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靈芝——
薛燕——
信的開頭,清一色用端莊秀美的字跡書寫著每位女學士的名字。
那筆鋒柔和中帶著剛勁,每一聲唿喚都仿佛穿越風雪而來,落在掌心,帶著真切的關懷。
\"見信如晤,展信舒顏。\"
\"有些話本欲當麵訴說,但細想之後,仍覺應當以此方式,傳達我對你們的祝願……\"
\"縱使世事偶有涼薄,心中亦要盛放繁花。\"
\"淺淺歡喜,靜靜珍愛。\"
\"深深領悟,淡淡釋懷。\"
\"遠望為景,近察為生。\"
\"唯願此生,歲月無恙——\"
\"隻言溫暖,不語悲哀。\"
字裏行間似有暖流,傅靈芝的淚水漸漸洇濕信紙。
再往後,則是一首詩:
幽穀那堪更北枝,年年自分著花遲。
高標逸韻君知否?正在層冰積雪時。
一詩讀完,文心震顫,天地才氣竟隨馬車而舞。
這本該是鳴州貫府之詩,可此刻分散於多位女子手中,異象雖減,其中真意猶存,依舊引動才氣浮動不息。
此詩看似詠梅,實則暗喻她們過往種種。
他知道她們熬過漫長寒冬,知曉她們在絕望中仍存希冀。
她們像冰天雪地裏的梅,孤寂卻堅韌,終有一日,會綻放出獨屬於她們的風華與傲骨。
\"昨日已逝,明日未至,好好擁抱今日,方能迎來更多美好。\"
落款:林迴。
女學士們緊攥信紙,淚眼婆娑。
恍惚間,似見那身姿英挺的少年秉燭執筆,一字一句,皆是對她們的珍視。
這份心意讓她們深深銘刻心間,唯有將那個名字記入骨髓,方能表達此刻的感激。
隻是這個姓氏……讓她們心頭微顫。
傅靈芝拭去淚痕,掀開車簾,輕聲問道:\"這位大人,敢問救我們的公子,究竟是……\"
禦前龍衛一怔,目露驚訝:\"姑娘竟不知?那位正是大詔嫡皇子,當朝儲君!\"
嗡——
傅靈芝腦海中似有驚雷炸開,渾身震顫,指尖幾乎捏緊了車簾。
她憶起那張清俊的臉龐,憶起他踏入魔窟時毫不猶豫的姿態,想起他含笑遞上錦盒時的溫和……
\"閨女,聽見了嗎?\"
傅誌民涕淚縱橫,蒼老的手緊緊握著她的肩膀,\"那是皇子殿下,咱們大詔將來的帝王!有這樣的儲君,大詔必能盛景長存!\"
傅靈芝深深點頭,眸中映著馬車外的晨光。
會的。
一定會……!
京城·禦書房
燈燭搖曳,林允鴻擱下朱筆,揉了揉眉心,看向整理奏折的梅折仁:\"嚴桑武這莽夫勇猛有餘,細致不足。朕怕他把這事兒辦砸了,既沒救下陳敬芝,又沒護住那些女學士……若真如此,朕非砍了他腦袋不可!\"
梅折仁不慌不忙地一笑:\"奴婢覺著,陛下不必憂心。\"
\"哦?\"
\"殿下心思縝密,有他在,此事必能周全。\"
林允鴻神情舒緩幾分,笑著搖了搖頭:\"你說得對。朕這孩兒確實心思細膩。\"
正說著,禦桌角落的官玉突然泛起微光——正是嚴桑武臨行前留在宮中的聯絡玉印。
林允鴻眸光一凝,快步上前,抬手將玉印往禦紙上一按。
紙麵上頓時鋪展開一行行俊逸字跡,雄勁卻又透著一絲溫和。
\"是皇兒的信……\"
林允鴻展信一覽,眉宇間的鬱氣驟然散開,朗聲大笑:\"殺得好!這些渣滓,就該一個不留!\"
\"陳敬芝還活著?好好好!朕總算能給老陳家一個交代了!活著的英才,可比死後追封強得多!\"
讀到仁道書院勾結妖邪、督學院包庇禍首時,他眼神驟寒,一掌重重拍在案上:\"荒謬至極!\"
\"梅折仁——\"
\"老奴在。\"
\"召鎮國聖院孔宗子入宮!\"
梅折仁正欲領命而出,卻聽皇帝忽然一喝:\"且慢!\"
半晌沉默後,林允鴻冷嗤一聲:\"觀星臺已閉,孔宗子閉關未出……那就傳聖院督學院院長傅餘衡覲見!\"
\"遵旨。\"梅折仁躬身而退。
林允鴻指尖輕扣桌案,眉目間的殺意如刀鋒流轉。
這些年來,難怪天津府的種種異動未能上報,原是有這層層疊疊的網——龍衛千戶、府衙官員、督學院學政、朝中翰林……嗬,好大的手筆!
若非林迴此行抽絲剝繭,恐怕大詔天下,還會在這幫蛀蟲手中一點點被啃食殆盡!
鎮國聖院·督學院
一輛馬車飛馳入內,掀起一陣塵灰,最終停在肅穆的督學殿前。
天津府督學使與提學使冷汗涔涔地踏入殿內,直到確認自己立於聖院地界,才終於緩了一口氣,臉色由驚惶轉為冷硬。
\"入聖院者,得聖人庇護,朝廷縱有千軍萬馬……\"
督學使冷冷勾唇,\"又能奈我何?\"
他的眼神漸冷,袖中攥緊的手終於鬆開。
總算……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