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雷霆在天際轟鳴,狂風唿嘯,暴雨傾盆,而那夾雜在雨幕中的點點雪花,卻如同鋒利的冰刃,切割著每一寸空氣,帶來一股刺骨的寒意。
這天地,仿佛也在為這場慘劇哀悼,哭泣著無盡的悲傷。
蒼穹之上,牛魔王與楊戩的戰鬥驟然停歇,他們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投向了下方那個已經陷入瘋狂的李靖。看到這一幕,兩位強者皆是眉頭緊鎖,心生不忍。
“這是何必呢?”牛魔王歎了口氣,聲音中充滿了無奈。
“唉,何苦來哉?”楊戩也搖了搖頭,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同情。
“叮——”
清脆的金屬碰撞聲響起,一把長刀劃過白骨,帶起一片片骨粉與鮮血,如同地獄的畫卷,緩緩展開。那血液與骨粉混合在一起,緩緩淌入大地,覆蓋在哪吒那早已冰冷的遺骸之上。
“叮——”“叮——”“叮——”
每一次刀尖與骨骼的碰撞,都伴隨著一聲刺耳的聲音,仿佛是在訴說著李靖心中的痛苦與絕望。一刀又一刀,千百刀下去,李靖卻仿佛感受不到絲毫的疼痛,他的麵容扭曲,牙關緊咬,甚至連舌頭都已經被他徹底咬碎。
恨!
那無盡的恨意,如同熊熊燃燒的火焰,從他的心底衝出,直衝雲霄。那是對自己,對這天地的無盡憤恨。然而,在這恨意之中,又夾雜著一股強烈的愛,那是對家人的愛,是對哪吒深沉而執著的父愛。
如果家人安好,他是不是便不會如此痛苦,如此絕望?
九百刀、一千刀、兩千刀、三千六百刀……每一刀都像是砍在他的心上,但他依舊一聲不吭,隻是那緊咬的牙關和噴湧的鮮血,訴說著他內心的痛苦與掙紮。
“啊——”
終於,李靖再也無法忍受這無盡的痛苦,他仰天怒吼,口中碎舌飛濺,雙眼赤紅如血。
“賊老天!我——恨——你!”
隨著他的一聲怒吼,他身上的骨骼開始寸寸崩裂,化為一堆齏粉。最終,隻剩下一個頭顱懸浮在半空之中,不甘地仰望著天空。
李靖的雙眼充滿了失望與絕望:“為什麼?為什麼……天道無情……我難道……真的不能感動上天嗎?他是我的孩子啊……不是你們的玩偶……”
他的聲音充滿了哀傷與憤怒,仿佛要將這天地都吞噬一般。然而,迴應他的隻有那無盡的雷霆和冷漠的天空。
“不!人定勝天!你們可以不讓我活,卻阻止不了我死!天道若是如此無情,還要你這天有何用?人欲,有朝一日定會超越你的!一定會!”
說著,李靖的頭顱上竟然迸射出一個個血洞,血肉飛濺,骨粉碎落。他的聲音迴蕩在天地間,仿佛要喚醒沉睡的正義與良知。
“今日,以我真靈,換吾兒之命!賊老天,還吾兒命來!”
伴隨著他的一聲吶喊,他的頭顱在瞬間炸成了點點骨粉,消散在天地之間。
周圍的神仙妖魔皆被這一幕所震撼,他們紛紛偏過頭去,不忍目睹這慘烈的場景。就連那些往日裏最冷血嗜殺的妖魔,此刻也心生不忍,為之動容。
九天之上,雷霆翻滾如黏稠的河水,仿佛在為李靖的悲壯之舉而哀悼。此時的天地,似乎也因為李靖的一聲聲“賊老天”而陷入了震怒之中。
天庭之上,淩霄寶殿內,天帝高坐其上,神光照耀,威嚴無邊。然而,此時的他卻麵色鐵青,目光中透露出幾分憤怒與無奈。
而在太乙蓮清宮中,哪吒的師父太乙真人端坐在後院蓮池的一朵蓮座之上,麵色如霜。
然而,他的嘴裏卻發出了咯咯的怪笑:“李靖啊李靖,你是真的蠢!今日之後,三界第一蠢貨的名號,或許就要落在你的頭上了。”
他重重地哼了一聲,繼續說道:“你竟敢企望上天能夠為你複活兒子?你當那六道輪迴是為了什麼而建?你當你是誰?托塔天王?哼,不過是天庭的一條狗罷了。”
太乙真人的話中充滿了嘲諷與不屑,他不斷地用陰陽怪氣的話語發泄著自己心中的憤怒與不滿。
就在這時,一個幽幽的聲音突然從太乙真人身前的靈光圈中響起:“是啊,天庭穩居三十三天之上,高高在上無數年。你們可以對培養數千年的李靖棄之如敝屣,再過數千年,再培養出一條對你們搖尾乞憐的狗又如何呢?”
那是一個小小的身影,站在靈光中看著太乙真人。他正是哪吒被抽離身體後,最後一點即將泯滅的真靈。
“哪吒啊……”太乙真人搖著頭,歎道,“你怎麼還不明白?棋盤上的棋子,終有一天是會變成棄子的。哪怕是一顆再重要的棋子,為了整盤棋局的勝利,下棋之人也會在關鍵時刻將之拋棄。而棄子被拋棄後,是沒有任何價值的。”
他的話語如同冰冷的刀鋒,狠狠地刺進了哪吒的心中。哪吒沉默了半晌,最終吐出了兩個字:“天庭。”
“哈哈哈,沒錯!”太乙真人桀然而笑,那得意的樣子,在此時隻剩一點真靈、泄去一切狂躁的哪吒眼中,竟顯得分外猙獰可恐。
“對對對,就是天庭!妖族休養了五百年光陰,那隻猴子以他本可以超脫一切的性命為代價,為妖族爭取了五百年的喘息之機。然而,這一切卻都被你一朝打沒了。因果循環,命數相抵。用你這本就該死在數千年前的禍害,換取這樣的戰果。”
“而天庭呢?除了你們這些養不熟的白眼狼,他們還損失了什麼?沒有!我們沒有任何損失!天庭有蟠桃園、有人生果樹。失去的天兵天將隻要再過數百年、上千年,就能從人間源源不斷地補充上來。隻要滅了他們……”
太乙真人的話語充滿了冷酷與決絕,他惡狠狠地看向半空中的一麵鏡子。那是一麵兩界鏡,能夠映照出三界之內的一切景象。
在七聖山,孫悟飯、牛魔王、數位妖聖以及無數的妖魔,皆在此刻顯露無遺。
“隻要將他們徹底消滅,這一切的付出……都將變得有價值!”
一片死寂之中,哪吒的真靈靜靜地凝視著鏡中的景象,目睹著自己的父親在無盡的悔恨中,一刀刀地割肉剔骨,生命之火逐漸熄滅。
然而,哪吒的真靈麵容上卻未流露出一絲波瀾。因為此刻的他,已經失去了肉體與靈魂,僅餘的一點真靈,也早已失去了那顆跳動的心。一個沒有心的人,又怎會感受到痛苦呢?
“我的父親,他本可以如同眾生一般,享受百年的天倫之樂,然而這一天,卻讓他全家陷入了妻離子散的悲慘境地!”哪吒的聲音平靜而深沉,仿佛是在訴說著一個遙遠的故事。
“他渴望成為與神並肩的存在,甚至超越神隻!他天真地認為,隻有這樣,才能打破這無情的天地束縛!”
“哈哈哈哈,真是可笑至極!你們李氏一門,全都是不折不扣的愚蠢之輩!”太乙真人捋著胡須,狂笑著打斷了哪吒的話語,“你以為,憑借你這點微不足道的力量,就能撼動這亙古不變的天道嗎?”
哪吒輕輕搖頭,他的聲音平靜而深邃,仿佛蘊含著無盡的暗流。“你以為,身處高位便能肆意評判對錯嗎?”
“你以為,憑借權勢就能踐踏蒼生嗎?”
“這浩瀚天地之間,生靈無數,眾生皆平等,這是自然賦予的法則!”
“你真的以為,你所輕視的,隻是微不足道的力量嗎?”
哪吒的聲聲質問,讓太乙真人的心頭不禁微微一顫。他猛地一把將哪吒的真靈攥在手中,惡狠狠地威脅道:“莫非,你們還妄想著翻盤嗎?”
哪吒隻是淡淡一笑,那笑容中充滿了平靜與從容。太乙真人手中的力量逐漸加大,“我現在,隻需輕輕一捏,你的真靈就會立刻消散於這天地之間。哪吒,你的命運早已注定,這是天、地、海上古龍族的氣運對你的反噬。你告訴我,你還有什麼手段來翻盤?”
“是啊,我乃天生的阿修羅。佛門視我為棄徒,天庭視我為玩物,父母視我為不祥……然而……”哪吒的真靈麵容上,首次露出了一絲奇異的表情。
“師父,你聽……”哪吒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而神秘。
太乙真人微微一愣,隨即猛地從蓮座上站起,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轟隆隆!
天庭之中,突然響起了陣陣驚雷之聲,仿佛是天地的怒吼。
“……這天,即將改變!”哪吒緩緩地說道。
轟!轟隆隆!
陣陣驚雷如同驚濤駭浪般在太乙真人的心頭炸響,讓他心神俱震。
“天庭之中,怎會突然響起如此驚雷?雷部何在?雷部眾神為何沒有出現?”太乙真人怒吼道。
“他們不是……正被你派到下界去送死了嗎?”哪吒淡淡地笑道,那笑容中充滿了諷刺與不屑。
“你——”太乙真人怒不可遏,他猛地一狠心,將哪吒的真靈緊緊攥住,“我本還想讓你親眼看著你的父親死去。現在,為了絕後患,你就先走一步吧!”
“嘭”地一聲巨響,哪吒的真靈被捏碎,化作點點靈光消散於空中。然而,在他那三首六臂、滿麵猙獰的臉上,竟浮現出一絲如嬰孩般純真的笑容。
與此同時,半空中的鏡子裏,李靖的頭顱也恰好徹底崩潰。
“以我的真靈,換取我兒的性命!賊老天,你還我兒的命來!”李靖決絕的聲音透過鏡子,清晰地傳入太乙真人的耳中。
轟!轟隆隆!
雷聲滾滾,響徹整個天庭,甚至傳遍了三十三天,讓所有仙神都為之動容、驚駭。
“究竟發生了什麼?”
這一刻,不僅僅是天庭,就連西方的靈山、幽冥地府、十八層地獄,乃至三界四洲的任何角落,都響起了一聲聲狂暴的雷聲。
太乙真人屹立在蓮池之上,一身衣袍早已被冷汗浸透。他感覺自己錯了,大錯特錯!明明哪吒的真靈已經消散,李靖在下界也已神魂俱滅,為何他的心中還是如此不安?這雷聲……究竟是從何而來?
沒有人能夠解答這個問題,包括高高在上的天帝。此刻的天庭、靈山、地府,乃至整個三界四洲,都籠罩在一片神秘而詭異的氛圍之中。
雷聲轟鳴,仿佛預示著某種未知而強大的力量正在悄然覺醒,即將改變這既定的命運與天道。
東勝神洲之地,七聖山的廢墟之上,蒼穹陰沉,雷聲隆隆。
當那震耳欲聾的雷鳴炸響之際,孫悟飯的心境竟無端生出一陣難以名狀的悸動。他的目光,宛如被無形的力量牽引,剎那間鎖定了李靖骨灰之下,哪吒那仿佛被歲月遺忘、腐爛成泥的軀體。
一股致命的危機感,如寒冰般在他心頭蔓延。
與此同時,高懸天際的牛魔王與楊戩,亦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了那堆看似毫無生機的爛泥。令人驚奇的是,在那堆骨粉之上,竟有絲絲靈光悄然匯聚。
李靖的血肉、骨粉與哪吒的遺骸,在這一刻竟產生了某種奇異的共鳴,一股磅礴的生命之力,從這片廢墟中頑強地升起。
奇跡,悄無聲息地降臨。
那點點靈光,如同被無形之手操控,漸漸在爛泥之上凝聚,化作一朵粉白相間的蓮花虛影。它的根莖從蓮花底部緩緩延伸,宛如生命的脈絡,緩緩向下,與地上的淤泥交織在一起。
那淤泥,竟也在這股生命之力的滋養下,煥發出勃勃生機,化作一條條細長的絲帶,緊緊纏繞著蓮花的根莖。
終於,那朵蓮花徹底綻放,出淤泥而不染,嬌豔欲滴,仿佛是天地間最純淨的存在。
周圍的仙妖,無不被這一幕所震撼。他們麵麵相覷,心中充滿了疑惑與不解。難道,這世間真的存在奇跡?難道,李靖的忠誠與父愛,真的感動了上蒼?
孫悟飯等人,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切,心中五味雜陳。他們看到,那由李靖父子遺骸所化的“淤泥”,仍在源源不斷地向蓮花輸送著養分,仿佛是在為這新生的生命提供著源源不斷的力量。
然而,這“養分”究竟從何而來?又是何種力量,能夠在這絕望之地,創造出如此驚人的生命奇跡?
那粉白的蓮花愈發飽滿,含苞待放,宛如一顆璀璨的明珠,即將照亮這片黑暗。終於,它緩緩地張開了花瓣,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瞬間彌漫開來,仿佛是在向世界宣告著它的到來。
“哇~~哇”
孫悟飯等人的麵色微微一變,他們的眼神中充滿了古怪與驚奇。因為,在那蓮花的花芯之中,竟躺著一個光溜溜、粉嫩嫩的嬰兒,他正大聲地啼哭著,仿佛是在訴說著自己的到來。
然而,這哭聲並未持續太久。那嬰兒似乎察覺到了周圍的異樣,他好奇地爬了起來,吮著手指,好奇地打量著周圍的妖魔鬼怪。他的眼神中充滿了純真與無畏,仿佛並不害怕這些看似恐怖的存在。
“這是……新生的哪吒嗎?”紅孩兒好奇地湊上前來,他手中的火尖槍輕輕觸碰了一下那小小的“哪吒”,卻驚訝地發現,自己的火尖槍竟無法穿透那由蓮花所化的透明護罩。
“啊,大膽!”
一聲奶聲奶氣的嗬斥響起。那小小的哪吒雙目一瞪,身形竟在眨眼之間飛速變大,化作了一個青年身材、孩童麵貌的男兒。他的眼神中充滿了堅毅與果敢,仿佛是在向世人宣告著自己的歸來。
“咦?”
“嘩!”
周圍的妖魔紛紛後退,他們驚訝地看著這一幕,心中充滿了敬畏與好奇。那小哪吒也似乎被自己的變化嚇了一跳,他在身上摸來摸去,突然,他身下的蓮花開始漸漸枯萎,哪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的手一摸,竟摸到了一柄血跡斑斑的長刀。
這刀,名為天罡刀,乃是托塔天王李靖的貼身之物。當哪吒觸碰到這柄刀的那一刻,他的心中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所觸動,無數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恨!那是無盡的恨意,仿佛要將整個世界都吞噬。
痛!那是無法磨滅的痛苦,即便是天地也無法撫平。
怒!那是狂暴的怒火,將他的眼眸徹底染紅。
怨!那是滔天的怨氣,直衝九霄,仿佛要將這蒼穹都撕裂。
小哪吒的渾身骨節劈啪作響,他的脖頸、肋間猛地隆起,竟生生長出了兩顆頭顱,四隻手臂。
他左邊的頭顱長得藍麵獠牙,發如朱砂,宛如一名修羅夜叉;右邊的頭顱則兇狠暴戾,一副殺人如麻的魔童麵相。而中間的頭顱,則長得唇紅齒白、粉妝玉琢,一副人畜無害的仙童姿態。
同時,他六條臂膀上顯化出一件件神兵仙器,竟是太乙真人當年所賜之兵。無窮的力量,在他周身湧動,仿佛要將這天地都吞噬。
他緩緩抬起頭,眼中湧動著強烈的衝動。他要複仇!他要殺上天庭,讓那些曾經欺辱他、背叛他的人付出代價!
然而,哪吒也清楚地知道,僅憑他現在這點力量,還遠遠不足以與天庭抗衡。
“啊——”他三顆頭顱齊齊朝天怒吼,仿佛要將心中的憤怒與不甘都宣泄出來。
他的眼前又浮現出了母親哭嚎、怨恨的眼神,父親失望、痛恨的目光,以及兄長憎厭、鄙夷的神情……這些畫麵如同一把把鋒利的刀,在他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傷痕。
“哈哈哈,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三顆頭顱相互對視一眼,齊齊猙獰一笑。三個聲音同聲道:“你不是我,你也不是我,你更不是我!”
“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我?”哪吒心中充滿了疑惑與迷茫。
突然,他眼前又浮現出了李靖臨終前的一句話:“你們可以不讓我活,卻阻止不了我死!”這句話如同一道閃電,瞬間照亮了他心中的黑暗。
“父親,我……好想明白了。”哪吒喃喃自語道。
一滴晶瑩的淚水,從他的眼角滑落,宛如花露一般純淨而透明。在這一刻,哪吒仿佛再次體會到了當年那一次差點掙脫一切束縛的感覺。
“天若逆我,我必逆天!真正的哪吒,是具有自由獨立的意誌,而不是任人擺布的工具!”他猛地仰天一陣怒吼,身上劈啪亂響。腰腹之下竟憑空長出了兩隻胳膊,化作三首八臂之相。
那響聲不絕於耳,哪吒的三顆頭顱之間也一陣晃動。令人驚奇的是,他的頭上竟緩緩長出了一顆新的頭顱。
這是一顆真正具有自由意誌的頭顱!它仿佛在向世人宣告著:哪吒,已經不再是那個任人擺布的孩童了!
這一刻,三界震動,風雲變幻。太乙蓮清宮中的太乙真人大驚失色,他手中的拂塵竟在這一瞬間化為了飛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