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登基以來,武瀾汐已經曆過數百次早朝,每一次閉上眼睛都能想到大殿上的情況。
無外乎就是那麼幾種,要麼各個黨派相互彈劾攻擊,要麼大臣們苦口婆心地勸諫,要麼就是跟自己要銀子。
無論是哪一種都讓武瀾汐感到頗為頭疼。
她不喜歡早朝,也不喜歡看那些臣子們亂七八糟的吵架。
可這早朝卻又不開不可,因為每一日上她都能聽到下邊的大臣說起一個個問題,在武瀾汐看不到的地方,大慶並不如表麵上看到的那般相安無事,反倒是隱藏著一個個的問題。
若非如此,她也不會心血來潮微服私訪。
武瀾汐在林婉兒的攙扶下走上大殿,一路走上最前方,轉身坐在龍椅上。
耳邊傳來群臣們的聲響,她正襟危坐,低頭向下看去。
一個個下跪俯首的模樣一如往日。
正當武瀾汐準備收迴目光,卻突然看到隊列的後方,一個人雖然也是跪在那裏,卻不停地四處觀望著。
一會兒看看大臣們,一會看看金鑾殿上的幾根巨柱,要麼就抬頭看看頭頂的燈盞,仿佛對哪裏都充滿了興趣。
不一會兒,那人更是膽大妄為地朝龍椅方向看來。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對方立即將頭低下,規矩地跪在那裏,收起原本的舉動。
“這個唐歡,在金鑾殿上都不安穩。”
武瀾汐平定了一下情緒,沉聲道:“都起來吧。”
“謝過陛下。”
異口同聲的道謝中,大臣們紛紛起身。
等到眾人剛剛站起,便有一位大臣快步走出。
“陛下,徐州之事已持續半月有餘……”
武瀾汐揮了揮手,打斷那位臣子的講述。
這件事早朝上已經聽對方念叨過好幾次,說來說去,隻有一個目的,便是向女帝要錢。
“諸位的事情先稍後,夔州災荒已定,前去夔州賑災之人昨日已經返迴京城,諸位愛卿隨朕一起聽聽夔州之事吧。”
說罷,大殿上頓時傳來陣陣嘈雜聲。
“有人親自前去夔州賑災,怎麼我們沒有聽說過這件事?難道是陛下私底下派人去做的?”
“夔州災情已定,這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啊。”
“真是好奇,究竟是誰讓陛下這麼信任,又有這麼大的能耐能夠解決了夔州的事情,那可是近段時間以來最大的麻煩。”
“而且,陛下是從哪裏來的銀兩呢?”
臣子們都為夔州災荒的平定感到興奮鼓舞,同時也有無數的疑問開始縈繞在心頭。
武瀾汐並未理會眾人的疑問,直接宣謝武上前。
“謝武?那不是潁州太守嗎?他什麼時候去的夔州?”
“這謝武一直以來都沒什麼特別的地方,治理之下的潁州沒有大問題發生,但也不算突出,隻能算中庸。”
“這人我記得沒什麼本事啊,他能解決災荒?”
所有人直接看向從隊伍末尾走出來的謝武,盡管有所變化,但人們還是迅速認出了這位夔州太守。
謝武平靜地走到大殿前方。
“得陛下信任,臣當日率一眾商隊從七槐縣出發……”
謝武詳細地講述了自己帶隊前往夔州之後所看所感,災荒之下民不聊生的狀況,讓人痛心疾首的畫麵,以及眾人為之所做的一切努力。
事無巨細,包括如何開墾荒地,如何下發糧食。
這一件件事情如今在諸位大臣們聽來都是那般的不可思議,仿佛是天方夜譚一般。
等到謝武說完,嘈雜之中一個男人站了出來。
“陛下,並非臣懷疑謝大人,隻是他所說太過不可思議,據他所說他帶人趕到夔州之後給災民們分糧,帶他們種植,可從哪裏去找那麼多的糧食呢?”
大家都沒聽說這件事,甚至不記得陛下有征集過糧食。
因此現在聽來這件事更加不可思議。
糧食從哪來?
難道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還是憑空冒出來的?
禮部尚書堅定地表示了自己的質疑,他懷疑,謝武為了功勞虛報夔州災情。
武瀾汐並未責怪禮部尚書,她看向下方臣子。
“此事夔州太守已經向朕確認過,災情的確已經平定,夔州的百姓已經開始大規模種植糧食,入冬前將迎來第一批收獲。”
武瀾汐向謝武說道:“你給大家說說吧。”
謝武拱手,轉身麵對所有人,“送到夔州的是一種新型品種,叫做土豆,此物易種植,便於保存……”
將土豆詳細地向人們介紹了一遍之後,立即引得不少人的驚訝。
與此同時,崔仁師也注意到一點。
最開始謝武提到過一個地方,他從七槐縣出發。
“難道這件事跟他有關?”崔仁師下意識地看向隊伍後方的唐歡,隻見他正借助身前一人的遮掩,在毫無忌憚地打著瞌睡。
講述之中,謝武最終再一次提到七槐縣,以及唐歡對賑災一事所作出的貢獻。
一時間,所有人都不可思議地迴頭看向唐歡。
唐歡身前那人也側身看去。
隻見唐歡低著頭,正微微搖晃,仿佛隨時都可能跌倒一般。
“唐大人!”
大太監李蓮英神情焦急地喊了一聲。
唐歡被驚醒,睜開眼睛,發現所有人都在盯著自己。
他隻稍稍思考便明白是怎麼迴事。
正好迎上武瀾汐的目光,“唐歡,你來給大家說說這賑災一事吧。”
唐歡從隊伍中走出來,他微微躬身。
所有人立馬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準備看看唐歡會說出些什麼來。
“夔州災情之中,臣看到的隻有一位一心為民的皇帝,她不顧危險微服私訪,於山野鄉間尋找著適合夔州的糧食,人雖不在夔州,心卻始終跟夔州百姓放在一起。”
“陛下為夔州殫精竭慮,於是指引您去到七槐縣,這才讓臣有機會將研製改良過的土豆送往夔州。”
“這一切都是陛下深謀遠慮的結果,是陛下體恤愛民之心被上蒼看到,這才換來一切。”
“若無陛下,便無今日夔州事定。”
一時間,大殿上鴉雀無聲。
就連謝武也張大嘴巴看著唐歡。
所有人心裏都有一個疑問,這個家夥是怎麼麵不改色地拍出這個馬屁的。
絲毫不攬功,而是將一切都放到陛下的頭上。
臣子們神情複雜,可他們注意到,龍椅上的女帝龍顏大悅,表現得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