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運籌帷幄的帝王


    禦書房內，一片寂靜。


    朱紅色的檀木案上，堆滿了各地奏折。趙汝安手持禦筆，不時在奏折上批注。燭火映照下，他的神色莫測，眼中偶爾閃過一絲精芒。


    梁宇立在一旁，手捧茶盞，目不斜視。禦書房內陳設簡單卻不失威嚴，四角香爐中檀香繚繞，牆上懸掛著先帝禦筆的&#34；正大光明&#34；四字匾額。


    &#34；這份奏折......&#34；趙汝安忽然開口，指著麵前一份文書，&#34；是餘謹剛剛遞上來的？&#34；


    &#34；迴陛下，是。&#34；梁宇恭敬答道，&#34；餘大人連夜審問吳慶年，這是初步的審訊結果。&#34；


    趙汝安輕輕&#34；嗯&#34；了一聲，繼續翻閱奏折。燭光下，他的目光在密密麻麻的字跡間遊走，時而停頓，時而微動。


    &#34；有趣。&#34；他忽然輕笑一聲。


    &#34；陛下？&#34；


    &#34；你看，&#34；趙汝安指著奏折上的一段話，&#34；吳慶年交代，這些年來經他手的銀子，竟有千萬之巨。一個吏部左侍郎，居然能經手如此巨額......&#34；


    梁宇不敢接話，隻是垂首而立。他知道陛下這是在自言自語。


    &#34；更有意思的是，&#34；趙汝安繼續道，&#34；這些銀子的來路，都指向江南鹽商。&#34；說到這裏，他的目光微微一凝，&#34；朕記得，當初餘謹要查私鹽案時，可是有不少人反對。&#34；


    &#34；是。當時張元等人，都說此事不宜操之過急。&#34；


    &#34；不宜操之過急？&#34；趙汝安冷笑，&#34；現在朕明白了，他們為什麼這麼說。&#34；


    禦書房內一時寂靜。香爐中的檀香嫋嫋升起，在房梁下緩緩飄散。趙汝安放下奏折，起身走到窗前。


    &#34；陛下，&#34；梁宇猶豫片刻，還是開口道，&#34；盧頌那邊......&#34；


    &#34；他坐不住了。&#34；趙汝安望著窗外的夜色，語氣平淡，&#34；這很正常。一個吳慶年倒了也就罷了，可要是順藤摸瓜查下去......&#34；


    他沒有說完，但梁宇已經明白了其中深意。吳慶年不過是個開始，真正的風暴還在後麵。


    &#34；那陛下要......&#34；


    &#34；不必管。&#34；趙汝安轉過身，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34；讓餘謹去查。朕倒要看看，這些人還能藏到幾時。&#34；


    他重新坐迴案前，提筆在奏折上批道：&#34；知道了。著令繼續深查。&#34；


    梁宇看著那遒勁有力的字跡，不由想起十年前那個雨夜。那時的趙汝安，還是個剛剛即位的少年天子。可如今，那個少年已經成長為一位運籌帷幄的帝王。


    &#34；對了，&#34；趙汝安忽然又道，&#34；讓人盯著北疆。&#34；


    &#34；北疆？&#34；梁宇一愣，隨即明白過來，&#34；陛下是擔心......&#34；


    &#34；盧頌不會甘心就這麼看著。&#34；趙汝安淡淡道，&#34；他若是想借北疆生事，倒正好讓餘瑾抓住把柄。&#34；


    說完，他繼續批閱奏折，仿佛方才的話隻是一句隨意的評論。


    燭火搖曳，將他的影子投在牆上，與先帝的禦筆交相輝映。


    更聲漸起，已是子時。


    趙汝安放下禦筆，伸了個懶腰。他已經連續批閱了四個時辰的奏折，就連梁宇都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34；陛下，該用膳了。&#34；梁宇上前，恭敬地奉上一盞熱茶。


    趙汝安接過茶盞，輕輕抿了一口。這是他的習慣，批閱奏折時從不讓人打擾，直到處理完才會用膳。有時甚至會錯過晚膳，拖到子時才吃。


    很快，禦膳房的小太監端著飯食進來。梁宇看著眼前的飯菜，心中暗歎。若是讓外人看到，怕是難以相信這就是天子的禦膳。


    不過是一碗白粥，一碟鹹菜，一盤青菜，外加一小碟臘肉。這樣的搭配，就連普通官員家的晚膳都比這豐盛。


    &#34；陛下，要不要再添些菜？&#34；梁宇忍不住問道。


    &#34；不必了。&#34；趙汝安擺擺手，&#34；朕早就說過，夜膳要清淡些。&#34；他拿起筷子，細嚼慢咽地吃著，&#34；這臘肉不錯，是哪裏進貢的？&#34；


    &#34；迴陛下，不是進貢的。&#34；梁宇道，&#34；是禦膳房自己醃製的。陛下不是說過，不要收那些名貴的進貢品嗎？&#34；


    趙汝安點點頭，又夾了一筷子青菜。他的用膳習慣一向如此，不疾不徐，每一口都要細細咀嚼。這讓梁宇想起先帝在世時，每頓禦膳都是山珍海味，光是菜品就有數十道。


    &#34；對了，&#34；趙汝安忽然開口，&#34；聽說前天餘謹去見了皇甫南辰？&#34；


    &#34；是。&#34；梁宇答道，&#34；餘大人去了尚書令府上，待了約莫兩個時辰。&#34；


    &#34；哦？&#34；趙汝安放下筷子，端起茶盞，&#34；說了些什麼？&#34；


    &#34；這個......&#34；梁宇遲疑道，&#34；下官不知。隻是聽說，尚書令特意清退了府上所有人，隻留下一個老仆布茶。&#34；


    &#34；是嗎......&#34；趙汝安若有所思，嘴角露出一絲笑意，&#34；朕這個舅舅，反倒是朝堂上最讓朕看不懂的一個人。&#34；


    梁宇不敢接話。皇甫南辰身為尚書令，位居朝堂重臣，卻始終保持著一種若即若離的態度。這些年來，不論朝中如何風雲變幻，他都像個局外人一般。


    &#34；你說，&#34；趙汝安繼續道，&#34；他為什麼要見餘謹？&#34；


    &#34；或許...是為了吳慶年的案子？&#34；梁宇小心翼翼地猜測。


    &#34；不。&#34；趙汝安搖搖頭，&#34；以他的性子，若隻是為了案子，不會選在府上密談。&#34；他端起粥碗，輕輕吹了吹，&#34；他這是在給朕傳話呢。&#34；


    梁宇一愣：&#34；傳...傳話？&#34；


    &#34；是啊。&#34；趙汝安喝了一口粥，&#34；他這是在告訴朕，他看明白了朕的心思。&#34；說到這裏，他忽然笑了，&#34；有意思，真有意思。&#34；


    梁宇看著眼前的天子，忽然明白為什麼這位年輕的帝王能在朝堂上遊刃有餘。那看似簡單的禦膳，那平和的言談，都透著一種化繁為簡的智慧。


    趙汝安繼續用膳，動作依舊從容不迫。禦書房內一片寧靜，隻有他細嚼的聲音。這個深夜，這頓簡單的禦膳，卻仿佛蘊含著某種深意。就像他那位捉摸不透的舅舅一樣，表麵平淡，內裏卻暗藏玄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