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驚現瘟疫
時光匆匆,又過去了數日。
這一日,謝氏的一名仆人忽地聽到一陣清脆的鴿哨聲傳來。
他抬頭望去,隻見一隻信鴿撲棱著翅膀穩穩地落在了屋簷之上。
仆人心中一動,連忙上前取下鴿子腿上綁著的信件。
看了眼外表,仆人的臉上瞬間綻放出驚喜之色,他甚至來不及將手中的信件收好,便迫不及待地朝著內院奔去,口中還高聲唿喊著:“女郎!女郎!有來自建康的信了!”
正在屋內靜心看先賢竹簡打發時間的謝鍾情聽聞仆人的唿喊聲,手上動作一頓,眸中閃過一絲期待與喜悅,她趕忙放下手中的竹簡,起身迎向門口。
“快給我!”
謝鍾情從仆人手中一把奪過信,打開,目光急切地落在那密密麻麻的字跡上。
隨著閱讀的深入,謝鍾情原本緊繃的俏臉逐漸舒展開來,嘴角也不自覺地上揚,勾勒出一抹欣喜的笑容。
原來,信中提到她的大兄謝環,據信上說,謝環主動請纓前往司州災區,負責調配運送第二批賑災糧食至洛陽。
並且此刻,他們一行人已經踏上路途,用不了多久便能抵達洛陽,而後再輾轉來到函穀關。
得知這個好消息後,謝鍾情那顆一直懸著的心終於稍稍安定下來。
自從司州遭遇洪災以來,她無時無刻不在牽掛著親人以及災民們的生活狀況。
而現在,大兄親自出馬負責賑災事宜,無疑讓她感到無比欣慰和安心。
此時的函穀關,洪水已然漸漸消退,受災情況依舊嚴峻,若等到第二批賑災糧順利送達,局麵必然能得到極大的改善。
更為難得的是,截至目前為止,這裏尚未爆發任何瘟疫,這對於所有人來說都是一個天大的喜訊。
想到這些,謝鍾情不禁心情大好,暗自盤算著再過不久自己或許就可以返迴家鄉了,好想阿母,就怕阿母掛心她。
然而,她卻不知,現實往往比想象來得更加殘酷......
在謝鍾情滿心歡喜地憧憬未來之時,函穀關沒有瘟疫肆虐,可是其他地方卻已悄然無聲出現了疫情!
司州的西北部地區,由於遭受水災重創,那裏的一切幾乎被摧毀殆盡。
不僅如此,可惡的匈奴人還趁火打劫、頻頻騷擾,致使當地百姓紛紛拖家帶口向南遷徙以躲避災禍,有部分人逃了函穀關。
對於這些逃難而來的災民,英王命底下的人,盤查清楚身份後,放行入城。
夜晚。
夜已深,萬籟俱寂,周圍一片漆黑。
在這片寂靜之中,有一間臨時搭建起來的茅屋孤零零矗立著,這間茅屋本就不大,但此刻卻擠滿了從各地趕來的災民。
這些災民們個個都衣衫襤褸、蓬頭垢麵,身上沾滿了汙垢和塵土,一看便知是經曆了無數的苦難與折磨。
相識的幾個人緊緊地蜷縮在一起,試圖用彼此的身體來獲取一絲溫暖。
突然,一陣劇烈的咳嗽聲打破了屋中的寧靜。
“咳咳咳......”
“咳咳咳......”
緊接著又是幾聲咳嗽,聲音此起彼伏。
全屋的人紛紛被驚醒,目光不約而同地投向了發出咳嗽聲的方向。
起初,其他的災民還以為這些咳嗽的人隻是因為在水中浸泡時間過長導致著涼而已,所以並沒有過多在意。
有些人甚至向他們投去責備的目光,心裏暗自抱怨這些人的咳嗽聲打擾了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片刻休息。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情況似乎變得越來越糟糕,那些咳嗽的人中,有的開始出現高熱癥狀,身體不停顫抖,臉色蒼白。
盡管如此,他們也深知自己的狀況給旁人帶來了困擾,於是更加小心翼翼地壓抑著咳嗽的衝動,生怕再次引起他人的不滿。
......
翌日。
清晨,一聲尖銳的鳥鳴劃破了天空。
眾人抬頭望去,隻見一隻矯健的海東青在空中盤旋飛舞。
站在屋門口的一身黑色束袖袍的暮蒼見狀,迅速抬起手臂。
那隻海東青如同訓練有素一般,立刻盤旋著飛落到他的手臂上短暫停歇。
暮蒼輕輕撫摸著海東青的腿部,從中取出了一張小巧精致的信紙。
隨後,他手臂一揮,海東青便振翅高飛,轉眼間消失在了天際。
暮蒼小心將那封薄薄的信紙拿進屋內,步履匆匆,神色凝重:“主子,有新消息傳來了。”
話音未落,隻見那人高腿長的暮蒼已然大步流星地朝著晉擎驍所在的坐榻靠近。
此時的晉擎驍正埋首於堆積如山的案牘之中,聽到暮蒼的聲音,他緩緩抬起頭來,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疑惑。
他伸出手,示意暮蒼將信紙交給他。
暮蒼不敢怠慢,連忙上前一步,恭恭敬敬把信紙遞到了晉擎驍的手中。
晉擎驍接過信紙,將其展開,然,當他看到信紙上所寫的內容時,原本平靜無波的麵容瞬間起了變化,先是眉頭緊緊皺在一起,緊接著,他的臉色大變。
“不好!”晉擎驍雄渾的聲音中滿是驚愕與擔憂,“司州西北出現瘟疫了!”
“甚?!”
一旁侍立的暮蒼聞言亦是大吃一驚,嘴巴張得足以塞下一個雞子(雞蛋)。
晉擎驍霍然站起身來,一手捏著信紙,一手不自覺地攥成拳頭,臉色陰沉如水,滿目凝重之色。
他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接著道:“信上說,在西北一個擁有百餘人口的村落裏爆發了瘟疫,卻隱而不報,直到當地縣令覺得不對,派人去查時,方知村落裏的人死得死,病得病,癥狀與瘟疫一致,情況十分危急。
而且更為糟糕的是,其中一部分幸存者已逃離了那個村子,不知所蹤,這些人身上極有可能攜帶著疫病,一旦他們四處流竄,後果不堪設想!”
“天啊!這可如何是好?!”
暮蒼頓時慌了神,額頭上冷汗涔涔而下。
前段時間的水災,導致許多人的身份戶籍都被洪水衝走或者損毀,如果有人心懷不軌,故意隱瞞自己曾經接觸過瘟疫患者的事實,那麼想要準確辨認出那些從疫區逃出來的人究竟去了哪裏,簡直就是難如登天!
思及此,暮蒼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團團亂轉,甚至恨不得立刻跳起來跺腳發泄心中的焦慮和恐懼。
“莫慌!”晉擎驍強迫自己迅速冷靜下來,大腦開始飛速運轉,思考應對之策。
片刻之後,他果斷地下達命令:“去!馬上召集所有相關人員前來商議對策,務必盡快控製住疫情的蔓延!”
“讓我們的部隊迴到自己營地,沒事不要去與災民接觸,還有,將外來的災民與函穀關內的分開。”
“這個主子放心,函穀關內的百姓,一直都是與外麵的災民分開的。”暮蒼道。
函穀關本地百姓或多或少都擁有些財產,有固定的住所,即便是那些少數沒住所的人家,也早在之前就修建好了專門用於應急救助的草棚。
這些早期修建的草棚和後來新修築的草棚是相互獨立開來的,因此這兩批人的日常交流並不多。
相比之下,從外部新來的災民則幾乎身無分文、一貧如洗,他們別無選擇,隻能依賴於新修築的救助草棚來獲得暫時的安身之所。
這樣一來,本地居民和外來人員自然而然地形成了較為明顯的區分,大多數情況下都是彼此分離的狀態。
其實,這種安排也是晉擎驍吩咐的,是出於對可能發生的突發狀況所做的預防措施。
晉擎驍又當機立斷,下達命令:“為了防患於未然,從即刻起,關閉城門,不再接納災民,並嚴禁函穀關內的百姓與來自外地的災民產生接觸。同時,立刻著手建立一個明確的分隔區域,將雙方徹底隔開。”
緊接著,晉擎驍略微思索後再次補充道:“另外,派遣軍中的軍醫前往災民營地進行巡查,仔細檢查是否有人出現了咳嗽、高熱等疑似感染疫病的癥狀。一旦發現異常,務必及時上報並采取相應的隔離治療措施。”
聽到主子下達的一連串指令,一旁的暮蒼毫不猶豫地抱拳應道:“遵命!屬下這就前去辦理!”
說罷,暮蒼轉身迅速離去,執行任務去了。
此時,留在房間內的晉擎驍依舊眉頭緊蹙,麵色冷峻,心裏頭憂心忡忡。
隻見他背負著雙手,在屋內緩緩踱步,心中不停地思考著各種應對之策。
驀然間,他像是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情一般,猛地停下了腳步,腦海中浮現出了謝鍾情的身影。
謝女郎性格樂觀良善,與其母親頗為相似,總是心懷慈悲,樂於助人。
晉擎驍擔心謝鍾情會不會又像以往那樣,跑到城內去施舍米粥、救濟災民?
倘若她真的這麼做了,萬一不小心接觸到了那些攜帶疫病的人,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想到謝鍾情可能遇到危險,晉擎驍心猛地狂跳了兩下,瞬間揪了起來,他來不及探究這是為何,便急急下令另外的屬下,去尋謝鍾情,務必不要讓她去接觸災民。
顯然,晉擎驍想多了,因為謝鍾情帶來的物資都充公了,她現在吃住都靠驛站官府的發放,哪還有餘糧施粥?
晉擎驍也是急中生亂,待冷靜了下,他也想起來了,但仍不放心謝鍾情,再派十個親兵去保護她和謝氏的仆人。
另一邊。
英王親兵來見謝鍾情,將晉擎驍得到的消息與謝鍾情說了。
謝鍾情聽後呆了呆,而她身後的李閔則是大驚失色,失聲道:“瘟疫?!這可怎麼辦?!”
阿櫻聽後亦是滿臉驚惶,惴惴不安。
見他們這般反應,那粗獷的英王親兵安撫道:“二位莫擔心,目前還尚未可知,到底有沒瘟疫村落的人混進了函穀關城內,二位在驛站內待好,莫要出去,不會接觸到疫病的。”
話雖如此,可李閔依舊擔憂不已,生怕瘟疫肆虐,無法控製,女郎若有個三長兩短,他死一百次都不夠謝罪的。
若不是他們這些仆人有傷在身,女郎應該早已啟程迴洛陽了。
謝鍾情聽後神色一凝,轉而感激地對那親兵溫聲道:“有勞了。”
那親兵憨笑一下,又道:“女郎客氣,王爺命屬下等來護您周全。”
“多謝,那還請代我多謝你們王爺。”謝鍾情露出一抹淺笑。
親兵拱手道:“然。”
自那之後,十個親兵一直手持刀劍,站在驛站外,守衛著謝鍾情的安危。
迴到屋內,謝鍾情在茵席上跪坐好,目無焦距地看著麵前的案幾發呆,李閔在她身側擔憂道:“女郎,這可是瘟疫呀,要不,咱們先離開此地吧?”
謝鍾情迴神,側目,“離開?”
“對,”李閔重重點頭,“咱們必須先趕迴洛陽,女君可還在那兒等著您呢!”
他的目光滿含焦急與關切。
謝鍾情不禁輕歎了一聲:“可是你們身上的傷勢都還未康複。”
不僅僅是李閔,還有好幾個仆人此刻仍躺在床上,連起身都十分艱難,更別提下地行走和長途跋涉了。
這樣的狀況下,又怎能輕易離開此地呢?
“即便如此,那也絕對不能讓女郎您在這身陷危機啊!”李閔急得額頭上冒出了汗珠。
這些仆人們的性命本就是屬於主子家的,如果因為他們這些卑微的仆人而牽連到尊貴的主子,那簡直就是罪該萬死。
說到底,是女郎心地善良,像極了女君,沒狠下心腸將受傷的仆人拋棄在這裏任其自生自滅。
若是換成其他那些高高在上的士族,對於受了重傷的仆人,恐怕會毫不猶豫直接丟棄掉,根本不會舍得花費錢財去給他們醫治傷病。
“目前這一切都還隻是猜測而已,並沒確鑿的證據表明真有疫病患者進入了這裏。”謝鍾情緩聲道,“倘若現在匆忙離去,萬一途中遭遇什麼意外情況,或者疫病已經擴散開來,再想逃離恐怕也為時已晚了。”
謝鍾情麵色平靜地分析著當前的局勢,聲音雖然不大,但卻透露出一種讓人安心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