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麵霧氣被琴聲震得四散飄搖。沈硯的緋色官袍在月光下泛著冷光,腰間繡春刀未出鞘卻已殺氣凜然。寶貝握劍的手紋絲不動,星髓劍刃上凝著三滴水珠,正順著沈硯跳動的喉結緩緩滑落。
\"五十艘戰船需兵部批文。\"沈硯忽然翻腕亮出半枚青銅虎符,\"但若加上沐王府舊部...\"
白素素頸後胎記驟然發燙,懷中鐵牌竟與虎符同時泛起青光。玄真子拂塵掃過兩者相接處,塵尾突然結出冰霜:\"這是昆侖寒玉!難怪能避過東瀛人的磁石探查。\"
對岸突然傳來號角聲。十八艘樓船同時調轉船頭,露出藏在尾艙的拍竿。顧朝夕咳著血沫撐起身子:\"他們在模仿鄱陽湖水戰的陣型...咳咳...這是要困死我們!\"
寶貝劍尖輕顫,三滴水珠呈品字形嵌入沈硯身後桅桿。錦衣衛指揮使瞳孔微縮——水滴入木三寸,恰好拚出個\"沐\"字古篆。
\"硝石硫磺今夜子時前運到燕子磯。\"寶貝收劍入鞘,\"至於獬豸冠...\"他突然甩出鐵盒殘片,沈硯接住時臉色驟變——那是沐英密折上缺失的最後三頁!
樓船上忽然響起慘叫。十二名錦衣衛力士莫名倒地,皮膚下似有活物蠕動。白素素甩出銀針刺入其中一人曲池穴,挑出條通體漆黑的蜈蚣:\"是苗疆失傳的鑽心蠱!\"
沈硯震袖擊飛數條襲來的蠱蟲,琴弦崩斷聲裏,江底突然升起九根青銅柱。玄真子掐指計算:\"不好!這是鎖龍陣!\"
寶貝星髓劍劃破掌心,血珠灑在羅盤中央。原本紊亂的指針突然定住,所指方向正是白素素手中虎符。江水開始逆流,烏篷船被漩渦卷向青銅柱間隙。
\"坎位第七樁!\"顧朝夕強提真氣,畫影劍脫手飛出。劍身刺入青銅柱的剎那,江底傳來機括卡死的悶響。十八艘樓船同時傾斜,藏在底艙的東瀛忍者如黑蟻般躍入水中。
白素素苗刀旋出銀光,斬斷三枚襲來的十字鏢。刀身映出身後異動——五個忍者正從水下潛近烏篷船!寶貝突然跺腳震起船板,星髓劍挑起江水潑向半空。月光穿過水幕時,忍者身影無所遁形。
\"巽位!\"玄真子拋出銅錢陣。顧朝夕淩空接住畫影劍,劍氣如網罩住東南方。慘叫聲中,血霧染紅江麵。沈硯趁機放出響箭,對岸蘆葦蕩裏突然衝出二十艘快舟。
倭寇頭目吹響骨笛。剩餘忍者紛紛咬破毒囊,屍體竟在江麵燃起幽藍鬼火。寶貝扯下帆布浸水撲打,卻發現火勢遇水更旺:\"是白磷!閉氣!\"
混亂中,沈硯的樓船甲板突然開裂。服部千軍戴著青銅麵具躍出,忍杖直取白素素咽喉。星髓劍與忍杖相撞迸出火星,寶貝驚覺杖頭磁石竟能吸住劍尖!
\"沐家的劍...\"服部嗓音嘶啞如鏽鐵摩擦,\"就該埋在沐家造的墳裏!\"忍杖旋出詭異弧度,杖尾噴出毒煙。玄真子甩出符紙卻被磁力引偏,眼看毒煙就要籠罩眾人——
\"叮!\"
白素素突然將虎符按在船板。沐字印痕亮起的瞬間,所有磁石機關同時失效。服部暴退時麵具脫落,露出被磷火燒毀的半邊臉:\"八岐大神...不會放過...\"
沈硯的繡春刀貫穿服部後心。倭寇頭目卻咧嘴一笑,袖中滑出支竹筒。寶貝星髓劍劈開竹筒時已經晚了,七彩煙花衝天而起,在夜空炸出德川家紋。
幾乎同時,揚州城方向傳來連綿巨響。火光映紅天際,隱約可見漕運總督府的飛簷在爆炸中坍塌。沈硯握刀的手青筋暴起:\"他們在毀證據!\"
沈硯劈手奪過驛卒手中令旗,三長兩短的號令剛發,東南方江麵突然浮起十艘龜甲船。船頭撞角寒光凜冽,竟是削鐵如泥的玄鐵打造。
\"這是沐王府舊部!\"顧朝夕以劍拄地,咳出兩口黑血,\"當年水師都督沐晟改良的破浪舟...\"
話音未落,龜甲船已與東瀛樓船短兵相接。寶貝看得真切:那些龜甲並非簡單護盾,每片甲葉都暗藏倒鉤,借著衝撞之勢竟將樓船外板撕開丈餘長的裂口。江水倒灌聲中,白素素突然扯下腰間銀鈴拋向高空。
清越鈴音響徹江麵,對岸密林中衝出百餘苗裝漢子。為首老者手持蛇頭杖,振臂唿喝竟是地道的中原官話:\"銀花洞七十二寨聽令!護沐家血脈過江!\"
沈硯繡春刀淩空畫圓,二十名錦衣衛飛魚服下暗器齊發。卻見苗人陣中撐開油紙傘,淬毒梨花針盡數釘入傘麵。玄真子拂塵掃過傘骨,驚道:\"武侯連弩的機括!\"
混戰間,寶貝星髓劍點中龜甲船某處凸起。船腹應聲開啟暗門,露出整排浸過火油的箭矢。沈硯見狀瞳孔驟縮:\"沐王府的龍吟箭?不是早隨靖難之役失傳了?\"
\"失傳的是製法,不是用法。\"顧朝夕突然撕開青衫,胸口赫然紋著沐字水師旗語圖,\"正西巽位,放閘!\"
江底傳來鐵鏈絞動聲,十八道水閘緩緩升起。東瀛樓船吃水突然加深三寸——這正是二十年前沐英水戰絕技\"鎖江沉舟\"!
漕運總督府的火光中,周總督正將密信投入銅爐。忽聞梁上瓦片輕響,七枚透骨釘穿過青煙直取要害。
\"等的就是你們!\"周總督旋身避開,太師椅扶手崩出九節鞭。鞭影如蛇纏住來襲者腳踝,卻扯下塊浸油帆布。
寶貝從藻井躍下,星髓劍貼著周總督麵門劃過:\"大人好俊的山西譚腿,可惜...\"劍尖突然轉向刺穿屏風,藏身其後的東瀛武士喉頭飆血。
廊下傳來機括聲,十二道鐵柵轟然落地。周總督退至香案前,獰笑著轉動燭臺:\"這地牢經墨家傳人改造,任你...\"
話未說完,整麵西牆突然崩塌。白素素苗刀挑飛三支弩箭,身後玄真子正將最後一塊雷火符按入牆縫:\"無量天尊,老道最擅拆牆破陣。\"
地牢深處,沐英手書的《江防輯要》靜靜躺在玄鐵匣中。顧朝夕撫過封皮上熟悉的字跡,突然揮劍劈開石磚——夾層裏竟藏著德川家康的親筆盟書!
\"永樂二年,沐將軍便知倭寇禍心。\"寶貝劍指周總督,\"你這二十年偽裝的清官,實為東瀛培養暗樁的毒瘤!\"
周總督突然咬破衣領,身形暴漲三分。掌風過處腥氣撲鼻,竟是南洋邪功\"血手印\"。白素素妙刀橫架,刀身被腐蝕出縷縷青煙。
\"小心他指甲!\"玄真子擲出銅錢打偏毒掌。顧朝夕畫影劍挽出七朵青蓮,劍氣封住周總督退路。眼看就要得手,那肥胖身軀突然縮成孩童大小,從劍網縫隙竄出!
\"縮骨功!\"寶貝星髓劍插入地縫,借力騰空翻到梁上。袖中飛虎爪扣住周總督右肩,卻扯下張人皮麵具——麵具下的臉竟與沈硯有七分相似!
江心島礁石群中,幸存的東瀛忍者正在重組陣型。服部千軍獨坐殘桅之上,手中丈八蛇矛映著血色殘陽。
寶貝率眾登岸時,島西突然升起狼煙。七十二名黑衣死士結\"九菊連環陣\",每人手中忍具皆不相同,卻暗合八卦生克之理。
\"坎水離火,震木兌金。\"玄真子踏罡步鬥,\"這是要引動地脈煞氣!\"
白素素突然咬破指尖,將血珠抹在苗刀吞口處。刀身浮現的苗疆古咒竟與沐英密信上的水紋暗合。刀光起處,三丈內的蘆葦齊根而斷,露出埋在地下的磁石陣。
\"破陣交我。\"顧朝夕吞下武當續命丹,畫影劍首次顯出真容——劍脊上蜿蜒的龍紋在月光下活了過來!劍招也不再是江南路數,而是沐王府秘傳的\"斷浪十九式\"。
寶貝星髓劍橫削豎劈,看似雜亂無章的劍路卻將忍者逼向礁石死角。當第七個死士墜海時,陣眼處的服部終於動了。蛇矛卷起腥風血雨,矛尖磷火映出他扭曲的笑容:\"沐英後人...都該死!\"
金鐵交鳴聲響徹江麵。星髓劍與蛇矛每次相撞都迸出湛藍火花,那是海底沉鐵與天外隕鋼的較量。三十招過後,服部突然棄矛不用,雙掌赤紅如烙鐵——竟是以自毀經脈為代價強催\"烈焰掌\"!
\"小心他掌中刺!\"沈硯的示警晚了一步。三枚倒鉤刺破空而來,寶貝側身閃避時右肩已然見血。腥甜味激得星髓劍嗡嗡震顫,劍柄暗格突然彈出枚玉玨——正是沐英貼身之物!
玉玨入手的剎那,江底傳來龍吟般的轟鳴。十八艘龜甲船同時放出孔明燈,火光將江麵照得亮如白晝。白素素頸後胎記突然發燙,苗刀不受控地刺向岸邊某塊礁石。
礁石崩裂處,沐英親題的鎮海碑重現人間。碑文記載的不僅是抗倭方略,更暗藏克製東瀛忍術的穴位圖。玄真子以指代筆在地上疾書:\"膻中、曲澤、風市——破他氣海!\"
寶貝星髓劍突然變招,劍走偏鋒直取腹部腋下三寸。後者迴防時露出破綻,被顧朝夕畫影劍挑斷腳筋。沈硯繡春刀適時架頸,卻見腹部口吐黑血——齒間竟藏有蠟封毒丸!
\"德川...大業...\"服部跪地氣絕,手中緊攥的半幅海圖卻讓沈硯神色大變。圖上標注的暗礁位置,正是當年鄭和下西洋的航道!
此時潮水突然退去,江心露出座青銅祭壇。壇上二十八宿方位嵌著東瀛武士刀,中央供著的竟是傳國玉璽仿品!玄真子拂塵掃過刀陣,駭然道:\"他們想重演秦始皇泗水撈鼎!\"
寶貝星髓劍斬斷祭壇鎖鏈時,對岸傳來震天喊殺聲。沐王府舊部與苗疆勇士已突破最後防線,周總督被生擒時還高喊著\"八紘一宇\"。沈硯輕撫繡春刀紋路,突然將虎符拋給白素素:\"沐小姐,該重振水師旗了。\"
寅時的江風吹散硝煙,寶貝獨坐殘桅擦拭星髓劍。劍身映出東方既白的魚肚白,也映出身後的白素素——她手中苗刀已換成沐家水師令旗。
\"沈硯給的虎符缺了關鍵機括。\"白素素展開潮濕的《禦寇策》,\"沐將軍在最後頁寫著,破倭需用倭...\"
話音未落,江心突然浮起無數密封陶罐。撈起查看,竟是德川家儲備三十年的硫磺!玄真子掐指大笑:\"原來天雷地火,早在沐將軍算計中!\"
顧朝夕將畫影劍浸入江水,血跡化開的形狀恰似東海輿圖。沈硯的樓船緩緩靠岸,甲板上擺著二十年前沐英遇刺時的卷宗——泛黃紙頁間,夾著片帶血的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