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風(fēng)吹過巍峨的宮牆，卷起幾片落葉，在空中打著旋兒。高聳的紅牆之上，鑲嵌著的琉璃瓦在陽光下閃爍著冷冽的光芒，仿佛在俯視著這座城池中的一切權(quán)力角逐。
沉重的宮門緩緩關(guān)閉，發(fā)出一聲悶響。那厚重的門扉上，斑駁的銅釘無聲地訴說著歲月的滄桑。守門的禁軍筆直站立，手中長戟寒光閃閃，為這肅穆的氛圍又添了幾分壓抑。
盧頌站在宮門外的石階上，看著那扇緩緩閉合的朱紅大門。他知道，朝堂上的爭鬥已經(jīng)告一段落，接下來的較量，將在這宮牆之外展開。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側(cè)門處走了出來。聞澤踱著步子，看似漫不經(jīng)心地向這邊走來。兩人目光在空中交匯，一個微不可察的眼神交換，勝過千言萬語。
盧頌捋了捋胡須，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聞澤則是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眼角的皺紋中藏著幾分深意。這兩位朝中老臣，不需言語就已心照不宣。
他們並肩而行，緩步走下臺階。身後是巍峨的宮牆，象征著至高無上的權(quán)力；腳下是堅實(shí)的石階，見證過無數(shù)權(quán)臣的起落沉浮。
"；司空大人今日氣色不錯。"；聞澤忽然開口，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讓周圍的人聽見。
"；聞大人過獎了。"；盧頌淡淡一笑，"；倒是你，今日怎麼沒在朝上說話？"；
"；老朽年邁，有些話，還是私下說更好。"；聞澤意味深長地道。
兩人相視一笑，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意。他們都是在朝堂上摸爬滾打幾十年的老臣，太明白什麼話該在朝堂上說，什麼事要在朝堂之外辦。
一陣風(fēng)吹過，卷起他們的官袍。盧頌抬頭看了看天色，又瞥了眼四周。確定沒有閑雜人等，這才壓低聲音："；聞大人，可要到寒舍一敘？"；
"；正有此意。"；聞澤點(diǎn)頭，"；聽說司空大人新得了一壇上好的竹葉青。"；
"；聞大人果然消息靈通。"；盧頌笑道，"；不過這酒，還需配上些別的才夠意思。"；
"；那是自然。"；聞澤意味深長地道，"；今日這朝堂上的戲，看得老朽都有些口幹了。"；
兩人相視一笑，默契地轉(zhuǎn)身向盧府的方向走去。他們都明白，真正的較量，才剛剛開始。而這一次，他們要在朝堂之外，好好籌謀一番。
盧府深處，一座雕梁畫棟的小樓掩映在光禿的梅枝之中。
樓前一泓碧水，水麵薄冰初結(jié)，幾尾錦鯉在冰下遊弋，偶爾翻出一朵水花，驚碎了冰麵的寒意。小樓四周，幾株寒梅傲然綻放，紅白相間的花瓣隨風(fēng)飄落，為這處所在平添了幾分孤傲。
與皇甫南辰府上的清簡素雅不同，盧府處處彰顯著主人的權(quán)勢。
廊柱上雕刻著精美的龍鳳圖案，窗欞是上等的金絲楠木，就連鋪地的青石板，都是從江南千裏迢迢運(yùn)來的上品。
"；聞大人請。"；盧頌引著聞澤走進(jìn)小樓。屋內(nèi)地龍燒得正旺，一進(jìn)門就能感受到撲麵而來的暖意。
樓內(nèi)陳設(shè)更是奢華。一張紫檀木雕花案幾上，擺著一套景德鎮(zhèn)新燒製的青花瓷，瓷器上的紋路栩栩如生，一看就知不是尋常物件。牆上掛著幾幅名家字畫，筆墨淋漓，意境深遠(yuǎn)。炭盆裏燃著上等的銀碳，青煙嫋嫋，混合著一縷若有若無的沉香。
"；司空大人這處雅居，倒是比上次又添了不少好物件。"；聞澤環(huán)視四周，意味深長地道。
"；些許俗物罷了。"；盧頌笑著擺手，"；比起聞大人府上的收藏，實(shí)在是不值一提。"；
兩人相視一笑，都明白這是在互相試探。一個官員府邸的奢華程度，往往暗示著他的權(quán)勢和手段。而能在這種事上心照不宣，更顯示出兩人都是老於世故之人。
"；來，嚐嚐這竹葉青。"；盧頌命人將酒溫在炭火上，"；這可是去年江南送來的，窖藏了整整一年。"；
聞澤接過溫?zé)岬木票p輕抿了一口："；果然醇厚。這寒冬裏，能有這樣的美酒相伴，倒也是一件樂事。隻是......"；他意味深長地頓了頓，"；這酒雖好，卻少了些鋒芒。"；
"；聞大人說得是。"；盧頌立刻會意，"；今日朝堂上那位年輕人的鋒芒，倒是讓人印象深刻。"；
"；年輕人嘛，"；聞澤輕輕搖晃著酒杯，"；總是容易鋒芒太露。這竹葉青雖好，但若是不經(jīng)年份沉澱，終究顯得太過銳利。"；
盧頌會意，捋著胡須道："；聞大人說得是。這酒啊，還是要經(jīng)過歲月的打磨，才能顯出真正的韻味來。"；
"；可惜有些人不懂這個道理。"；聞澤歎了口氣，"；總以為自己鋒利就能割斷一切，卻不知道這世間的水有多深。"；
炭盆中的銀炭發(fā)出輕微的劈啪聲，青煙嫋嫋上升，在兩人之間形成一道若有若無的簾幕。
"；是啊，"；盧頌端起酒杯，"；有些人仗著年輕氣盛，以為自己能掀起多大的風(fēng)浪。殊不知這朝堂之上，最忌諱的就是不知進(jìn)退。"；
"；司空大人說得極是。"；聞澤意味深長地道，"；這朝堂上的規(guī)矩，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摸透的。有些人，怕是要吃點(diǎn)苦頭才能明白。"；
盧頌輕輕一笑："；聞大人覺得，這苦頭該怎麼個吃法？"；
"；這個嘛......"；聞澤放下酒杯，目光深邃，"；既然他喜歡查案，不如就讓他多查查。隻是......"；
"；隻是什麼？"；
"；隻是有些案子，查著查著，說不定就會查到自己頭上。"；聞澤冷笑一聲，"；到那時，怕是連後悔的機(jī)會都沒有了。"；
盧頌點(diǎn)點(diǎn)頭："；聞大人說得有理。不過這種事，還需要更多的...助力。"；
"；這個司空大人不必?fù)?dān)心。"；聞澤站起身，走到窗前，看著庭院中的寒梅，"；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他不仁，就別怪我們不義了。"；
"；好一個不仁不義。"；盧頌也站起來，"；既然如此，那就讓這位年輕人好好見識見識，什麼叫做朝堂險惡。"；
兩個老狐貍相視一笑，舉杯共飲。窗外寒風(fēng)唿嘯，吹落了幾片梅花，卻吹不散屋內(nèi)這暗流湧動的氣氛。這一杯酒，不知要讓多少人嚐到苦澀的滋味。