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龍須河畔的蘆葦在晚風(fēng)中輕輕搖曳，發(fā)出沙沙的聲響。


    月光灑在河麵上，泛起粼粼波光，仿佛無數(shù)碎銀在跳動。


    方知寒提著一隻小巧的竹籃，籃子裏裝著從壓歲鋪子買來的糕點，香氣隨著夜風(fēng)飄散，帶著幾分甜膩的暖意。


    遠(yuǎn)遠(yuǎn)地，他看見一個青衣少女站在河岸邊，馬尾辮隨風(fēng)輕揚(yáng)，背影清瘦而挺拔。


    阮秀站在廊橋南端的臺階上，雙手緊緊攥著裙角，腳尖不安地點著地麵。


    她的馬尾辮有些淩亂，額前的碎發(fā)被汗水打濕，貼在皮膚上，顯得格外焦急。


    “當(dāng)時我是準(zhǔn)備去幫你們的，可是……”


    阮秀的聲音急促，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聲音漸漸低了下來，像是做錯事的孩子。


    “可是我爹不讓我走過廊橋，我隻能在這兒等你了。”


    其實，阮秀並沒有告訴方知寒，當(dāng)她得知少年與搬山老猿動手的消息後，幾乎是第一時間就衝出了家門。


    可就在她剛要邁下臺階時，一隻大手突然從背後揪住了她的耳朵。


    她疼得“哎喲”一聲，迴頭一看，正是她那神出鬼沒的父親。


    阮秀好說歹說，甚至搬出了‘救人如救火’的道理，才勉強(qiáng)讓父親同意她坐在臺階上遠(yuǎn)遠(yuǎn)觀望。


    看著眼前這個平日裏隻知食為天的少女，方知寒心中不由得一暖。


    “沒關(guān)係的。”他輕聲說道：“阮姑娘，謝謝你。”


    她低下頭，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其實……我也沒幫上什麼忙。”


    “你已經(jīng)幫了我很多了，若不是看在阮師傅的麵子，那潁陰陳氏也不會出手給劉羨陽療傷。”


    方知寒當(dāng)時問過劉羨陽，是不是見過別的外鄉(xiāng)人了。


    劉羨陽便如實坦白，說阮秀帶著一男一女來過，所以他的傷勢才好的這麼快。


    雖然楊老頭的藥方也能治好劉羨陽的傷勢，但是肯定得花上一段時間。


    “這是壓歲鋪子的糕點，聽說他們家的酒釀桃花糕不錯，特意給你買的。”


    說著，方知寒將手中的竹籃遞了過去。


    少女有些意外，接過竹籃，耳根不自覺微紅。


    “謝謝。”


    兩人並肩站在河岸邊，夜風(fēng)拂過，帶來遠(yuǎn)處蘆葦?shù)那逑恪?br />

    方知寒笑了笑。


    “阮姑娘你先別著急著謝我，我還有件事想請你幫個忙。”


    阮秀側(cè)頭看向他，目光中帶著幾分疑惑：“什麼忙？”


    “我想請阮師傅，幫我打爛全身竅穴。”


    聞言，阮秀眉頭微皺。


    “你瘋了？！”


    這是阮秀第一次在他麵前發(fā)怒。


    方知寒連連擺手。


    “不是的阮姑娘，是我新學(xué)了一門劍經(jīng)，走的是破後而立的路子，需要先毀去原本竅穴，方可憑此重塑根基，在體內(nèi)蘊(yùn)出劍氣。”


    雖然聽方知寒簡略解釋了一番，阮秀依舊一臉憂慮。


    “你可知這意味著什麼？”


    “我知道。”方知寒點了點頭。


    “好，我?guī)湍恪！比钚阕罱K還是鬆了口。


    “也不用請我爹出手，這件事我也做得到。”


    “以真氣攪碎人體內(nèi)的竅穴，就好像將一棟房子推倒砸爛，比重新築起一棟房子要簡單得多。”


    阮秀說著，放下糕點，雙手緩緩抬起。


    這一刻，她的目光變得淩厲起來，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劍。


    “準(zhǔn)備好了嗎？”


    方知寒點了點頭，全身放鬆，任由少女宰割。


    下一刻，阮秀一記重拳便落在了肋下。


    方知寒沒有防備，整個人往後倒退了數(shù)步。


    誰要是覺得阮秀是個姑娘，力氣不大，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作為驪珠洞天下一任聖人阮邛的獨(dú)女，阮秀自幼便跟著阮邛打鐵，力氣極大！


    而且作為最重視熬煉體魄的劍修，阮秀的拳頭，比起同境武夫隻強(qiáng)不弱！


    更何況，這位還是上古五至高之一！


    除了幫忙拆掉體內(nèi)‘舊房子’，阮秀的拳頭裏還帶著絲絲縷縷的炎魄，悄然無聲地潤養(yǎng)著少年的皮肉骨血！


    這對阮秀來說，是不小的消耗。


    畢竟她自己如今境界也不高，想要操控這些炎魄都需要消耗不小的心神。


    至於為何如此費(fèi)盡苦心，阮秀自己也不知道原因。


    她的拳勢越來越快，如狂風(fēng)驟雨般！


    方知寒咬緊牙關(guān)，額頭滲出細(xì)密的汗珠。


    他的身體在劇烈的疼痛中顫抖，如同瓷器般破碎，竅穴中的靈氣四散奔湧。


    他七竅滲血，嘴角卻勾起一抹笑意，仿佛在享受這種痛苦。


    “原來如此……”


    方知寒低聲喃喃，嘴角的笑意愈發(fā)濃烈。


    阮秀的拳勢漸漸放緩，最終停了下來。


    她看著方知寒渾身是血的模樣，眼中閃過一絲擔(dān)憂的神色。


    “你還好嗎？”


    “我很好，好的不能再好了！謝謝你阮姑娘！”


    他盤膝坐下，雙眼輕閉，如夢非夢。


    夜幕灑下一片星輝，如同無數(shù)細(xì)碎的銀沙，落在少年身上。


    方知寒口鼻中吐出縷縷白霧，竅穴在星輝的滋養(yǎng)下，開始重新塑造。


    阮秀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


    ...


    恍惚間，方知寒仿佛穿越了光陰長河，來到了一處遠(yuǎn)古戰(zhàn)場的遺跡。


    周圍不是屍山血海，而是一座座......神屍！


    那些大若山嶽的神靈殘軀就這麼橫亙在天地之間，有的身披殘破的鎧甲、有的手持?jǐn)嗔训木迍Α⒂械谋P膝而坐、有的仰麵朝天......


    每一具神屍都散發(fā)著令人窒息的威壓，仿佛連時間都在它們麵前停滯。


    方知寒站在神屍之間，渺小如螻蟻。


    忽然，他猛然抬頭。


    遠(yuǎn)處的山脈中，一雙巨大的金色瞳孔緩緩睜開，如同兩輪烈日。


    那雙金色瞳孔微微瞇起，仿佛在思索，又仿佛在嘲笑。


    小小螻蟻，也敢直視神明？


    方知寒唿吸變得急促，心髒劇烈跳動，仿佛要衝破胸膛！


    他不是害怕，而是興奮！


    “螻蟻雖小，亦有登天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