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最後，一向冷靜的白澤此刻也不免有些失態，他猛地站起身，卻突然感覺到一陣眩暈，腿一軟差點摔倒在地。


    白玖忙上前扶住他擔憂道：“哥，別激動，你透支太多了，先好好休息吧，其他的之後再說。”


    “是啊，現在最要緊的是先處理那墓中的容器，這些怪物如此費盡心力，不就是為了保住那個容器嗎？”蕭忘塵上前扶住白澤另一邊胳膊：“白澤前輩，您先休息著，我們先去那個墓室探一探，或許能找到線索。”


    白澤點點頭，多看了蕭忘塵兩眼：“昆侖劍主，此事就拜托你和小九了。”


    蕭忘塵一齜牙，露出一口白牙，他拍著胸脯保證：“包在我身上！”


    告別了白澤，兩人禦劍趕往了墓室所在地。


    墓室入口已經被挖開，周圍被臨時搭起的防線層層圍住，防線已經有部分被破壞，外圍的灰燼、血跡和一些碎碎石碎肉撒的遍地都是，地上坑坑窪窪，不遠處還有一堆屍山，白珥正站在那屍山前，手輕輕一揮，赤紅色的火焰便席卷了那堆屍體，不過數息就將屍山燃燒殆盡。


    白瓏、白琥和臨時抽調來的三名教官正警惕地在附近巡邏，白瑜則守在洞口，每個人的身上都掛了彩，看來此處剛剛發生過很激烈的戰鬥。


    “小九！”眼尖的白瓏率先注意到白玖二人的到來，對著他們的方向招手。


    飛劍穩穩停下，白玖跳下劍跑向眾人：“二姐，三哥，四哥，六哥，你們沒事吧？”


    眾人紛紛搖頭表示自己沒有大礙。


    “訓練營那邊一切都好吧？”白珥問。


    “那邊剛剛收尾，我們的人沒有損失，這邊情況怎麼樣了？”白玖看了一眼墓室的方向，有些著急。


    “它們試圖衝進墓室，但沒成功，你們現在就進去嗎？”白瓏問。


    白玖點點頭，轉頭對蕭忘塵說了句：“在外麵等我，我處理完這個東西就來。”


    蕭忘塵卻上前一步：“你一個人去咋成，咱倆一起下去，也有個照應，建業哥上次可說了，你那天攮死那東西後倒頭就睡，我跟著你下去，還能把你拖上來。”


    “可是......”白玖麵露猶豫之色。


    白珥也知道那件事，她皺了皺眉頭，替白玖補上下半句話：“同誌，那裏麵的東西很奇怪，能不知不覺附身影響人的心智，連半神都防不住，你下去可能會有危險。”


    白瑜也附和道：“這個墓室比上次的還要兇險幾分，我放進去探路的幾隻靈獸還沒走到半路，就莫名其妙的脫離我的控製，自相殘殺了。”


    “放心吧。”蕭忘塵露出一個自信的笑：“別忘了，我可是劍修，我們劍修，打娘胎裏就開始修心了。”


    白玖看了看時間，從他們出發到現在，因為種種事情的耽擱，已經過去快一個小時了，建業叔他們那邊應該已經到半路了，必須速戰速決。


    於是她說：“那就一起吧，現在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了，我們得加快速度，要不然該趕不上建業叔他們了。”


    他們說話的功夫，白琥已經固定好了下去的繩梯，白玖和蕭忘塵商議好方案就沿著繩梯下到了墓室裏。


    一落地，蕭忘塵就掐了個訣，一股無形的劍氣包裹住他的全身，他給人的感覺瞬間變了，在白玖的感知中，現在的蕭忘塵仿佛換了個人，氣息鋒利又冰冷，簡直像一把人形兵器，刺得白玖感知都微微發痛。


    白玖下意識轉頭看向他，卻發現他還是那副沒心沒肺的二缺樣子，齜著一口大牙左看右看，鬆了口氣的同時又不禁歎息：這人，真是白瞎了他那張帥臉。


    她打開手電，仔細觀察了一圈周圍環境，驚奇的發現這個墓室與程家村的那個雖然在距離上橫跨了整個華國，但無論是規格還是內部布局都與程家村那個一模一樣。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壁畫上的內容了吧，程家村的那個壁畫上全是各種惡鬼，這個達賴喇嘛的墓中壁畫卻是畫滿了各種人，且以各色塗料裝飾，以各種蜜蠟瑪瑙珊瑚作眼，曆經數百年仍未褪色，似乎是這墓中有什麼特殊的東西一直在維護保養他們。


    壁畫一共有四幅，白玖隻是瞥了一眼，就拔出刀警惕地搜尋每一個黑暗的角落。


    白玖大學修的是生物學，雖然因為家庭的熏陶，對山海經也頗有研究，但她終究是理科生，對華國古代墓室壁畫這方麵的了解很少，她隻能看出這些畫上的人有大有小，做出各種奇怪的姿勢，卻不太能看懂這幅壁畫究竟表達的什麼。


    她更關心的反而是另一個問題——這個墓室裏會不會也藏著一個血屍。


    蕭忘塵卻對這些壁畫很感興趣，他靠近那些壁畫，一張一張看過去，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白玖搜尋了一圈，並沒有發現異樣，折返迴來時就看到蕭忘塵站在一幅畫前沉思，白玖還是頭一次在他臉上看到這樣的神情：專注、認真，就好像換了個人一樣，此刻的他，才真正有了點劍修的樣子。


    “有什麼發現嗎？”


    “情報裏說的不對，這不是達賴喇嘛的墓。”蕭忘塵說。


    “何以見得？”


    “我曾經在一份曆史文獻裏看過，達賴喇嘛死後一般是采用塔葬的形式，而這個墓的布局和規格，卻跟漢人墓十分相似。”


    白玖並沒有把這放在心上，她不以為意地說道：“可能是口誤吧，畢竟是位於西藏地區的大墓，在潛意識裏認為是喇嘛墓也無可厚非。”


    “不，不是這樣的，你看這裏。”蕭忘塵手指向他麵前那幅壁畫的一角，那裏有一串七扭八扭像花紋一樣的文字。


    看著白玖疑惑的眼神，蕭忘塵解釋道：“這是古藏文，大意是說，索南嘉措，將信仰與靈魂獻上。”


    “索南嘉措？獻上信仰靈魂？獻給誰？” 白玖更疑惑了，她現在非常後悔讀書的時候沒有認真學曆史。


    “索南嘉措是格魯派的哲蚌寺寺主，史書記載他於1578年被蒙古俺答汗尊為‘達賴喇嘛’，是曆史上最早的達賴喇嘛，但按理來說，他不應該被葬在這裏的。”蕭忘塵難得嚴肅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的靈塔現在應該安放在青海西寧的塔爾寺，而不是在離這裏兩千多公裏的薩嘎縣附近。”


    “你的意思是，有人將索南嘉措的遺體從西寧一路運到了這裏？開什麼玩笑，這裏可是岡底斯山，這麼遠的路，那屍體不得爛了？”白玖驚訝之餘，心中隱隱感到了一絲不安。


    這裏的信仰、靈魂，小漁村的氣運，作為一個以負麵情緒為力量來源的神，這千年間祂不把力量集中在挑起戰亂上，反而在華國製造有關氣運，信仰的容器，原罪的目標似乎不止是單純的想解開封印，獲得力量那麼簡單啊......


    “可能是把他的靈魂帶來了，”蕭忘塵說著，走到一副壁畫前，招唿白玖：“你按這個順序，看一圈這些壁畫。”


    白玖剛開始的計劃是直接下墓，衝到那個裝有容器的墓中，銷毀完容器就直接趕到拉姆拉措，但現在看來似乎行不通了，她強行壓下心中的焦躁不安，走到那幅壁畫前細看了起來。


    壁畫上是一群人，他們將一座塔圍在中間，每個人都是掩麵的姿態，看起來似乎在哭。


    蕭忘塵的聲音在一旁響起：“這應該就是索南嘉措的靈塔，畫的是他圓寂後眾人對他舉行葬禮。”


    白玖看向下一幅壁畫，畫麵最前端是一個人，穿著僧衣，眼睛處鑲嵌著蜜蠟，作出逃跑的姿勢，他的身後是無數紅色的人，朝那人伸出手，這下不用蕭忘塵解釋，白玖也看懂了這畫的意思：“這是索南嘉措在被業鬼追殺，對吧？”


    蕭忘塵點點頭，兩人走到下一幅壁畫前，這畫跟其他兩幅都不同，畫上隻有兩人，其中一個是先前逃跑的索南嘉措，而另一個人，占據了幾乎一半的畫麵，這人身上鑲嵌了無數寶石，通神抹著金粉銀粉，看起來華貴無比，索南嘉措正跪在那人麵前，一副虔誠的姿態。


    “按照墓室壁畫的繪製原則，一般情況下，壁畫中最大的人物為墓主人，或是身份極其高貴的存在。”蕭忘塵提醒道。


    白玖幾乎是立刻就明白了畫中這個人是誰，她咬牙切齒地說道：“是原罪，祂蠱惑了索南嘉措的靈魂，讓他自願獻上自己的一切。”


    蕭忘塵點點頭,帶著白玖來到最後一幅壁畫前。


    在最後一幅壁畫上，出現了許多黑色的人，他們圍著一個長方形的框，框內，是身著華服的索南嘉措，他手中捧著一顆珠子，但眼睛確是睜著的，白玖注意到，他眼中鑲嵌的蜜蠟換成了紅珊瑚，在手電的照耀下反射著奇異的光，看起來十分詭異。


    “他手中的應該是自己的舍利子，相傳得道高僧在圓寂後體內都會產生舍利子，這跟內丹差不多，舍利子內會蘊含著高僧一世修行所得的功德與願力，也就是信仰之力。”


    “他是被做成了容器嗎？”白玖被那紅珊瑚做的眼睛盯的有些不自在，將手電的光往旁邊移開了些，然後她就看見手電光照過的地方有一道黑影一閃而過，那道黑影的速度極快，幾乎是瞬間就衝入了深長的墓道內，不見了蹤影。


    “誰！”白玖立即就要追過去，被蕭忘塵一把抓住。


    蕭忘塵指了指地上：“別貿然行動，它那個速度，你追不上的，沿著地上的痕跡找。”


    白玖這才注意到那東西跑過的地方多出了一串血紅色的小腳印，那似乎是——嬰兒的腳印。


    白玖瞬間感覺自己身上的寒毛豎了起來，一股極度不適的感覺從她的背部蔓延而上，她剛剛明明把這些角落全都檢查過，並沒有發現任何東西，這個嬰兒又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在一個幾百年的古墓中，出現了一串嬰兒的腳印，還是血腳印，這不是撞鬼了是什麼？


    聽說年紀越小的孩子，變成鬼後就越兇險，這個鬼的速度還這麼快，最關鍵的是，他們還不知道這個墓室裏有多少隻這樣的鬼——


    白玖和蕭忘塵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之色。


    兩人沿著地上的血腳印，小心翼翼地進入墓道，白玖在前方探路，蕭忘塵控製昆侖劍懸在背後做保護，一路上，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白玖借此機會在腦中梳理了一遍目前知道的線索：得道高僧索南嘉措在圓寂後，舍利子被取出，靈魂被原罪蠱惑，自願獻出了自己的靈魂和信仰，舍利子也作為容器被安放在這個墓室中，除了幫助原罪更快恢複力量，目前並不知道這些容器還有什麼其他作用。


    白玖記得，小漁村的墓室底部有一個法陣，可以用來封鎖氣運之力，那這個墓室下方是否也有一塊石板？它又是用來做什麼的？


    正思索間，白玖發現地上的腳印方向變了，一抬頭，才發現前方出現了兩個岔路口，血腳印則是往左側岔路口去了。


    “要分開走嗎？”白玖問。


    蕭忘塵略一思考，就否決了這個提議：“不能分開，這種情況下，分開走就完犢子了，其中一方指定要出大事，小說裏都這麼寫。”


    “那你的意思是選一條路一起走，然後兩人一起出大事？”白玖無奈的看著他：“小說裏沒寫兩人一起走會發生什麼嗎？”


    “聽哥的，一起走這邊。”蕭忘塵一拉白玖，指向右側那條岔路口。


    “有什麼說法嗎？精靈族的直覺？”白玖一挑眉。


    “那不能，這是有邏輯的推理，”蕭忘塵道：“你想啊，這血腳印子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在我們看畫兒的時候出現，是不挺詭異？出現後也不攻擊，等咱進了通道也不見它找同夥圍攻，是不挺奇怪？是不看起來就像是把咱往哪兒引？”


    白玖點點頭：“好像是這麼迴事兒哈。”


    “你再想想，你六哥的靈獸下去後是不挨弄死了？那證明它有攻擊能力，而且行為上是在守護墓室，它沒弄咱，證明它可能打不過咱，那它又要守護墓室，是不就隻有一種辦法，想辦法把咱勾引到一個地方，困住咱？”


    “有道理。”白玖有點被說服了。


    “那就沒毛病了，咱跟它反著走，走這條道兒，信哥的。”蕭忘塵十分自信地又一指右側那條岔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