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的那場薄雪下完之後的十數日內,山中都沒有再下雪。
慶州府這個地方就是這樣,冬天濕冷,隻論冷來說,比起來北方州府也不遑多讓,但就是不太容易下雪。
一場薄雪,已經算是今年老天爺的施舍。
而就在十數日後,周遲終於看完了那冊玄意經,然後他那看著大病一場的身子也恢複不少,至於他的那雙眸子,充滿了神意。
他終於看完了玄意經,並且隱約看到了一條路,雖說之後的每一步都需要自己搭建,滿眼都是麻煩,但他的感覺前所未有的好。
祁山的路,看得見盡頭,即便走到盡頭,也很難讓他太高興。
而新的路,不知道盡頭,是不是直上青天。
未知,有時候讓人害怕,有時候,則是讓人興奮。
畢竟玉京山……不知道是不是雲遮霧繞。
看完劍經,接下來,周遲開始繼續做一件事。
那就是繼續以竅穴滋養劍氣,這種事情,沒有人會來告訴他對錯,但周遲看來,肯定是對的。
這不需要哪個劍道宗師來告訴周遲,因為周遲自己已經想通了那些事情。
有些時候天才就是這樣的,他們不需要旁人來佐證對錯,自有自己的一套邏輯。
而就在他在某日成功用劍氣將神闕穴填滿的時候,玄意峰……或者說,是他迎來了自己的客人。
藏書樓一樓,周遲看著眼前神采奕奕的孟寅,輕而易舉就發現他已經破境入了靈臺。
於是他笑道:“恭喜。”
後者則是一臉幽怨,並沒有太過喜悅,“周遲,我以為咱們是好朋友了,沒想到,在你心裏,還是沒把我當朋友!”
周遲看向這個腦子時不時就不正常的家夥,無奈道:“我考核通過之後,便趕著迴來修行了,你也知道,我天賦尋常,沒辦法和你比較,我要是不多花些時間在修行上,即便入了內門……”
“好了,我知道了。”
不等周遲說完,孟寅便喜笑顏開,很顯然剛才他也並不生氣,之所以擺出那樣的姿態,不過是想要周遲給個交代。
“我聽說應狗被趕下山去了,你過了考核,不知道有多高興,我本來想馬上來找你,但我那便宜師父不許,非要我破境之後,才能離開峰間。”
提及自己那個師父,孟寅也是忍不住唉聲歎氣。
周遲笑了笑,問道:“不過外峰弟子想要入峰,不是要報備嗎?你是怎麼進來的?”
孟寅眨了眨眼睛。
周遲懂了,“你又送了東西,不過玄意峰……你送給了誰?”
玄意峰,攏共加上他也就四個人,峰主閉關,師姐不在山中,自己又一直在藏書樓這邊。
哦,原來是裴伯。
“那位老師伯說是半個峰主,我一看便是實打實的老神仙了,所以直接送了份重禮,你猜怎麼著?那位老師伯大手一揮,說以後再來都可自由出入了,根本再用不著報備,咋樣,我這事兒辦得到位吧?”
孟寅極為得意,這一次送東西,一次到位!
周遲沉默得說不出話來,想了想,這一次沒告訴這家夥殘忍的真相。
但看著孟寅那期待的樣子,他還是違心地豎起大拇指。
孟寅哈哈大笑,不知道為什麼,上了重雲山之後,他總覺得讓周遲服氣,會讓他極為舒坦。
“如何了,你什麼時候能破境?”
孟寅從懷裏拿出些吃食,擺在兩人中間,這一次好不容易有機會離開青溪峰,他自然要好好找周遲聊聊。
隻是可惜他們這個境界依著山規還不能飲酒,要不然,絕不可能隻是這些吃食而已。
抓了一塊果脯丟在嘴裏,孟寅一邊嚼著,一邊歎氣道:“本來沒看得這麼緊的,但聽說明年盛夏便是三年一次的內門大會了,峰內那邊,指著我討個第一迴來。”
周遲也拿了一塊果脯吃著,聽著內門大會,也沒有什麼興趣多問。
這類大比,各家宗門幾乎都會組織,或是三年一次,或是四年一次,反正指在諸峰弟子交流,然後便要評出個第一第二來。
就像是周遲,在祁山的內門大比上,劍壓所有年輕弟子,便成了當之無愧的內門大師兄。
不過……孟寅也才剛剛靈臺境,就要拿第一?
周遲看向孟寅,終於開口問道:“什麼第一?”
“你不知道?”
孟寅先是一怔,然後這才想起玄意峰這麼多年,除去柳胤之外,也就周遲這麼一個新弟子,不知道這事,好像也正常。
於是他耐著性子將內門大會的事情說了一遍。
重雲山的內門弟子,境界最高隻在天門,越過天門境之後,名義上便不是弟子了,而是會成為各峰的執事或是長老,再麵對新招的弟子時候,被會被稱為師叔。
像是**,其實就是朝雲峰的執事,因為花了好多年,才越過天門境,踏入萬裏境,所以他在朝雲峰,地位也不高,要不然也不會整日和外門弟子打交道。
修行境界,玉府之後,便是舉步維艱,能夠走到遠處的,都是有大毅力的人。
而靈臺、玉府、天門三境,就是諸峰內門弟子的境界了,內門大比,便會分為三等,同境而戰,決出各自境界裏的第一。
孟寅雖然才入靈臺,但青溪峰那邊覺得,隻要他刻苦修行,到了明年盛夏,自然靈臺圓滿,到時候,自然有爭奪這靈臺第一的可能。
至於諸峰為何對內門大會如此上心,還是和那修行配額有關。
重雲山會根據每次的內門大會諸峰弟子的名次來決定諸峰未來三年的修行配額。
像是玄意峰就無需多說,以往隻有柳胤一人,她每三年都參加一次,但一來是勢單力薄,二來,的確在玉府境內,她也隻能算中等。
所以玄意峰的配額,自然也就是最少的。
不過這倒是無所謂的事情,畢竟整座玄意峰,也就兩人,配額多少,其實對於她們來說,應該並不大。
至於如今,即便加上周遲,也不過三人罷了。
這偌大一座重雲山,還能缺三個人的修行配額?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所謂大師兄二師兄這種說法,其實也就是按著名次來確定的,所以一直都會有什麼像是今年還隻是三師兄,三年後就變成大師兄的事。
不過像是什麼靈臺境的大師兄,遇到玉府境的內門弟子,也要叫一聲師兄,而玉府境的碰到天門境的,也是這個道理。
而周遲當時的祁山內門大師兄,不止是天門境第一,還是整個內門第一。
聽到這裏的周遲,搖了搖頭,他對這內門大會,還是提不起什麼興趣來。
參加又如何,在靈臺境裏取個第一?
那讓孟寅如何自處?
孟寅笑道:“你們玄意峰的確沒什麼參加的必要,不過我要是在靈臺境裏拿了第一,白師妹是不是就對我更欽佩了?”
周遲懶得迴答這個問題,他也不知道這家夥為什麼總是對那位白師妹念念不忘。
“對了,我聽說這次內門大會師長們還是頗為重視,因為再過兩年,便是十年一次的東洲大比了。他們要在這次大會上選一些有潛力的弟子好生培養,參加兩年後的東洲大比。”
孟寅想了想,說道:“周遲,要不然你還是參加一下?”
在他看來,要是能被師長看重,那之後得到的好處,自然無法言說。
周遲看向孟寅,“且不說我能不能在明年踏入靈臺境,就算是進入了,我拿到了好名次,宗門能給我什麼?”
“是給我尋一位劍道宗師,還是找一柄我契合品質又極好的劍?”
和其餘修士比較起來,劍修的確要更為簡單,除去這兩樣之外,也就是那些平日裏用來輔助修行的丹藥。
再是別的,就幾乎沒有了。
周遲提得這兩樣,算是比較重要的了。
“……”
孟寅說不出話來,他當然是好心,隻是有些時候,他說話不太過腦。
之後兩人閑談約莫半個時辰,孟寅的腰牌震動起來,見狀這家夥歎了口氣,急匆匆便和周遲告別,他外出時間到了,要迴青溪峰繼續修行了。
周遲笑著說道:“那就提前祝你成為靈臺境的大師兄了。”
“那不必說,這一次先做個靈臺境大師兄,下次內門大比,我就要做整個內門的大師兄!”
“到時候那什麼許由,我就該和他講講道理了。”
孟寅哈哈大笑。
……
……
孟寅離開之後,周遲便準備繼續修行,諸多竅穴裏,如今神闕穴已滿,下一個竅穴,是氣海穴。
隻是就在他準備上二樓的時候,藏書樓外響起些腳步聲。
有些輕。
周遲看向門口。
是數月不見的柳胤迴來了。
然後周遲皺了皺眉。
因為他發現,柳胤的臉色很蒼白,如同一張無比慘白的紙,沒有一點血色。
這意味著什麼?
柳胤受傷了。
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