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謀深算的蔣又琴一邊勸說林霜嫁給張景昀，一邊為了防止她逃脫，在臥室外麵安排了兩名林家高手看守。


    他們像兩座沉默的雕像般，日夜堅守，讓林霜離家出走的念頭徹底化為泡影。


    每天，蔣又琴都會準時來看望林霜一次，她坐在林霜身邊，苦口婆心地勸說：“霜兒，你就從了吧，這門婚事是為你好。”


    除了母親外，林霜的貼身丫鬟也加入了勸說的陣營。


    “大小姐，你就聽從老爺和夫人的安排吧！他們是你的父親和母親，還能害你不成？


    “而且你自己不是也很喜歡張景昀嗎？你為什麼如此抗拒和他結婚？”


    林霜確實喜歡張景昀，潛意識裏也希望嫁給張景昀，可她……可她萬萬不能嫁給張景昀，因為張景昀是她妹妹喜歡的男人，而且林冰之還是先來的那個。


    林霜坐在梳妝臺前，手指顫抖著拿起一件化妝品，卻又猛地摔了迴去，發出一聲悶響。


    鏡子中映出的自己臉色憔悴，雙眼周圍微微泛紅，她咬著牙，對著自己罵道：“林霜，你真是太沒用了！居然連這麼一點小事都瞞不住！”


    林霜的目光落在桌麵上散亂的瓶瓶罐罐上，卻似乎什麼也看不見。


    腦海深處，那些反複折磨她的畫麵再次翻湧——張景昀那略帶嘲弄的笑容、他不經意間出口的調侃，還有那句讓她羞憤欲死的話：“比如……我們控製不住愛上了彼此，但事後又覺得對不起林冰之，所以愧疚得選擇自盡。”


    “張景昀究竟哪點好？”林霜喃喃自問，聲音輕得幾不可聞，透著深深的不甘與掙紮，“他不過救過我一次而已，大不了用命還他，可為什麼偏偏要喜歡上他呢？”


    林霜狠狠握緊雙拳，指甲嵌進掌心也毫無察覺。可越是這樣逼迫自己清醒，她心底那股悸動便越洶湧澎湃。


    是的，林霜再也不能欺騙自己，她不喜歡張景昀了，因為……她自己已經親口說了出來。


    自從林霜那日氣勢洶洶跑到張景昀住所，指責他和其他女人不清不楚，結果被張景昀一頓操作落荒而逃後，她就變的渾渾噩噩。


    張景昀的話語像附骨之疽般揮之不去，“比如……林大小姐你，不知廉恥地喜歡上自己妹妹的情侶……”


    每當這些字眼浮現時，林霜都忍不住臉頰一陣發燙，同時胸口又壓抑得快要喘不過氣來。


    “無恥！不要臉！”林霜突然啐了一口，對著空氣狠狠罵道。


    可罵完之後，這房間內隻剩下一片死寂，而這種寂靜，更讓人難以忍受。良久，林霜慢慢垂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一滴淚水滑落，無聲地砸在梳妝臺上。


    “這個王八蛋……居然用這種方法欺負女子！”


    “一切明明都是他害的，現在難受的卻是我。”


    “為什麼那天要來救我？為什麼不能讓我去死，如果早知有今天，我寧願死在馬鎮穀也不要張景昀來救。”


    “既然是我妹妹的情侶，就不要……不要闖入我的世界，讓我愛又愛不得，恨又恨不得。”


    努力隱藏自己的愛意這麼久，林霜終於明白了，喜歡這件事情，是藏不住的，就像火焰永遠會冒出煙一樣。


    你壓製得越狠，它反而越極端，以一種根本躲不開、忘不了的方式衝擊你的每一個念頭。


    窗外風吹樹葉沙沙作響，夜空漆黑如墨，而林霜心中的混亂比這黑夜更加濃烈。“到底該怎麼辦……難道隻有我向父母坦白張景昀和冰之的事情，父母才會放棄讓我和張景昀結婚嗎？”


    “可我父母能接受我和冰之同時喜歡上一個男人嗎？我現在在他們麵前，也無法隱瞞我對張景昀的感情，如果……我那天……什麼都沒說就好了。”


    林霜的臉色沉了下來，目光低垂，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那一聲歎息裏，似乎藏著千言萬語，又像是將所有情緒都化為了無聲的沉默。


    她禁不住迴憶起那個讓自己徹底暴露心事的日子，那天忙碌得讓人窒息。


    林冰之被陸正誼派去和天魔宗交戰，家中大大小小的瑣事便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林霜的肩上。


    從清晨雞鳴時分到夜幕降臨，她幾乎沒有停下過腳步。賬冊需要核算，族中的事務需要處理，還有那些仰賴林家生計的小商販們，也排著隊等著她解決問題。一整天，她如同陀螺般旋轉，沒有片刻喘息。


    晚餐時間，林霜終於得以稍作休憩。然而剛剛吃完飯，她便累得頭一歪睡了過去，那種疲憊像潮水一般淹沒了她，讓她甚至來不及脫掉外袍，就昏昏沉沉陷入夢鄉。


    而就在這無意識的夢境中，一抹鮮豔的紅色闖入了她的視線。


    夢裏的畫麵清晰又刺眼，林霜看見妹妹林冰之身穿一襲鮮紅嫁衣，美得讓人屏息。張景昀站在她身旁，身姿筆挺、風度翩翩。


    張景昀臉上的笑容溫暖而柔和，看向新娘時滿含愛意，兩人站在一起宛若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那是一幅多麼美好的畫麵，可卻像刀一樣割進林霜的心裏。


    夢裏的她沒有出現嗎？她當然出現了！


    作為姐姐，在這個盛大的婚禮上，林霜忙前忙後，為妹妹打點一切——迎賓、送客、籌備細節，無一遺漏。


    閑下來時，她忽然覺得自己的存在格外可笑，就好像一個局外人，一個不合時宜出現在這場幸福畫卷中的醜角，不僅親手將自己的摯愛拱手相讓，還為了對方的婚禮忙前忙後。


    這簡直……太侮辱人了！


    林霜的心仿佛被什麼尖銳的東西狠狠刺了一下。她站在喧鬧的大廳，眼神飄忽不定，嘴角勉強扯起一個笑容，卻怎麼也掩蓋不了內心深處那股突如其來的酸澀。


    恍惚間，她竟覺得自己和林冰之之間的距離一下子拉開了，不再是那對無話不談、無憂無慮的親密姐妹，而是一對針鋒相對、劍拔弩張的情敵。


    這種感覺既詭異又恐怖，卻偏偏迅速占據了林霜所有意識。


    幸好，這種念頭僅僅停留了一瞬間，很快便被林霜的理智壓製住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不著痕跡地攥緊雙手，好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一遍遍提醒自己，這樣想是不對的，是荒謬至極的。


    林冰之是自己的妹妹，從小到大，她們兩人一起經曆過那麼多風風雨雨，相互扶持著走過人生中每一個重要階段。


    而張景昀呢？他是林冰之喜歡的人，也是那個注定要牽著妹妹手走進婚姻殿堂的人。他們才是真正的一對，她應該發自內心地祝福他們才對。


    可林霜越是這樣告誡自己，那股莫名的不甘與難受就越發洶湧，幾乎快要衝垮她苦苦維持的平衡。


    林霜覺得胸口悶得厲害，就像被什麼沉重的石塊壓住了一樣，讓每一次唿吸都顯得費力。


    小時候，作為姐姐她總是讓著林冰之，無論林冰之要的玩具她多喜歡，她都會給對方，


    然而，當看到張景昀溫柔地替妹妹整理額前碎發時，她突然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惶恐，那是一種徹底失去某些心愛之物的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