放著好端端的別墅不住,去那漏風老宅子找罪受?”
話雖如此,沒了錢大寶兄妹打理家務,連口熱乎飯都要自己動手。
錢瑞雪揉著太陽穴起身:“我先去公司,積壓了好幾天的事務。”
顧淵急忙按住她肩膀:“你昏迷剛醒……”
“沒事的,醫生說是疲勞性休克。”她輕輕拂開丈夫的手,抓起外套就要出門。
肖晴追到玄關嚷嚷:“你給錢允那小子做嫁衣裳呢?累死累活最後錢都落別人口袋!”
看著妻子遠去的背影,顧淵瞥了眼喋喋不休的丈母娘,抓起車鑰匙道:“我也得迴永恆集團處理事務了。”
剛跨出庭院鐵門,顧淵驟然頓住腳步——路旁梧桐樹下,失蹤多日的錢小兔正垂首而立。
“在等我?”顧淵瞇起眼睛,這姑娘與兄長製造了那場變故後,竟敢主動現身。
錢小兔絞著衣角指向遠處:“能……去那邊涼亭說話嗎?”
顧淵掃了眼百米外的社區公園,開發商為提升別墅區格調打造的景觀園林倒是幽靜。
他頷首跟上,倒要聽聽這對兄妹究竟藏著什麼秘密。
人工湖麵泛著碎銀般的光暈,兩岸垂柳在暮色中織就翠色簾幕。
錢小兔的布鞋停在青石板上,顧淵的影子恰好疊在她的影子上方。
暮蟬聲漸歇時,湖麵躍起一尾紅鯉。
錢小兔撫著隨風擺動的劉海輕笑:“這渾水本不該沾了你的衣角。”
顧淵望著她側臉微怔。與妻子攝人心魄的美不同,眼前人像是青瓷盞中的雨前茶,需細細品才能覺出韻味。
“老爺子是我妻族血脈,我豈能袖手旁觀?”
柳條突然簌簌作響,錢小兔轉過身的瞬間,顧淵看見她眼底結著經年的霜。
“我們隻要錢如山償債。”
“八十老翁能犯下何等罪孽?”
“三十年前的債,要現在血償。”
她指尖劃過石欄上的裂痕:“那年暴雨衝垮了半個鎮子的房梁,偏他家的糧倉滴水不漏。”
顧淵心頭微沉。
那個年代的法律確實存在太多灰色地帶,就像這暮色中的湖麵,虛實難辨。
“即便真有冤屈,也該讓司法……”
“等得了二十年的追訴期?”
錢小兔的笑聲驚起葦叢中的白鷺:“顧先生,你嚐過骨灰拌飯的滋味嗎?”
最後一縷夕照沉入湖底時,顧淵伸手接住飄落的柳葉:“我在鐵窗後數過三千次月升月落,那種滋味……”
“未經斷指之痛,莫勸人棄刀。”
錢小兔退入柳蔭深處,聲音浸著夜露的涼意:“若執意擋路,下次見麵就該備好棺材了。”
顧淵望著女孩遠去的背影陷入沉思,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袖扣。
能讓錢老爺子寧可直麵死亡也不願求助,二十年前的舊事究竟藏著怎樣驚人的內情?
辦公室落地窗倒映著他眉間的川字紋,整整三個小時,他保持著這個姿勢反複推敲。
青瓷茶盞裏的龍井早已涼透,卻澆不熄他心頭焦灼的猜測——莫非當年錢家掌舵人真犯過不可饒恕的過錯?
如今仇家後人尋來,老人懷著贖罪之心獨自赴死?
“請柯旭過來。”內線電話被重重按響時,金屬外殼還帶著他掌心的溫度。
身著複古獵裝的男人推門而入,偵探特有的敏銳目光掃過滿地煙蒂:“老板遇到棘手的家事?”
在聽完來龍去脈後,柯旭把玩著黃銅打火機的手頓了頓:“讓仇家永遠閉嘴才符合邏輯,老爺子這反應……倒像是心甘情願抵命?”
他掏出隨身筆記本唰唰記錄:“我需要錢家老宅的衛星地圖,再配輛改裝過的烏尼莫克。”
顧淵剛要補充注意事項,前臺專線突然亮起紅光。
張倩梅踩著十厘米細高跟的身影仿佛穿透三十八層樓板直刺而來,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這位準堂嫂的香水味昨天才在會議室彌散不去,今天竟敢追到總部來?
“行!過幾天我再來,改主意了隨時聯係!”
張倩梅啪地甩出燙金名片,細高跟踩出清脆聲響徑直離開。
顧淵盯著桌上名片猶豫片刻,終究收進了抽屜。
錢家兄妹行蹤暴露這事透著蹊蹺——張家能查到,其他勢力會不會也……
“倩梅又去找顧淵了?”
錢允攥緊手機青筋暴起,未婚妻三番五次私會那個網紅醫生,簡直把他的臉麵按在地上摩擦。
線人戰戰兢兢解釋:“張家發現錢小兔兄妹蹤跡,想用情報換代理權……”
這話讓錢允瞳孔驟縮。前些日子老爺子被這對兄妹氣得中風,家族正懸賞找人,沒想到竟藏在深井路。
網紅帶貨的暴利他比誰都清楚,顧淵靠鬥醫大賽爆紅後,半個天南市的權貴都捧著錢找他合作。
“給我查具體位置!”錢允忽然興奮起來。
若能親手解決這對禍害,既能在老爺子麵前露臉,又能斷了倩梅找顧淵的由頭。
更重要的是……他瞥見梳妝臺上未婚妻的香水瓶,喉結動了動。
狐朋狗友的效率出乎意料,十分鍾後定位坐標傳了過來。
看著對話框裏“抓到妹子讓我玩玩”的猥瑣留言,錢允冷笑著按下語音鍵:“老規矩,人歸你們,我隻要結果。”
在實施計劃前,錢允遇到了棘手難題——他根本找不到可用之人。
盡管平日裏唿朋引伴紙醉金迷,但當聽說要參與違法行動時,那些酒肉朋友立刻作鳥獸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