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王天澤忍不住皺緊眉頭,他有想過唐歡不會談這個話題,而且對方也是這麼做的。
但怎麼都想不到會拉別人出來敷衍。
這個人王天澤並不是不認識,昨天時他們就已經見過,並且一起喝了一杯酒。
說話粗魯,舉止放浪,隱約間能感覺到唐家的夫妻乃至唐流,他們三人都對李大奎有著明顯的畏懼。
何況他不過是府衙一個小小的侍衛,僅有一點官職罷了。
讓這樣的一個人來跟自己聊治國之策?
王天澤下意識覺得這件事情很不靠譜,但又不願意放過任何一個機會,隻能無奈點頭。
唐歡笑嗬嗬地讓李大奎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表現,別辜負本大人的栽培。”
“是!”李大奎抱拳,鄭重其事地開口。
待到眾人都看了過來,唐歡便意思性地開頭,他向王天澤問道:“你們昨日來七槐縣,可曾發現這裏無論是街道還是房間,乃至茅廁都很幹淨?”
“不錯。”這也是讓王天澤詫異的地方,“不知是如何做到的?”
唐歡瞇了瞇眼睛,看向李大奎。
李大奎當即挺起胸膛道:“那是因為七槐縣有神奇的下水道係統,所有的骯髒汙穢之物都順著下水道通往別處,所以七槐縣如此幹淨。”
“可那麼多骯髒汙穢之物能送到何處?”
李大奎理所當然地說道:“當然是送到隔壁縣,他們恰好在七槐縣南邊,地勢更低,有下水道係統很方便。”
高義強忍不適,反駁道:“可這難道不是毀了隔壁縣?”
李大奎搖頭道:“非也,看似我們將汙穢送走有些不地道,可隔壁縣土地貧瘠,莊稼難以種植,糞便之類的事物反而成為最好的養料,短短一年時間隔壁縣就土地肥沃,人人自給自足,對七槐縣感恩戴德。”
他自豪道:“現在北邊的幾個郡縣都爭著搶著讓我們把下水道通過去呢。”
李大奎平日裏說話粗魯野蠻,語氣還保留當初做土匪時的蠻橫,因此唐歡基本很少讓他講話,難得有今天這樣的機會,於是有些興起。
“彼之蜜糖乙之砒霜,反過來也是一樣的道理,對我們沒用的東西,也許對旁人來說就蘊含著巨大的價值,這一點你們可明白?”
說話時那股得意讓王天澤聽著不太舒服,但還是不得不承認李大奎說的是對的。
唐歡滿意地點點頭,示意李大奎繼續。
李大奎得到授意,喝口茶水之後繼續說道:“你們知道為何如今七槐縣作奸犯科之人完全杜絕?”
“因為七槐縣獨特的福利機製。”王天澤昨日才知道這一點,現在很輕鬆就迴答了這個問題。
可哪知李大奎接著搖頭。
“不單單是這樣,有賞有罰,才能讓民眾信服。除了福利係統之外,大人還設立了嚴重的刑法製度,並且讓一批足以威懾百姓的人來執行,我便是最好的例子。”
“有人適合種地,有人適合當官,有人適合做生意,但也有人適合打架,大人將他們全部放到自己適合的位置。”
“這樣一來,七槐縣自然比別處更好。”
這番話讓王天澤直接陷入沉思。
賞罰分明的製度的確關鍵有效。
但更讓王天澤在意的則是後邊的話,讓適合的人到適合的位置上去,這讓他想到如今的朝堂。
有多少人占著那個位置,卻沒有做出自己應有之事呢?
有權,卻沒有本事。
這才造成大慶官僚機製冗雜繁瑣,無能之人太多。
朝堂之上尚且如此,下邊的官吏更甚。
“還有,你們都是從京城來的對吧?那你們應該知道現在七槐縣的情況很特殊,可為什麼這麼多年都沒有人向外界舉報我們呢?那麼多張嘴,卻全部守口如瓶。”
“不知。”這也是王天澤心裏很大的困惑。
李大奎放聲大笑道:“這一個最簡單不過,用大人的話來說就是打一個巴掌再給一個甜棗吃,讓他們看到七槐縣的手段,再讓他們從中得到一定的利益,恩威並施,大家自然會有所畏懼,並且心懷感恩……”
說到這個,李大奎突然來勁了。
“那個誰,我記得你當初不就是七槐縣的人嗎?肯定還記得當初七槐縣周邊山匪情況吧?”
突然被點到的高義鄭重點頭,補充道:“周邊每個山頭上都有一夥土匪,少的有十幾二十人,多的足有百十來號,是巨大的安全隱患。”
“那你們這次來時可有看到?”
沒有。
一路走來,除了路途頗為艱難,匪患倒是完全沒有看到。
“實不相瞞,大人就是用這種辦法搞定了周邊的山匪,先用強硬的武力將他們打服,再給他們看到一定的好處,這樣下來,附近的山匪們就全部規規矩矩地重新下山。”
高義問道:“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我當然清楚,當初的黑風山就是被大人一夜之間踏平,我才跟著他下來……”
高義猛地看向李大奎。
黑風山,那就是當初周邊最大的一夥山匪……
當高義震驚於李大奎的身份之時,王天澤卻不由自主將思緒發散到其他地方。
由這件事他想到大慶的外患。
先前說的可以是內憂,現在就是外患。
想要讓大慶強大,除了平定朝堂,讓所有人去到該去的位置上,做自己該做的事之外,應對強敵同樣是很重要的事。
七槐縣對付山匪,跟大慶對付帝國何其相似。
看似隨意的一番講話,卻讓王天澤覺得李大奎在暗暗地點明如今大慶的處境。
他開始懷疑這些都是唐歡提前教給李大奎的,不懂治國之策不過是借口。
當然,這番話說的淺顯易懂,並沒有多麼深奧,一個歸順的山匪能懂這麼多已經實屬不易。
以他的這般見解,足以在朝中不少大臣們麵前誇誇其談。
連一個山匪都如此,那唐歡本人又該有著何等大智慧呢?
王天澤堅定了自己的想法,此番必須從唐歡這裏得到些什麼,否則絕對不會離開七槐縣!
另一邊,唐歡也發現王天澤看自己的眼神變得奇奇怪怪,下意識伸手摸了摸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