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一天的時間之後，馬車於黃昏時漸漸駛?cè)肫呋笨h境內(nèi)。
這一路走來，王天澤也見識到偏遠(yuǎn)鄉(xiāng)下的惡劣情況，單單是那泥濘斷裂難走的道路就讓他吃了不小的苦頭。
馬路顛簸個不停，直晃得人發(fā)暈。
饒是王天澤年輕時也沒少吃過一些苦頭，但還是有些受不了了。
他掀開馬車前方的門簾，看向正板著臉駕車的小高。
“這七槐縣以前就是這個樣子嗎？”
聽說總不如親眼看到，王天澤現(xiàn)在有些難以想象當(dāng)初這位心腹是生活在怎樣的環(huán)境之中。
小高沉著臉說道：“是的，甚至以前比現(xiàn)在還要糟糕，當(dāng)年我們要出行時甚至沒有馬車，隻能靠步行到臨近的郡縣之中。”
說完，小高無奈地歎了口氣。
王天澤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隨口問道：“應(yīng)該快到了吧？”
小高迴頭笑了笑，“老爺，還早著呢，我記得前邊還有一片巨大的荒地，得等過了那片荒地才能入城，怎麼著也得一個時辰呢。”
對此王天澤默不作聲，默默地坐會馬車之內(nèi)。
這位戶部尚書開始閉目養(yǎng)神，隻可惜顛簸的馬車讓他難以集中精神。
就在這時，馬車突然急剎停下。
王天澤被晃了一下，顧不得開口詢問，他便聽到駕車的小高發(fā)出一陣陣驚唿。
“這，這是什麼地方？”
王天澤一時困惑，不是說距離七槐縣還有一個時辰嗎？這才過去不到一炷香的時間。
他再度探頭出去，映入眼簾的一切讓他頓時目瞪口呆，變得跟駕車的小高是同樣的表情。
隻見前方連綿到不知何處的高大城牆正樹立在二人麵前，便是比起皇城也不遑多讓。
更別提這一路走來遠(yuǎn)遠(yuǎn)看過的其他郡縣，那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這窮鄉(xiāng)僻壤怎麼還藏著這麼一個地方？難道是帝國隱秘建立起來的？”
王天澤的心情變得無比凝重，若是如此，那大慶就危險了。
小高轉(zhuǎn)頭看了過來，他的表情還有些呆滯。
“老爺，這裏就是七槐縣，我看到城門口寫的幾個大字了……可是這裏跟我印象當(dāng)中完全不一樣……”
當(dāng)初的七槐縣，城牆不過是破爛的小土牆，到處都是漏風(fēng)的地方。
可十年未見，卻變成了如今的一座堡壘？
從那綿延不斷的城牆來看，這七槐縣如今的占地麵積一點都不小，怕是已經(jīng)比得上一州之地。
這還是一個小縣城？
王天澤沉默不語。
從陛下那裏得到命令之後，他便提前調(diào)查了七槐縣的情況，得知這裏是一座隻有不到兩千人的小縣城，每年的賦稅少之又少。
這一點跟小高印象當(dāng)中的情況是吻合的。
可眼下這一切都打破了王天澤跟小高的想象。
小高繼續(xù)駕車向前駛?cè)ィ粫r間有些不敢相信。
雖然來之前小高已經(jīng)想過，自己十年不歸鄉(xiāng)，突然迴來會看到很多意料之外的情況，甚至七槐縣消失不見也未嚐沒有可能。
可七槐縣翻天覆地，這是他讓著都想不到的。
歸鄉(xiāng)，鄉(xiāng)不見了。
更準(zhǔn)確地說變成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馬車來到城門下，最先讓他們詫異的是腳下幹淨(jìng)平整的地麵，王天澤踩在上邊略微有些恍惚。
便是自家宅院內(nèi)都沒有鋪設(shè)如此之多的石板，可七槐縣城門外便如此鋪張……
王天澤的心情變得異常複雜。
他開口道：“走吧，進(jìn)去看看。”
王天澤走在前方，小高拉著馬車跟隨在後方。
二人來到城門口，看到一個年輕的漢子正倚靠在城牆邊上，頭頂?shù)牟菝闭谧∽约狐I容，看不出什麼模樣。
他身上穿著的也是尋常衣物，並沒有什麼特殊。
小高看向?qū)Ψ剑p手微微有些顫抖。
這衣物算不得華貴，可跟當(dāng)年破爛衣物相比，已經(jīng)是十分難得。
要知道，當(dāng)年除了縣令跟府衙內(nèi)的官員們，哪還能有人穿得上完整保暖的衣物。
王天澤簡單打量了那男子一眼，便要邁步進(jìn)入。
下一刻，一隻手突然橫在他麵前。
“什麼意思？”王天澤瞇起眼睛，看向突然摘下草帽的男子。
看麵相，對方還十分年輕，不過十八九歲的樣子，長相比較普通，額頭有一道比較明顯的疤痕。
“錢，你們要入城當(dāng)然得交入城稅，第一次來七槐縣嗎？”男子鄙夷地瞥了二人一眼。
“入城稅？”王天澤聽過入城稅，可那都是運送大批貨物時才會收取的稅款，但此時自己並未攜帶任何貨物啊。
男子也懶得解釋，直接道：“這是唐大人定下的規(guī)矩，若是不交，那你們就從哪裏來到哪裏去吧。”
說完，便直接將草帽重新戴在頭上。
王天澤再度陷入沉默。
小高則將目光放到那位男子身上，他總覺得對方有一些熟悉，尤其是那般模樣，以及對方吊兒郎當(dāng)?shù)男愿瘛?br />
隻是太久未見，著實有些想不起來。
“入城稅我們可以接受，但要先檢查你的身份……”
男子冷哼一聲道：“我乃是七槐縣財務(wù)部唐流，你相信可以進(jìn)城打聽打聽。”
唐流？
聽到這個名字，小高終於知道那股熟悉感從何而來。
他向王天澤點頭示意，接著主動走到唐流麵前，將對方的草帽取下。
唐流下意識將東西奪了迴去，厲聲道：“你想做什麼？襲擊官方人員可是重罪，不想活了？”
小高看著對方惱怒的模樣，眼前浮現(xiàn)出一張無比稚嫩的臉，最終跟眼前的男子融合在一起，就連額頭的刀疤都一般無二。
“小牛，還記得我嗎？”
小高一時有些感慨，自己十幾年前離開之時，眼前的男子還是幾歲大的孩童，一轉(zhuǎn)眼就這麼大了。
“你怎麼知道我的小名？”唐流警惕道。
“我不隻是知道你的小名，還知道你頭上的疤是因為小時候貪玩摔到井裏留下的，我說的可對？”
唐流瞇著眼睛觀察起小高，他疑惑於對方為何知道這麼多，卻又想不起任何事情。
“你父母如今可還好？”
唐家當(dāng)年在七槐縣並不大大族，二千多人裏也隻有那麼一兩戶人家，沒有家族庇佑互相扶持，在那種情況下就更為艱難。不過當(dāng)初小高跟唐流的父母關(guān)係還算不錯。時常彼此幫忙。
“他們現(xiàn)在好得很。”唐流下意識迴答之後又反問道，“你認(rèn)識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