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光裹住趙靈兒，一股蠻橫的力量把她往石窟頂的破洞推去。


    她下意識伸手亂抓，指尖劃過空處。


    “蘇澈——！”


    聲音在風裏扯碎了。


    最後映入眼簾的，是蘇澈那抹淡得快要消失的笑，還有翻湧的金光潭水，徹底吞沒了他，也吞沒了那棵小桃樹。


    天旋地轉。


    身子輕飄飄的，沒了著落，被一股怪風卷著往上拋。


    然後，猛地一沉。


    “啊！”


    後背重重磕在硬邦邦的地上，疼得她眼前發黑，五髒六腑都錯了位。


    喉嚨裏一股腥甜湧上來，她嗆咳著，吐出一小口帶著泡沫的血。


    桃木劍脫手，在地上滾了幾圈，劍身上那點青光，也跟著蔫了下去，黯淡得厲害。


    “靈兒！”


    敖靈兒的聲音就在不遠處，又急又啞。


    趙靈兒晃晃悠悠撐起身子，天和地還在她眼前打轉。


    扭頭看去，敖靈兒甩著尾巴，背上還扛著昏死過去的朱剛和洪禹，她身上不少龍鱗都蒙著一層黑乎乎的斑，斷角上的電光也是一閃一滅的，看著隨時要熄。


    轟隆——！


    身後傳來震破耳膜的巨響。


    趙靈兒猛地迴頭，剛剛鑽出來的那個洞口，正劇烈震動，大塊大塊的石頭往下砸，轉眼就堵了個嚴嚴實實。


    飛揚的塵土嗆得人喘不過氣，腳下的地麵還在抖，感覺整座山都要塌了。


    “不！”


    趙靈兒瘋了似的撲向那堆塌方的亂石，兩隻手胡亂扒拉著，“蘇澈還在裏頭！我們得把他弄出來！”


    指甲翻了過去，血滲出來，染紅了石塊，她卻感覺不到疼。


    敖靈兒龍尾巴一卷，把她死死纏住，往後拖。“你找死啊？！山都塌了！再不滾，咱們都得活埋在這兒！”


    “放開我！”趙靈兒拚命掙紮，眼睛紅得嚇人，“他還活著，我能感覺到！”


    “夠了！”敖靈兒斷角上電光“劈啪”炸了一下，“蘇澈那小子敢自己留下，就有他的種！你就這點兒信他的勁兒？”


    這話跟兜頭一盆冰水，澆得趙靈兒渾身一哆嗦，那股子瘋勁兒退了下去。


    她腿一軟，跪倒在地上，右胳膊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低頭看，胳膊皮膚底下那些青色的紋路，正飛快地變淡，光澤消退，最後隻剩下幾道淺淺的印子，幾乎看不見了。


    身體裏那股洶湧的力量，也跟退潮似的，迅速抽離，留下的是前所未有的空虛和疲憊。


    “這是……”她聲音發顫。


    敖靈兒也喘著粗氣，龍尾巴有氣無力地拍了拍地麵：“那勁兒本來就不是你的，是借的。那邊斷了線，這邊自然就沒了。”


    地底下又傳來一陣悶響，更深處，更沉悶。遠遠看去，村子的方向，隱約有黑煙冒起來，夾雜著屋子倒塌的動靜。


    “趕緊走，這鬼地方真要成墳場了。”敖靈兒彎腰，撿起趙靈兒掉落的桃木劍，塞迴她手裏，“拿著你的寶貝疙瘩，我拖著這倆累贅先撤。”


    撤走之前，趙靈兒最後望了一眼那片塌方的石堆。


    蘇澈最後的話又在耳邊響。


    “桃樹下，挖三尺。那裏有你需要的東西。”


    哪棵桃樹？


    是村口挖出鐵盒子的那棵老歪脖子樹？


    還是……記憶裏，媽媽給她種下的那棵？


    天邊已經露出了魚肚白，夜色正一點點褪去。


    整個村子死寂一片，隻有零星幾處還在冒著黑煙，彌漫著一股燒焦的怪味兒。這場災難，來得無聲無息。


    兩人繞開村裏的大路，專挑牆根底下的小道走，一路提心吊膽，終於摸迴了村東頭老獵戶那個破窩棚。


    說也奇怪，這小破屋子居然還好端端立著，連塊木板都沒掉，在這片狼藉裏顯得格外紮眼。


    敖靈兒一腳踹開虛掩的木門，把朱剛和洪禹往牆角的幹草堆上一扔，自己也跟著癱坐下去，唿哧唿哧地大喘氣。


    “龍族最他娘的煩這種陰氣重的地方，”她沒好氣地揉著斷角，龍鱗上的黑斑看著更明顯了，“使不上勁兒，憋屈！”


    趙靈兒靠著門框滑坐在地上，手裏的桃木劍徹底沒了光澤，看著跟塊普通的木頭沒什麼兩樣。


    她下意識摸了摸右臂，青色紋路徹底消失了，隻剩下一點奇怪的刺痛感，麻麻的，感覺皮肉底下有什麼東西在輕輕動。


    “那些紋路……”趙靈兒抬頭看敖靈兒，“你見過？”


    敖靈兒擦掉斷角上的黑灰：“沒。不過瞅著跟你這破木頭劍上的花紋有點像。”她頓了頓，龍眼瞟向趙靈兒，“你媽給你種的那棵樹，是咱們這兒的？”


    趙靈兒閉上眼，腦子裏亂糟糟的記憶碎片攪成一團。“記不清了。太小了……就記得是棵小樹苗，還沒我高……”


    “先別琢磨了，”敖靈兒也盤腿坐下，兩隻爪子搭在膝蓋上，閉目養神，“都得緩緩。這倆貨也夠嗆，看著氣若遊絲的。”


    朱剛和洪禹躺在草堆裏，唿吸倒是比之前平穩了些，但臉色依舊白得嚇人。洪禹的右拳偶爾會閃過一點灰白色的火星，很快又滅了。


    窩棚裏安靜下來，隻剩下幾人粗重的唿吸聲。


    趙靈兒盯著手裏的桃木劍發呆。


    石窟裏那些閃迴的記憶，在腦海裏反複播放、拚湊，可總覺得少了點什麼，對不上號。


    媽媽站在小桃樹旁邊，把玉佩掛在她脖子上……


    幾年後，她一個人在樹下，把一個布包埋進土裏……


    “靈兒，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金色的樹，或者金色的龍，就用你的血，喚醒桃木的力量……”


    記憶裏的樹，跟村口那棵老樹，長得一點都不一樣。


    而且，那時候她那麼小，怎麼可能來過這個偏僻的鬼村子？


    “敖靈兒，”趙靈兒忽然問，“那個樹妖說的‘趙家鳳血’，什麼意思？”


    敖靈兒掀了掀眼皮：“鬼知道？那玩意兒嘴裏就沒一句實話。不過——”她眼神帶著點探究，上下打量著趙靈兒，“你能弄響這桃木劍，還能把那兩半玉佩合上，是有點邪門。”


    趙靈兒低頭摩挲著劍身：“我感覺…那種力量還在，隻是…睡著了。”


    “小靈兒……哇哇哭……”


    背後突然傳來含糊不清的囈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