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逐來的時候,蕭攸瀾還是那一身隆重華美的打扮。
崔逐打量了他一個來迴,滿臉的稀奇,“你今天怎麼穿成這樣?你真是太子殿下嗎?該不會是被人奪舍了吧?”
蕭攸瀾:……
懶得跟他多說什麼,幹脆直接問他:“這會兒來東宮所為何事?”
崔逐內(nèi)心還是疑惑太子殿下這幅穿著,但還是順著迴答:“我特意過來,告訴殿下一些監(jiān)察院中的事件進展。”
蕭攸瀾嗯了一聲。
開口之前,崔逐先側目看了一眼一旁安逸飲茶的南雪音。
蕭攸瀾淡聲:“她什麼都可以知道,不必防著。”
崔逐點點頭,看來這位南小姐,當真是太子殿下心尖上的人,即便是有關皇位、政權的要緊事,竟然也從不隱瞞著她。
他道:“昨日南長史將端王的諸多罪證呈遞到了監(jiān)察院,內(nèi)容詳實,證據(jù)確鑿,端王根本無從辯駁,即便林院長還想為端王爭取,卻也無從迴護。當天,林院長便將端王傳到了監(jiān)察院中詢問。當時林院長並未讓我在場,我是後來聽說,端王麵對所有罪證始終保持沉默,反而說了許多有關太子殿下和南小姐的事情。”
南雪音在邊上聽著,心想蕭鳴玉這叫什麼,得不到就要毀掉?
那也的確是他幹得出的事。
她心中發(fā)冷,又淺淺啜飲了一口茶水。
蕭攸瀾簡單評價:“把水攪渾。”
崔逐笑道:“是,我也是這樣認為。這端王知道自己跑不掉,因此想要將朝中這淌水攪得渾濁一些,如此一來,他身上的關注度少了,他脫困的機會也就更大。這不,今日林院長便忽然帶著人過來了。畢竟,太子殿下被殺手哄騙這種事,比起端王貪腐、殘害百姓之類的事,還是要更大一些。”
南雪音聽著,沒忍住皺了一下眉頭,問:“為什麼?”
崔逐看向她,一時半會兒沒明白她是什麼意思,“南小姐問的是什麼?”
南雪音眸光清銳,“太子被殺手哄騙,為什麼比百姓被害死的事情,要更大?”
崔逐反而有點被問住了,扭頭試著去看蕭攸瀾的表情,想知道自己究竟說錯了什麼,又該如何應對。
蕭攸瀾緩聲開口:“這種想法是不對,但也實在由來已久。小雪,你不要生氣。”
南雪音皺了皺眉頭。
她是百姓,死的那些無辜百姓是她的父母鄰裏,她很難不憤怒。
但她也不是不知道,類似於鄴朝這樣的王朝,建立在天下萬民對帝王的信仰之上,帝王,以及儲君,都是淩駕於萬民之上的存在。
鄴朝那麼大,某個地方的百姓因為某個王爺不幸死了,放在整個國家來看,隻是無足輕重的小事。
可若是鄴朝的皇帝或是儲君出了什麼問題,那麼很容易掀起天下的大動蕩。
這便是崔逐乃至林甫如此看重此事的緣故。
即使明白並且理解其中的原委,可南雪音內(nèi)心還是十分不爽。
她沒再說什麼,繼續(xù)喝茶去了。
崔逐小心翼翼地看看她,又看向蕭攸瀾。
感覺氛圍有點兒古怪,他清了一下喉嚨,試著轉移話題,“剛才來東宮路上,我碰到了林院長,看他表情,像是吃了癟迴去的。”
蕭攸瀾嗯了一聲,“他問了小雪,但什麼想要的都沒有問到。”
崔逐不由得誇讚,“南小姐真乃神人啊!這隻怕是林院長今生遭受的第一次挫折了。”
南雪音抬了一下眼皮,扯了扯嘴角,“多謝誇獎。”
其實她已經(jīng)很講禮貌了,都說了“謝”,可不知道為什麼,崔逐還是覺得有一種冷意。
這種感覺來得莫名其妙,又解釋不清。
他撓了撓頭。
崔逐走後,蕭攸瀾來問南雪音,“心情還是不好嗎?”
南雪音搖頭,“沒有特別不好。”
她抿了一下嘴唇,反而問蕭攸瀾,“你會覺得我的心態(tài)很奇怪嗎?”
蕭攸瀾握住了她的手,“不奇怪。你是尋常百姓出身,考慮他們的苦處,惋惜他們的喪生,這是你的善良體現(xiàn)。你知道嗎,我見過很多寒門出身的學子,在入仕發(fā)達之後,便與權貴站到了一起。他們曾經(jīng)被貪官汙吏剝削,過著悲慘的生活,一朝翻身,並未為其他百姓做些什麼,反而跟著貪官汙吏,一起剝削起了其他百姓。可是你不一樣。你的良心都還在。”
南雪音瞅著他,“那你呢?你出身高貴,為什麼你能理解我呢?”
蕭攸瀾笑了一笑,“我也不知道,或許我生來就是為了這個。”
南雪音緩慢地眨了下眼睛。
“要造福百姓,讓他們的日子更好過一些。”
南雪音的神色從未有過的認真,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掌,道:“蕭攸瀾,我會幫你。”
蕭攸瀾含著笑,點一點頭,“好。”
當天,天色剛黑沉下來。
蕭攸瀾早早地梳洗了,因為要把那一身繁重的衣裳換下來,穿上輕便些的。
南雪音在裏邊沐浴,原本蕭攸瀾要跟著一起,被南雪音趕了出來。
院子裏月明星稀,小羊正撲著幾隻小飛蟲玩得不亦樂乎。
蕭攸瀾正饒有興致地瞧著,飛鴻站在一旁稟報,“陛下仍是昏迷著,尚且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對此,蕭攸瀾並不感到意外。
“賢妃娘娘基本上每天早晚都要過去陪伴陛下兩個時辰,為他擦洗身子、揉按手臂和雙腿。”
蕭攸瀾瞇了下眸子。
那邊小羊一爪子拍了隻碩大的飛蟲,腦袋鑽過去,看起來像是要把那蟲子給吃了。
飛鴻也忍不住看起來。
蕭攸瀾側目,“監(jiān)察院那邊怎麼樣?”
飛鴻慢半拍反應過來,“那邊的人……還沒迴來呢。”
“這麼晚還沒迴來?”蕭攸瀾蹙眉。
飛鴻正要說再去催一催,忽然,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飛鴻大人!”
他轉頭一看,正是安排了去監(jiān)察院盯著的親衛(wèi)。
他是急匆匆趕迴來的,見他如此,飛鴻一下有了不好的預感。
“出什麼事了?”
“出問題了!”
親衛(wèi)望向蕭攸瀾,聲音帶著顫抖,“端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